沈风斓别开了眼,装作不经意地捏了捏云旗的小脸。
她低声道:“小云旗,装傻,装傻,懂了吗?”
云旗正要开口,忽然想到,装傻好像是不能说话的。
于是他用力地点了点下巴,咧开嘴咯咯直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沈风斓欢喜道:“真聪明!”
龙婉不屑地哼了一声,为了表示她比云旗更能装傻,她努力地把口水挤出来。
怎么挤都挤不到云旗那么自然,她气得翻了一个白眼。
就在这时,宁王与汪若霏已经走到了跟前,在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看到在这处避雨的是沈风斓,宁王的面色瞬间有些不自在。
汪若霏丝毫没有察觉,反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伸手挽住了宁王的胳膊。
他下意识想甩脱,眉头轻蹙,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沈风斓朝着宁王福了福身。
“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慢慢从她身上挪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她独自带着孩子进宫,想是要去华清宫见萧贵妃的。
“沈侧妃。”
汪若霏含笑开口,声音带着倨傲。
沈风斓抬眸看她一眼,并不做声。
“早就听闻沈侧妃的两个孩子是龙凤胎,还得圣上亲自赐名,就是无缘一见。今日正巧遇着,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说着拉着宁王上前,柔声道:“殿下也来看看,那可是咱们的侄子侄女呢。”
沈风斓微微诧异。
汪若霏朝云旗和龙婉一看,两个孩子各自继承了父母的相貌,生得极为好看。
偏偏一个傻笑着流口水,一个翻着白眼……
她嫌恶地别开了眼。
还当沈风斓与晋王这般幼年早慧之人,会生出多么不凡的孩子。
如今一看,非痴即傻。
说什么龙凤胎带来一场瑞雪,那根本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吧?
想到这里,心中越发畅快。
沈风斓未出阁前处处压她一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她压沈风斓一头了。
光是宁王正妃这个名号,就能把沈风斓踩在脚底。
她看见沈风斓讶异的神色,忙道:“沈侧妃还不知道吧?今日圣上特特宣我和宁王殿下入宫,便是为我们赐婚的。”
这道赐婚的旨意,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直到近日,贤妃才找到机会和圣上开口。
自然,圣上没有拒绝。
沈风斓看了宁王一眼,那眼神里含着复杂的情绪。
失望,讥诮。
还有惋惜。
就在几日前,宁王还对她信誓旦旦,说他不会娶汪若霏。
而今日,他任由汪若霏挽着他的手臂,一脸骄傲地宣誓自己宁王妃的地位。
他最终还是向权欲屈服了。
沈风斓忽然觉得好笑。
轩辕玦对他的判断一直是正确的,是她执迷不悟,相信他不至如此。
汪若霏不知道宁王曾说过这话,看着沈风斓的神情,只以为她嫉妒自己取代她成为宁王妃。
这种以为,让她十分畅快。
她走到沈风斓边上,轻声道:“如果当初没有和晋王的丑事,那宁王妃就是你,也许你也不会生出傻儿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后悔?”
云旗在后头,只听见傻儿子三个字,笑得更欢了。
沈风斓淡淡笑道:“捡我剩下的名号,就让你那么得意?怪不得京城双姝,你永远排在第二,还宣扬得那么起劲。”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一步,看着汪若霏的面色瞬间僵硬如铁,拂了拂自己的衣袖。
好似生怕离她太近,会被她弄脏似的。
“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吗?你穿得再华丽,都掩盖不住一股子人渣的臭味。等你这身华服被扒下来,我看你用什么装大方。”
她笑得冷然,眼角眉梢,都充斥着鄙夷。
汪若霏眼下一跳,筋肉似乎都不受控制了起来。
她这辈子都未曾被人这般侮辱过。
“殿下!你就任凭她这样辱骂我吗!”
她的声音尖锐而凌厉,一旁伺候的宫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不是说平西侯府大小姐,是最大气端庄的吗?
几句口角,就气急败坏成了这个样子,可见心虚。
宁王微微抬脸,几乎不敢与沈风斓对视。
她那些话侮辱的是汪若霏,何尝不是在表示对他的失望?
良久,他未曾开口。
沈风斓福了福身,“原来殿下也觉得我说得对,呵……告辞。”
在汪若霏恨不得盯穿她背影的目光中,沈风斓带着孩子和丫鬟奶娘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汪若霏目光怨毒,将气愤都发泄在了宁王身上。
“殿下就这样让她走了?”
她今日欢欢喜喜地进宫接旨,遇上沈风斓正自鸣得意。
想不到最让她得意的人,竟然这样不给她脸面,让她在沈风斓面前出了丑。
宁王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后宫如今是萧贵妃当家,她带着孩子,一看就是去华清宫的。你指望本王对她如何?命人将她拿下吗?”
他的话不无道理,汪若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小不忍,则乱大谋。
等她正式成为宁王妃的那一日,不需要宁王替她出面,她也能堂堂正正地教训沈风斓。
区区一个晋王侧妃,便是备受宠爱又如何?
始终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银牙紧咬,暗想着如何报今日之仇。
身后,宁王站在廊边,在雨中伸出了手。
雨水打在他的掌心,冰凉之意侵入五脏六腑。
他却笑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下得真好。”
汪若霏的怨怒这才好了些。
宁王还记得她喜欢下雨,他这一声夸赞,是爱屋及乌吧?
她嘴角一翘,得意地笑了。
长廊的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看着沈风斓离去的方向,笑得傻气。
那小太监也不知道撑一把伞,冒着雨就急切地往东宫跑去。
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到了东宫之时,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
他一高兴,不妨差点撞上了人。
一个小宫女眉头一蹙,喝斥道:“怎么毛手毛脚的?撞着南昭训肚子里的胎,你吃罪得起吗?”
小太监慌得连忙跪下,嘴里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南青青站在那小宫女后头,一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上,打量了小太监一眼。
“蝶儿,算了。这是皇长孙身边的小哑子,他不是故意的。”
东宫人人都知道,皇长孙性子孤僻,从不开口,也不喜欢身边的奴才。
只有这个小哑子,是皇长孙最亲近的奴才。
有人背地里偷偷嘲笑,这是哑子爱和哑子玩,两个哑子正凑对。
嘲笑归嘲笑,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奴才们也得对小哑子客气三分,尊称一声哑公公。
只有主子们才会直接叫他小哑子。
蝶儿是南青青从宫外带来的,对小哑子并不熟悉,这才发现自己骂错了人。
要论起来,她虽是南青青身边第一等的宫女,又怎么比得上小哑子是皇长孙的人呢?
她连忙亲自把小哑子扶起来,“真是对不住了哑公公,都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伺候小一辈主子的宫人,一般年龄都比较小,小哑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他又慌手慌脚的,难怪蝶儿把他当成没名头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