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一个月的钱数就更加多了,更加算不清怎么分了。
他们都是一群粗人,整个山寨也就十三大夫自称读书人,便让他来分银子。
十三大夫信誓旦旦,结果分得一团乱,分到最后不够了。
还剩十几号兄弟没分到钱。
前面分出去的银子总不能收回来,最后还是几个当家牺牲了一下,把自己的银子匀给了底下的兄弟。
现在看着这些银钱,大当家又头疼了起来。
总归是不能再让十三大夫来的。
“这样吧,咱们就用个笨办法!”
大当家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豪迈地宣布了一句。
“好,好,笨办法好!笨办法不会出错!”
底下众人纷纷响应。
沈风斓站在一旁,也颇为好奇,他要用什么样的笨办法。
只听大当家道:“大家按顺序排成队,一人上来领一块银子。所有人都领完以后呢,再来一轮!领到最后不够了呢,就来领铜钱,直到把铜钱领光!”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忽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虽轻,因正在寂静无声时,便显得格外突兀。
大当家不悦地凶道:“谁在笑啊?”
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沈风斓从后头走上来,那笑声正是她发出的。
大当家的气焰立马低了下来。
这要是旁人敢嘲笑他,他必定要好好凶一顿。
可见着是沈风斓,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你……你笑什么啊?”
众人诧异地盯着大当家,他黑里透红的脸,瞒不过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
四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大当家一眼。
人家是有相公有孩子的人,老娘才是山上唯一的单身女子,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沈风斓道:“失礼了。只不过是觉得,大当家这个法子虽好,但是太麻烦了。弟兄们要在这里耗上大半日不说,领到最后铜钱没了,那不还是不公平吗?”
大当家觉得银子贵铜钱贱,铜钱少了一点就少了一点,他们几个当家的到时候再补上便是了。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四娘问了沈风斓一句,沈风斓果然点了点头。
“有没有纸笔?我来给你们算便是。”
十三大夫连忙喊道:“有有有,我这有!”
说着拿出来放到桌上,沈风斓坐了下来,开始演算。
“银子一锭是几两,共是几锭?”
她声音清脆,头也没抬,忙有负责下山换银子的人道:“一锭是二两,一共二百锭!那铜钱是一千吊!”
沈风斓点了点头,随手在纸上记了下来,众人不禁凑过去看。
虽是粗人,他们也看得出来,沈风斓的字迹可比十三大夫好看多了。
比他们过年在山下买的春联,上头的字还要好看。
“那山上要分银子的,一共是多少人?”
二当家忙道:“一共是一百二十三个!”
“不,一百二十五!”
大当家连忙补上这话,四娘又瞪了他一眼。
“一吊钱是一百文,十吊钱为一贯,等于一两银子。那么这一千吊钱,也就是一百两银子。”
沈风斓在纸上飞快地演算,似乎随手勾勒的字符,连十三大夫这个读过书的都看不懂。
她一边算着,嘴上一边念出来,试图让众人明白她的算法。
“那么铜钱和银子加起来,一共是五百两。五百两分给一百二十五个人,也就是一人能分到四两银子。”
她心中默念了一句,正好能够整除。
而后她放下了笔抬起头来,这才发觉自己身边围了一圈的人,都盯着她演算。
“姑娘……哦不,王夫人。你这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看起来字不像字,符不像符的。
而她随手画了几笔,竟然就说一人分四两银子,如此肯定。
十三大夫叹为观止,把她演算的那张纸双手捧了起来,对着阳光细看。
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她写的就是阿拉伯数字而已。
沈风斓笑道:“这是我们家里账房的先生自创的符号,就是用来算账的。我跟他学过一些,算出来是不会有错的。大当家,你可以给大家发银子了。”
她可以帮萧贵妃算过整个后宫的帐的,这区区一百来号人的账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大当家有些不敢置信,唯恐又出现十三大夫闹的那种乌龙。
她就写写画画,算出来的真的没问题吗?
可在沈风斓的注视下,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便朝底下一挥手。
“都听见没有?一人四两银子,要银子的人拿两锭,要铜钱的人拿,拿……”
沈风斓轻声替他解围,“四十吊。”
“四十吊!”
大当家中气十足地补上了话。
于是众人排着队上来领了钱,有人拿了两锭银子,也有人拿了四十吊铜钱。
还有人拿了一锭银子和二十吊铜钱。
所有人都拿完了之后,大当家和二当家等人也拿了自己那份,偌大的钱箱子里就剩下四锭银子。
沈风斓一愣。
她算的是正好的,为什么会多出来两份?
大当家把那四锭银子拿出来,交给沈风斓。
“这是你和王公子的,你们入了天悬峰的伙,没有道理不分给你们。”
沈风斓微微讶异,没想到他把自己和轩辕玦也算了进来。
“不,这个我们不能要。我们才刚上山来,没为你们做过什么,反而受了你们许多照顾。”
她自然推辞不肯要,大当家又执意要她收着。
“怎么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你今儿不是帮我们分钱了吗?分得又快又好!”
二当家连忙开口,也劝她收下那些银子。
人群中也有人应和,最后四娘直接从大当家手上拿了银子,塞到沈风斓衣袖中。
“拿着吧,我们天悬峰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何况你这一手算账的本事不赖,日后山上少不得你!我知道你们夫妇两是京城来的有钱人,你要是嫌弃那我们也不敢劝了。”
四娘把嫌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沈风斓若是不肯收,反倒像是故意摆身份。
她便收下了那些银子,朝四娘一笑。
传闻王允献貂蝉,貂蝉之美貌令明月生羞,躲至云后。
杨贵妃御花园起舞,百花垂首,羞于与她的容貌比美。
沈风斓这一笑,大有闭月羞花之态,令四娘一个女子都看得眼热。
她忙别过了眼去。
在天悬峰上呆了几日,轩辕玦的伤口已经结痂,身体也好了许多。
沈风斓时常搀扶他到门外,慢慢走着散步,闻一闻山里新鲜的空气。
待在这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别有一番美景的享受。
每当他们两在屋子外头散步的时候,总有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们两走动。
倒不是为盯着他们。
自从沈风斓替他们算了那一笔账之后,众人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都是自小劳苦长大的,没机会读什么书,对读书人总归是礼敬的。
尤其沈风斓还是个女子。
只是他两人生得神仙眷侣的姿容,叫人忍不住多欣赏两眼罢了。
大当家从前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在忠义堂和人喝酒斗牌,现在也不喝了。
他也喜欢偶尔出去散散步,再“偶遇”沈风斓和轩辕玦,和他们聊天说话。
美其名为关心刚入伙的弟兄,其实就是想多见见沈风斓。
四娘恨得牙痒痒,一见到这情形,就上去找大当家挑战,说是要打败他自己当大当家。
每次都成功不了。
“四娘,你还有完没完?咱们刚上山那会儿一天打十几趟,你赢过我一趟吗?你个万年老四找什么茬?现在你年纪比从前还大了,就更加赢不了我了。”
面对气势汹汹找上来的四娘,大当家耿直地表达了心理想法。
沈风斓面色一变,暗叫不好。
果然,四娘气得银牙紧咬,飞快地一腿朝大当家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