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两人第一次见面,这样直接问别人的伤疤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薄野权烈却问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遮遮掩掩。
这反倒给宁雪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他放下警惕来。
“以前不小心受伤了,留下疤痕了,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你看着很不舒服吧?”
宁雪寻试图用手去遮挡。
“不会,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在意。”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两人心里都装着满满的问题,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更不敢轻易问出口。
最终薄野权烈打破僵局,张口问:“你认识薄野家族的人吗?”
宁雪寻又是沉默。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们少时相识,直到生离死别之前,他们一直在一起。
那些光辉灿烂的青葱岁月,永远停留在她最深层的记忆中,阳光灿烂,青春不老。
一切都恍如昨日。
却又终究是昨夜星辰昨日雨,再也回不去了。
蓦然回首,已经是沧海桑田。
她该怎么样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心里面,她又问了自己一遍,她认识薄野吗?刻骨铭心!
只是这样深沉的感情,又怎么能轻易地对眼前身份不明的鹿林深说?
宁雪寻再次沉默,是她叫他来的,人家来了,她却什么都不能吐露。
但,总觉得鹿林深知道当年的事情真相,或者说是亲身经历过的人。
薄野权烈见宁雪寻再次沉默,没有任何的失望与怨言,好像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看向宁雪寻:“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那你问我吧,我来说,也不枉我白跑一趟,至少你能知道你想知道的……”
“你认识薄野家族的人吗?”宁雪寻脱口而出,问了薄野权烈刚刚问过的、她没有敢回答的问题。
薄野权烈也是一愣,随即嘴角抽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就摸上了自己的右耳垂。
宁雪寻看到这一动作怔住。
她能看出这是他潜意识的小动作,看起来应该不是后天刻意养成的。
薄野权烈意识到后,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对她说:“认识。”
宁雪寻瞬间异常激动,坐都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着。
心里面一直在想着,他认识薄野家族的人,他认识薄野家族的人……
虽然没有确定清鹿林深的身份,但她第一次拥有这种感觉,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在一个孤岛上。
有人和她一样,记得曾经无比荣耀辉煌的薄野家族。
那么,眼前的鹿林深会记得他吗?那个死去的她曾经最爱的少年……
心里一阵绞痛,伤口尘封太久,蓦然打开,有些承受不住。
她终究问不出口,无法张口说出他的名字。
薄野权烈看着宁雪寻又独自纠结了起来,他也眉眼紧绷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的暗淡与心疼的幽光。
低沉暗淡的嗓音:“我认识薄野家族,记得他们薄野家族的每一个人。”
薄野权烈只是再次陈述了一个已经说过的答案,宁雪寻却激动地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她确定眼前的鹿林深,一定不是坏人,不是要把与薄野家有关的一切都置于死地的人。
在他的面前,她不会有危险。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整。
夜已深,他冒然前来,两人相视而坐,能说出口的话很少,反而更多的是彼此之间的沉默。
但,即使是彼此沉默占据了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他们也觉得时间过得极快!
在这个重逢的夜晚,薄野权烈一直在凝望着宁雪寻,深沉的眼神没有片刻的游离。
再次看见她活在他的面前,就像在做梦一样。
除了谢安凉,他还从来没有对另外一个人如此凝望过。
宁雪寻也是时不时地看向鹿林深,但在他的身上,她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和蛛丝马迹。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再加上,即使她刚来东帝国她也知道鹿林深是何等人物,她怎么也不能打量一晚上影帝啊!
“你和薄野权烈关系很好吗?”
宁雪寻犹豫了一个晚上,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个她非常在意的问题。
薄野权烈哑然失笑,眉毛纠结在一起,怅然说到:“认识,关系很好。”
宁雪寻这才松了这个晚上一直憋着的一口气。
这就难怪了,难怪她在他的身上总能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薄野权烈说了这句话以后,一直堵着的内心,也有一刹那释怀,怅然若失。
如果能不把她牵扯进来,就尽量不要了吧。
她不应该背负着那么重的过去,她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薄野权烈想着,低头时,恰好看到茶几上宁雪寻的手机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林深见鹿,鹿有安凉”的推送消息。
为了缓解沉重的话题氛围,他看向她的手机问:“这是什么?”
“哦,手机视频软件推送的消息,我刚刚已经看过了,你没看吗?是你和鹿太太刚刚参加过颁奖典礼的视频剪辑,你们真是很恩爱啊!羡慕!你看下吧,视频很短的,但真的超级甜蜜!”
宁雪寻直接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薄野权烈,示意他看这个视频。
撇开沉重的话题不谈,宁雪寻又恢复了爽快开朗的性格。
手机是多么私密的东西,她竟然就这样随便把手机递给了他。
薄野权烈接过了手机,不由的感慨,她和顾森夏真的挺像的,不止长得像,就连性格上,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所以,以前顾森夏才总给他错觉。
薄野权烈点开了手机上的“林深见鹿,鹿有安凉”的视频剪辑,怔住。
视频中,在他一次次蜻蜓点水吻谢安凉的时候,她的嘴角总会情不自禁流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而且她的小手还总是喜欢扯他的衣角。
在他有意无意触摸她的时候,她的脸都会微红一下。
在他的视线离开她的时候,她还会默默注视下他片刻,眼神里有着要溢出屏幕的爱意,就那样注视着他的侧脸。
在“林深见鹿,鹿有安凉”中,他看到了安凉对他的爱慕。
忽然,他就想到了之前安凉也在一直看这个视频,还反常的让他抱她去洗澡。
继而,他又想到了,他匆忙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床上……
薄野权烈想到这里,迟来的后悔与恼怒压抑在胸口。
宁雪寻看出了他心里有事,于是拿出便签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了薄野权烈。
“这是我的电话,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要不然鹿太太该误会了,我们之间要谈的事情应该不是一下就可以谈完的,就让我们彼此都再冷静一下吧,希望你会再联系我!”
宁雪寻说着,便站起身来。
薄野权烈也随即起身,把她的手机放回了茶几上,接过了她手中的便签纸。
“好,是我太唐突了,下次一定约个合适的时间好好聊一聊,从长计议。”
“不不,谢谢你在听到‘薄野’这个姓氏后,立刻来见我。我代替薄野家族向你致谢!”
薄野权烈沉默着走到了门口,宁雪寻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才想起了对鹿林深说:“对了,我叫宁雪寻!‘安宁’的‘宁’,下‘雪’的‘雪’,‘寻找’的‘寻’,你叫我雪寻就好。”
宁雪寻对着他灿然一笑。
薄野权烈点了一下头,朝楼梯道走去。
身后传来了宁雪寻关门的声音,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曾几何时,眼前的宁雪寻还是一个一点点的小姑娘时,她站在他的面前,掐着腰,趾高气昂地说:“我叫宁雪寻!‘安宁’的‘宁’,下‘雪’的‘雪’,‘寻找’的‘寻’,你叫我雪寻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看她有点不顺眼,就说了句:“不告诉你!”
然后就被她跑着追了一下午问名字,最后他还是没有告诉她。
第二天,她终于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她就像一个小疯子一样,跟在他后面得意的叫着“权烈”“权烈”,“你叫薄野权烈,哈哈,我记住你了!”
“薄野权烈,我们做好朋友吧?好不好?”
“薄野权烈,你就答应做我的朋友吧,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朋友……”
那个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她总是只在他的后面,要和他成为朋友。
想想,真是好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现在的她多了一些女人成熟的气息,其实骨子里还是有着一点疯疯癫癫的孩子气。
而他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薄野权烈。
当年光华烂灿的他们,怎么又能想到,他们的命运会在一夕之间全部改变。
薄野权烈刚上车,开了蓝牙耳机,给肖鸣湛打过去了电话。
给他打电话,才不会管是不是凌晨时分。
肖鸣湛晚上和女人战斗太晚,刚睡下,朦朦胧胧间听到手机响,就烦躁地伸手挂断了薄野权烈的电话。
意料之中。
所以,薄野权烈又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肖鸣湛便迅速地接了电话,因为薄野权烈的电话历来都是设置的特殊铃声,刚刚上一个电话是太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每次给我打电话能不能看下时间啊?我可是……”
肖鸣湛还没有抱怨完,薄野权烈直接打断说了一句:“我找到她了,今晚先聊了几句,刚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