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便有茶小二将方才点的朔阳茶呈了上来,男子淡淡一笑,便接过了茶小二手中的茶盏,温和道:“我自己来。”
“公子慢点,小心烫。”茶小二嘱咐一句话,便立刻退出了雅间。
“朔阳茶叶趁热才好喝,冷了便不好喝了,会有淡淡的苦涩感。”男子微微一笑,像是在与卫芷岚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说罢,男子便先给卫芷岚到了一杯茶,继而再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斟满。
卫芷岚淡淡的眸光凝视着他,倒也没有说话,却是抬手端起了茶杯,送到嘴边吹了吹,方才轻轻啜饮了一口。
“不知姑娘感觉味道如何?”男子笑了笑,清朗的眸光盯着卫芷岚,似是颇为好奇她接下来的回答。
闻言,卫芷岚微微抿了抿唇,方才不过是喝了一小口,但嘴里似乎仍有淡淡的茶香萦绕,不由得笑道:“公子说的不错,这朔阳茶的确是茶中极品,很是好喝。”
“怎么个好喝法?不知姑娘可否说一说,因为在下是爱茶之人,还望姑娘不要介意。”男子轻轻一笑,俊秀的容颜竟越发显得生动。
卫芷岚轻轻勾了勾嘴角,便慢慢回味道:“朔阳茶有着淡淡的清香,起初闻着并不明显,但喝到口中,这股清香便在喉间散发开来,其后便唇齿留香,久久不散,再者这泡朔阳茶的水,应是高山上的泉水,因此,入喉便越发甘甜。”
男子面色一讶,似乎没想到卫芷岚竟会说的如此透彻,原先还以为她方才说的话,不过是随意奉承而已,却没想到竟还真喝出了这茶中的门道。
思及此,男子向来云淡风轻的眸光,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卫芷岚起来,但见她面容普通,但举手投足间,却又极是优雅从容,全身透着淡淡的清冷气质,与她的长相极为不符合,有着云泥之别。
一时间,男子不禁感到好奇,倒是没有想到如此平凡普通的女子,却能懂茶,且还是如此名贵的朔阳茶,普通人怕是穷其一生也喝不到,但她却能品出来,若非常年浸透茶艺,便是身份尊贵者,因此才对这朔阳茶有所了解,但瞧着这名女子普通的不能人再普通的容貌,男子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卫芷岚淡淡一笑,自是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着朔阳茶虽是茶中极品,但却生产北周,大夏也有,但价格比之北周,还要高出许多,卫芷岚以前的确喝过,那还是在景王府的时候,赵胤不嗜酒,但却犹爱茶,无论是何种名贵的茶,他几乎都喝过,因此,卫芷岚便对茶有着一定的了解。
且赵胤登基为皇之后,那时候他还没有纳妃选秀,也没有充盈后宫,两人大婚不久,他便会时常来凤雎宫,卫芷岚便会殿外练剑,赵胤则会坐在大树下焚香煮茶,亦或是弹琴作画。
似是回忆起了往事,卫芷岚眸光隐隐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虽不过是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坐在对面的男子捕捉到了,唇角的笑意不由得越发深了。
“姑娘?”男子轻轻开口唤了卫芷岚一声。
闻言,卫芷岚这才缓过了神,但见男子正眉眼含笑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轻咳了两声,便又继续道:“公子,今日我邀你前来,便是与你商议酒楼价格的”
卫芷岚话还没有说完,男子便轻笑了起来,似乎心情极好。
一时间,卫芷岚竟有些捉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便也不再说话。
倒是男子单手端着茶杯,轻轻晃了晃茶水,便笑看向卫芷岚,温和的声音道:“姑娘既是懂茶之人,在下是爱茶之人,既然今日与姑娘在临江阁见了面,也算有缘,在下便不与姑娘谈价钱了。”
闻言,卫芷岚秀眉微蹙,竟有些不太明白男子话中之意,心中思衬了片刻,方才问道:“不愿意谈价钱?公子是还没想好,不愿将酒楼转卖了么?”
男子笑的温和,眉目舒展而愉悦,轻声道:“不是不愿意转卖酒楼,而是这酒楼我不收你的钱了,我自愿转让给你。”
语罢,卫芷岚不由得愣了愣,竟没想到自己来一趟临江阁,便是想与这盛华楼主人谈个最低的价钱,以此将酒楼买下来,若是经营得好,以后自己在这北周,便是吃穿不愁了。
且这盛华楼在都城,本就是较为有名气,原先卫芷岚还想着要是将这酒楼买下,定然要花费好大一笔银两,因此来的路上,心里也是想了好些个法子,诸如见到这盛华楼主人,自己要如何劝说之类的,但此时却是没想到这人竟愿意转让给她,且还不收钱?
卫芷岚感觉自己方才应是听错了,俗话说得好,天下可没有白掉的馅饼,这名年轻男子,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如今不过才仅仅一面而已,又怎么会突然便将酒楼自愿转让?
思及此,卫芷岚笑了笑,眸光盯着对面的男子,便直接道:“公子莫非是在与我开玩笑?”
“在下从不与人开玩笑。”男子温和一笑,继而瞧着卫芷岚面上似有些不大相信的表情,也知晓她心中的疑惑,便又道:“在下方才说过,姑娘是懂茶之人,在下是爱茶之人,因此在下因着姑娘懂茶,心中感到与姑娘甚是投缘,便自愿将酒楼转让给姑娘。”
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瞧着男子面色认真,倒不想是在说谎,尤其是他一双澄澈的眼眸,似乎无论说任何话,便能让人不自觉的相信。
“即便如此,我与公子素不相识,今日也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实不应接受公子如此好意。”卫芷岚婉拒道。
“姑娘客气了。”男子笑了笑,瞧着卫芷岚神色认真,便继续道:“姑娘不必有后顾之忧,在下既是愿意将酒楼转让给你,定然会安排好一切。”
“多谢公子,但我向来不喜欢占人便宜,公子的好意心领了,但这酒楼转卖的价格,该谈还是得谈。”卫芷岚淡淡一笑,虽然方才惊讶于男子竟会突然将盛华楼平白无故的赠予自己,但此时已是缓和了情绪。
“既姑娘如此说,在下便也不强求了。”男子眉目温和,俊秀的容颜含着浅浅的笑意。
卫芷岚蹙了蹙眉,心中总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公子的盛华楼,我先前便已是了解了些许,在这都城也是颇为有名,这些年来也盈利了不少,不既然酒楼的生意如此之好,我实不明白公子为何会突然转卖?”
男子温和一笑,倒也不隐瞒,如实道:“因为在下缺钱,所以才会想将酒楼转卖出去。”
闻言,卫芷岚顿时感到无语,想起这人方才还说要将酒楼自愿送给他,这会儿却说缺钱,岂不是言语不实吗?也不知这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似是看出了卫芷岚心中的想法,男子微微一笑,便轻声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方才说要将酒楼自愿转让给你,可是说的真话,但既然姑娘不愿意接受,在下便也不好强迫姑娘了。”
“你不是缺钱么?”卫芷岚挑了挑眉,也不觉得话语中有何不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男子温和笑道:“是缺钱,但若是姑娘愿意接受在下的好意,经营这酒楼,在下虽是缺钱,也会想些别的法子。”
☆、369
北含墨薄唇微抿,抬步便已经上了二楼,倒是谢远之回头笑看了卫芷岚一眼,轻声道:“我便先上去了,你等会儿也上来同我们一道用膳。”
卫芷岚蹙了蹙眉,想起北含墨也在,自己可不想和他同桌而食,正欲拒绝,却见谢远之正浅笑凝视着自己,张了张嘴,便应了下来,点头道:“好。”
闻言,谢远之笑了笑,便不再多言,转身上了二楼。
卫芷岚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方才几名年年轻公子,突然提到白少卿,想必便是自己之前在临江阁与之谈话的人了,倒是没想到这人与他们却都认识。
大厅里,因着正是午时,来客越来越多,卫芷岚待了没多久,想起谢远之方才的话,便也去了二楼。
卫芷岚方才走到雅间门口,还未进去,房门便被人打开了,抬头一看,便见谢远之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好奇的看着她,自己的脚步声极是轻微,谢远之既不会武功,又怎会知晓已经走到了门口?
正在卫芷岚愣神间,谢远之便笑了笑,似乎知晓她心中的想法,便抬手指了指正坐在中间,悠闲喝茶的北含墨,意思不言而喻。
卫芷岚秀眉微挑,顿时便明白了,含笑的眸光看向北含墨,但却没有丝毫暖意,北含墨似乎也感受不到般,依然神色悠然,兀自喝着杯中茶。
谢远之温和一笑,便在桌前落了坐,卫芷岚缓步往里走了去,便坐在了谢远之的身侧。
此时,桌上已是上满了珍馐佳肴,卫芷岚放才落了坐,便问道了阵阵香味,尤其是看向桌上的蜜香烧鱼,不由得食指大动。
“今日我请客,大家若是还喜欢吃什么,不用与我客气。”谢远之当先开口,眉目舒展而愉悦。
卫芷岚蹙了蹙眉,瞧了瞧满桌的山珍海味,她虽是这盛华楼新的主人,对这菜价不算熟悉,但其中好几道名菜的价格,还是知晓的,今日这满桌的珍馐佳肴,尽是盛华楼极为有名的菜肴,怕是这顿饭吃完,也要上千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怕是好几辈子的花销了,但谢氏可是北周有名的世家大族,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正在卫芷岚心中思量之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由得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眸光看向北含墨,轻声道:“早便听闻太子殿下生得俊逸风姿,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民女见到太子殿下,甚感荣幸。”
闻言,几人不约而同全都看向了卫芷岚,谢远之面色感到些许诧异,知晓卫芷岚与北含墨这不是第一次见面,瞧着她突然如此说话,竟有些摸不透她的内心。
其余三人,虽是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但眸光看向卫芷岚时,却都含了丝鄙夷,以为她说此话,便是为了特意讨好北含墨毕竟这北周,几乎没有女子不想嫁给太子殿下,但瞧着卫芷岚如此平凡普通的容貌,心中都不由得嗤了一声,怕是太子府的丫鬟侍女都比她长得好看百倍千倍,这样的姿色,又如何会入太子殿下的眼?
卫芷岚面上含着浅笑,自是知晓几人心中的想法,但眉目间却依旧坦然,落落大方的凝视着北含墨,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丝毫女子该有的娇羞。
一时间,雅间内极是沉寂,北含墨没有说话,但却微微眯了眯眼睛,眸光看向卫芷岚,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似有些意味深长。
良久,北含墨盯着卫芷岚的视线,依然没有收回,启唇道:“你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
卫芷岚浅笑盈盈,但眼里却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没有丝毫犹豫的道:“民女想让太子殿下请客。”
闻言,在座的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卫芷岚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原以为她定会趁机再巴结一番,却没想到居然敢开口让太子殿下请客?往日里,他们虽是与谢远之走得比较近但与太子殿下却不甚熟悉,今日难得的机会,能与太子殿下一道来盛华楼用午膳,心中还想着,等会儿自己先去付了银两,以此在太子殿下心中落个好印象,却是想不到卫芷岚竟是如此不知趣,果真是不仅没有姿色,也是个没有眼色力的。
谢远之挑了挑眉,心中也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与卫芷岚相处了大半年,她性子清冷,之前住在谢府之时,便很少与人接触,与北含墨之前也不过是在莲香院有过一面之缘,但瞧着今日她话语里的意思,似乎这两人有什么矛盾,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谢远之心中仔细想了想,也是想不明白这两人究竟何时有过冲突?
“白姑娘,太子殿下今日便不用请客了,这顿饭我来请。”周城笑着出来打圆场,自是想要在北含墨面前表现一番。
“这倒不用,今日太子殿下难得有空,赏脸与我们几个一道来盛华楼用膳,自然便是由我来请。”刘裕笑了笑,说话时,眸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北含墨。
“啧啧,你们两个可别来与我抢,今日我请客,你们下次再请。”贾恒忙道。
闻言,卫芷岚唇角抽了抽,这些人心中想的什么,便是不用说,她一眼忙便能看明白今日可是狠狠坑北含墨一笔的大好时机,可不能让他们将这机会给抢走了,正欲说话,便听北含墨低低一笑,声音无比性感好听,像是会蛊惑人心般。
卫芷岚不由得失了神,待反应过来时,便见北含墨含笑的眸光正凝视着自己,竟是无比的洞彻人心,似乎仅仅是一眼,便能看透自己的想法,不由得让卫芷岚心中紧了紧。
一时间,卫芷岚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微微敛了敛情绪,便又抬头看向北含墨,浅浅笑道:“太子殿下每当见到女子,都喜欢这般盯着人看么?”
卫芷岚此话没有丝毫矫揉做作,但却让在座几人感到她话语里的挑衅之意,不由得眸光便又打量了卫芷岚好几眼,若是寻常女子见到太子殿下,怕是会脸红,不敢与他说话,但卫芷岚言语间却很是大胆,竟是没有丝毫女儿家的娇羞。
闻言,北含墨耳根微微有些发红,轻咳了两声,方才轻轻启唇道:“你想让我请客?”
卫芷岚秀眉微挑,忙点了点头,浅笑的眸光凝视着北含墨,“既是太子殿下要请客,民女定会倍感荣幸。”
语罢,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笑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愿,这顿饭我请,你便好好感到荣幸,且不用与我客气。”
卫芷岚心中感到些许诧异,倒是没想到,北含墨竟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依然他的精明,不会想不到自己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思及此,卫芷岚便也不再多想,无论北含墨有没有看处她心中的想法,但既然他决定请客,便是个坑他的好时机,以免下次再他手上又吃了亏,谁让这家伙无耻在先,坑谁不好,居然坑她。
“太子殿下放心,民女一定不会与您客气的。”卫芷岚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眸光看向北含墨时,很是友好。
闻言,北含墨俊眉微皱,深深的感觉到卫芷岚话语里的不怀好意,尤其是她含笑的眸光看向自己时,便像是狐狸般,似乎此刻心中正在算计着什么。
卫芷岚话刚说完,便正好有店小二走了进来,当即毫不客气的点起了菜,尽是些盛华楼极为名贵的菜肴,尤其是其中的天香鱼翅以及芙蓉鳜鱼,价格更是贵的厉害。
一时间,在座的几人听闻卫芷岚说了一长串的菜名,不由得皱了皱眉,刘裕抬头,偷偷瞧了一眼北含墨,但见他面色不变,眉目温和,俊雅的脸上似乎含了丝浅笑,心中想了想,便又看向卫芷岚,阻止道:“白姑娘,这些菜完全足够了,不用再点了。”
“够了么?”卫芷岚淡淡一笑,慢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觉着还不够呢?我这人向来食欲比较大,比寻常女子要能吃,这些菜我看着应是还不够。”
闻言,刘裕一阵无语,想要再说些什么,便听闻北含墨淡淡笑道:“白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定然要比普通女子胃口要大,既然如此能吃,便由着她,这顿饭钱,太子府还是付得起的。”
刘裕笑了笑,瞧着北含墨都如此说话了,便乖乖的闭了嘴,不再多言。
倒是谢远之,好笑的眸光看了卫芷岚一眼,摇摇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能吃?”
“你不知晓的事情,可多着呢。”卫芷岚轻轻勾了勾嘴角。
谢远之温和一笑,瞧着卫芷岚这应是与北含墨杠上了,便也不再说话。
卫芷岚继续点了好几个名贵的菜,便感觉差不多了,虽是一连点了有十多个菜肴,但总共有六个人,这些菜名贵是名贵,但分量却不多,也不会浪费。
“白姑娘确定点好了么?”北含墨回眸笑看着卫芷岚,语气似有些意味深长。
卫芷岚挑了挑眉,笑道:“当然是好了,难道太子殿下认为民女方才点的菜肴还不够么?可是需要再加?”
“我随意,你若觉得不够,再加也无妨。”北含墨神色悠然,继而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卫芷岚浅笑道:“民女向来不是浪费之人,但也不会与太子殿下客气,若是感觉不够,等会儿定然会再加些菜。”
北含墨轻轻勾了勾嘴角,便不再言语,而是瞧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动起了碗筷。
没过多久,卫芷岚方才点的菜,便已上齐。
北含墨含笑的眸光看了卫芷岚一眼,便好心提醒道:“白姑娘,你胃口大,可得吃多点。”
卫芷岚淡淡一笑,点头道:“民女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语罢,卫芷岚便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反正今日是北含墨请客,她定然要吃得多一些,可不能如此便宜了他。
谢远之笑着摇摇头,不知卫芷岚为何会突然与北含墨较劲,但即便心中有疑问,也知晓此时不是问的时候,便低头吃着饭。
倒是周城好奇的眸光看了看卫芷岚,他是个直性子,心中藏不住话,便直接问道:“白姑娘可是成亲了?”
闻言,卫芷岚心中一痛,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淡淡笑道:“是啊,成过亲了。”
“原来如此。”周城笑了笑,难怪卫芷岚瞧着太子殿下都不为所动,竟还敢直言让他请客,没想到还真是成亲了,但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遂又问道:“不知白姑娘夫婿可是都城哪户人氏?”
卫芷岚淡淡一笑,轻声道:“民女的夫君,已经死了大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