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话,梁太妃便安了心。
梁王服侍梁太妃喝了药,叮嘱吕嬷嬷好生照顾后离开。
一到书房,梁王就召了幕僚前来商量对策,这种事越早处理越好。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梁王派人去请柯大老爷过来。
柯大老爷并没有离开,一些事梁太妃一个妇道人家到底做不得主,故而要等梁王回来决断。
二人在书房里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柯大老爷神情复杂难辨。
两日后,梁王府两个丫鬟一个侍卫被推到了集市上处以极刑,罪名是突厥细作,之前的流言就是三人在兴风作浪,意图败坏王府名声,扰乱人心。
随后米家人开始哭诉,自家女儿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已经病倒了,外头那些嚼舌根的是要活生生逼她去死啊!
紧接着柯家扶着柯世勋的棺木离开梁王府,一些和柯家有旧,前来送行的人发现柯夫人虽然有些哀毁过度,但神智清明。
柯大老爷还痛批那些以讹传讹之人,利用一个已经亡故的人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如此一来,流言平息了不少。慢慢的一些人开始说,魏闳作为王府世子,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要去招惹米氏,米氏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魏闳到底有着二十年翩翩君子,清雅贵公子的美名在,在坊间颇有名望。舆论一经引导,渐渐偏向他。
王府内的魏闳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他知道肯定有些人在暗中猜疑,然而于这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日后想方设法弥补此次损失的威望,魏家越显赫,威望对他而言就越重要。
想起这一次跌的这一跤,魏闳就咬牙切齿。很快,他差点咬的牙龈都要出血了。
这事得从京城说起,当今天业帝昏聩无能,亲小人远贤臣,朝廷之上乌烟瘴气,以至于民不聊生。使得藩镇割据的局势愈演愈烈,到如今,已是号令不出京畿。在许多地方,朝廷成了摆设。
天业帝不以为然,或者该说知道回天乏力,所以更加随心所欲的穷奢极欲,朝政完全把持在俞家手里。
这一次事情就出在俞家身上,天业帝突然觉得京城不安全,北方群雄盘踞,还有突厥虎视眈眈。他想迁都南阳,几年前他大兴土木耗数万民夫在南阳建了一座极乐宫。
天业帝不稀罕京城,俞家却是稀罕的,京城除了充足的粮草兵械外,更宝贵是它的政治意义。
奈何天业帝不为所动,执意要迁都南阳,朝中部分文臣武将也赞同。俞家气恼不已,结果就是天业帝暴毙,四岁的七皇子登基。
这下子各方诸侯可坐不住了,纷纷打出清君侧诛小人的旗帜,直奔京城。
这样的机会,梁王自然不甘落于人后。
魏闳也不想错失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攻下京城的功劳,足以挽回他此次失去的颜面,也能稳固他的地位。
然而梁王拒绝了他的主动请缨,美名其曰让他坐镇后方。可魏闳很清楚,这是梁王对他的惩罚。
魏闳去不得,魏阙却是要去的,甚至还被委以重任,魏闳五味陈杂,他让父王失望了,魏廷亦然。
他已经查到米氏那边是魏廷在捣鬼,并且把证据交给了父王。
此次南下,魏廷也去不成,他们两败俱伤,瞧着是魏阙渔翁得利了。
魏闳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小人,魏阙不是魏廷,对他向来恭敬,他虽战功赫赫,但是从不结党,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第64章
魏闳不安,然而在魏阙面前,他亲热地拍了拍魏阙的肩头,就像一个对弟弟寄予厚望的好兄长:“我在家里等着三弟凯旋归来,此次出征,三弟务必六留神,万事以安全为上。”
“借大哥吉言,大哥放心,我省的。”魏阙抬手一拱。
魏闳看着他,轻轻一叹:“为兄实在羡慕三弟可以驰骋沙场,男儿当如此,可惜我无能啊。”
魏阙忙道:“大哥何必妄自菲薄,自古行军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出征最终如何,还有赖大哥在后方调度。”
魏闳心下熨帖,面上笑意更浓。一场战役,最出风头永远都是冲锋陷阵的将领,没几个人会记得后方辅助人员的功劳,却不知若是没他们供给调度,前方部队寸步难行。
“三弟只管放心,缺了谁的,也不会短了你的,你只管在前头立功,不必有后顾之忧。”
魏阙作了一揖。
魏闳马上扶起魏阙。
望着兄友弟恭的二人,犹带着病容的梁王妃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俩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魏阙应景的笑了笑。
躺在床上的梁王妃招手让魏阙过来,拍着他的手道:“此次出门,建功立业虽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的安全。刀剑无眼,万万要当心了。说实话,我是宁肯你不去冒险,安安全全待在我身边的,这样我安心。可我知道你父王对你寄予厚望,你自己也是有雄心壮志的,所以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切记要保重自己。”慈母之心尽在话语中。
魏阙动容:“母妃放心,我会保重自己,您也要好生保重。”
梁王妃宽慰的点了点头,又问他行礼都收拾好没。
魏阙回都收拾好了。
梁王妃突发感慨:“你这屋里没个人,连个收拾行李的人都没有。等我好了,得好生替你寻一个名媛闺秀,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切由父王母妃做主!”魏阙淡笑道
梁王妃看了看他,也笑:“ 行,我会留意着的,你要是遇上喜欢的记得说出来,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好姑娘,我总是依着你的。”
“多谢母妃。”魏阙作揖。
梁王妃笑:“这孩子,咱们母子俩还用得着客套吗?”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梁王妃便道,“出征在即,你怕是有一堆事要忙,且去忙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魏阙便行礼告退。
他走后,梁王妃脸上慈爱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
梁王对魏闳无比失望,要不是流言刚刚平息,不想节外生枝,儿子少不得要脱一层皮,也正是因为不能动家法,王爷这口气消不了,反倒梗在了心里。
原本她年初那会儿就跟梁王说好了,下次再有战役就让魏闳带兵出征。魏闳的确对行军布阵这一块不通,可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将领在。魏闳挂一个主帅之名,坐镇帅帐,旁的事交给下头人去办就行,这都是司空见惯的镀金手段。
魏闳作为嫡长子,没有军功到底是一大弊端,梁王犹豫再三也答应了。此次南征,多好的机会,可眼下都成了泡影。
差可告慰的是魏廷也吃了挂落,弄得灰头土脸,梁王也没让魏廷领兵出战。于这,梁王妃是松了一口气的,儿子损了威望,要是魏廷再立功,此消彼长之下,魏廷必然气焰高涨,这是梁王妃无法忍受的。
可这样一来,魏阙就脱颖而出了,他本就战功彪炳,要是再立大功,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的威望都要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她冷眼看着,这儿子安分守已,一门心思都在打仗上,对旁的事都不上心,除了那几个同袍,也没拉帮结派,和文官那边更是没有来往。
对她和魏闳也是恭敬有礼,可梁王妃这心还是不踏实,大抵是不亲近的缘故吧。还是得给他找个亲近自己的媳妇,如此也能让他更死心塌地的辅佐魏闳。
大军开拨在即,宋嘉禾也忙活的很,这一次,宋铭和宋子谏也是要出征的。她知道两人会凯旋而归,可事关至亲,哪能不担心。且她还有一层隐忧,那么多事与她记忆中不同,生怕这里也出个岔子。
放心不下的宋嘉禾就撺掇宋老夫人去胧月庵求个平安,这想法与宋老夫人不谋而合,祖孙俩当即就吩咐人套了马车。
出发时被宋子谚撞了个正着,他被关了好几天不许出门,一看架势,抓着宋嘉禾的衣摆就不撒手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嘉禾,跟条小奶狗似的。
坐在马车上的宋老夫人可见不得小孙子这可怜样:“阿谚也一道去吧,给你爹和二哥祈福。”
宋子谚欢呼一声,麻溜的爬上了马车,还朝着下面的宋嘉禾招手:“六姐,你快上来啊!”
宋嘉禾摇头失笑,踩着绣墩上了马车。
求神拜佛后,宋嘉禾拿着明惠师太亲手画的平安符带着宋子谚心满意足的离开,让宋老夫人安心和明惠师太讲经。
宋子谚仰头看着宋嘉禾,眼神闪闪发光,就像是逃出了牢笼的小鸟:“六姐,我们去哪儿玩?”
宋嘉禾背着手弯腰看着他问:“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可怜的孩子都被关傻了。
宋子谚双眼更亮,激动的小脸发红:“阿记说那个瀑布好玩,可以抓鱼。”
宋嘉禾捏了一把他的嫩脸蛋,豪气一挥手:“那走吧!”
宋子谚欢呼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宋嘉禾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跑出一截,宋子谚回头一看,宋嘉禾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大急:“六姐!”
宋嘉禾挑眉,抬脚迈向反方向:“你走错路了。”
宋子谚脸儿一红,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赶紧跑回来。
路上,宋子谚就问宋嘉禾会不会抓鱼。宋嘉禾信口胡诌,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走着走着,一阵难以描述的香味传过来,宋嘉禾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味道尝过一次绝对忘不了。
宋嘉禾面露纠结之色,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就此离开,可是她的脚不听使唤啊!
宋子谚可比她诚实多了,小家伙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这是什么味道,六姐?”
“应该是烤肉吧!”宋嘉禾装模作样的回答。
“什么肉?”宋子谚垂涎欲滴。
宋嘉禾沉吟了下:“我哪知道,我又没看见。”
青书和青画默默看着宋嘉禾。
“那我们去看看。”说着宋子谚就拉着宋嘉禾循着味道跑过去。
宋嘉禾心安理得的跟上,不是她要去的,是宋子谚要去的。
片刻后,宋子谚惊喜的大叫:“三表哥!”放开宋嘉禾一个箭步冲过去。
被抛下的宋嘉禾望着空出来的手,很严肃的在考虑一个问题。宋子谚这么激动的跑过去是因为魏阙还是因为烤鹿肉,如果是后者,她觉得还是可以原谅这小子的。
飞奔过去的宋子谚刹不住脚,一头撞进了魏阙怀里,宋子谚吓了一跳,抬头见他笑容温和,顿时放了心,嘿嘿傻笑两声:“三表哥怎么在这?”
走过来的宋嘉禾也在纳闷,她看一眼周围,只有魏阙一个人,哦还有两堆骨头,两堆?所以说人是走了,能劳动他大驾的,难道是无尘大师?
果然就听见魏阙低沉的声音响起:“和我师叔约了见面。”
宋子谚连忙四处张望:“三表哥的师叔是不是特别特别厉害!”
魏阙点头。
隐在暗处的关峒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又拿无尘大师骗小姑娘,真不要脸。看在还没消化的鹿肉份上,他就不揭穿他了。
“三表哥!”宋嘉禾走近后行礼。
因为宋子谚趴在他怀里,故魏阙不便起身,他抱歉地朝宋嘉禾抬了抬手回礼。
“无尘大师已经走了?”宋嘉禾随口问道,目光不受控制的往架子上的鹿肉上飘,虽然用了那个调料后她烤的鹿肉也很好吃了,但是和眼前的鹿肉一比,宋嘉禾觉得自己做的就是垃圾。
魏阙心下好笑:“师叔刚走。”见宋子谚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半头鹿,魏阙隔了一片用芭蕉叶装了递给他,低头叮嘱,“当心烫。”
捧着肉的宋子谚笑逐颜开,大声道:“谢谢三表哥。”
魏阙抬眼看向宋嘉禾,宋嘉禾笑的矜持又优雅。
“表妹要不要尝一点?”魏阙含笑问她。
宋嘉禾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别翘得太高,道谢之后,在魏阙对面的木桩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