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来接你。”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禁卫军的灯火里,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不知过了许久,她昏昏沉沉,似清醒,似梦魇,直到身体被摇晃,睁开了眼,来接她的人不是楚彧,是秦臻。
楚彧没有来,她刚刚又做梦了,楚彧抱着他,在城墙下哭,她也在哭,从那么高的楼下跳下,不疼,因为,已亡人不是她。
秦臻拂了拂她通红的脸,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萧景姒一把抓住他的手:“秦臻。”
秦臻愣住:“嗯?”
上一世,便是在这城门上,秦臻随着她跳了下去,用全身的力托住了她,百米城楼,他摔得尸骨无存,血溅了她一身,便是那日,楚彧以绞刑而屠城大凉,杀人无数,也是那日,凤傅礼尸骨无存,被楚彧埋在了杏花林里。
她捡回了一条命,全身筋骨断裂,却一息尚存,秦臻以命换命,她仍是没活过那年冬天,死在了西陵,楚彧身边。
萧景姒张张嘴,喉间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涨红了眼,一滴一滴泪落下来,滚烫滚烫的。
这是秦臻第一次见她哭,第一次练剑受伤时她没哭,十二岁上战场时也没哭,即便是卫平侯去世时,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秦臻拍拍她的头:“怎么哭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不记得五岁前的记忆,外公在世前总说,生在文国公府是她不幸,而长在秦臻膝下,是她三世有幸。
萧景姒红着眼:“秦臻,我刚才闯祸了。”
秦臻失笑,重重擦她的眼泪:“哭什么,我在呢。”
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他还在,还没有摔成一滩她认不得的血水。
楚彧入狱了,萧景姒半个时辰之后才得知,酒已醒,失魂落魄却清醒着,换下汗湿的衣衫,打灯去了东宫太子处。
路遇晋王,兴许,凤玉卿已知晓她便是凶手,即便如此,萧景姒也无暇顾及了。
东宫殿外,宫人来报。
“皇后娘娘,国师大人来了。”
宣明皇后苏氏脸色不是甚好,在寝殿外踱步,正担心太子伤势,对其他事哪有耐心:“她来做什么,不见。”
宫人正要禀报,虚弱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凤傅礼说完,便剧烈地咳嗽,没有伤及要害,确实伤了肺腑,虽不丧命,也不好受。
皇后连忙走到榻前,焦急询问:“皇儿,你终于醒了,身子可好些?”想了想,苏皇后不放心,“母后这便差人去国舅府请暮词过来。”
凤傅礼摆手:“儿臣无碍。”扶着心口,调整了气息,道:“请国师大人进殿。”
萧景姒入殿,隔着珠帘,她看不清殿内何况,想必凤傅礼死不了,不然宫中早便大乱了。
可惜了,她难得任性放纵了一回,若是清醒,她怎会以暴制暴兵行险招。
凤傅礼还未开口,苏皇后便质问:“你来做什么?”
这皇后苏氏,对这国师大人,敌意大过善意,毕竟,不是同一阵营。
萧景姒不欲与其多言,看向凤傅礼:“太子殿下,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凤傅礼抬头,灼目而视。
这个女子,这个胆大肆意又极其聪慧的女子,她怎会坐以待毙。
“哦?”凤傅礼洗耳恭听。
萧景姒笑,上前一步。
此时,永延殿上,钦南王楚牧正振振有词:“无凭无证的,皇上,刺杀一说可不能就这样盖棺定论。”
这话,怎地义愤填膺,丝毫没有顾忌帝君一分。
这大凉官宦里头,也就只有楚家敢这么目无法纪,藐视皇威。
顺帝沉着脸,将手里的奏章扔到一边:“御林军亲眼所见,钦南王倒是说说,怎就无凭无证?”
楚牧大嗓门嚷嚷,十分愤慨:“谁亲眼看见我儿子亲手把刀子扎进太子胸口了?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本王倒要看看他眼睛有没有毛病。”
这无赖,兵痞!
顺帝脸色又是一沉,难看至极:“宫门一里之外,御林军遍布,又岂是何人都能近太子的身,若非常山世子,还能是谁?”
若非太子无恙,当真想给楚家点颜色瞧瞧,平日里动不得,这当口,楚家还是这么嚣张。
还有更嚣张的!
楚牧义正言辞,反驳顺帝:“指不定就是太子多喝了几杯,自个儿摔的,我儿好心才上前帮衬,这才被反咬了一口,贼喊捉贼!”
自个摔的?刚好扎心口?
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顺帝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怒目圆睁:“胡言乱语,不尊礼纪,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一国之君,楚牧,朕这永延殿可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撒野?楚牧被逗笑了,十分无辜:“皇上冤枉臣了,您可能没有见过臣撒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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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关于上一世的事情,和前面的回忆是相呼应的,因为前世今生架构很大,容易漏细节,请美人们指出(指出bug,奖励多多)
有妞说有地方没交代清楚,请说出来是哪里,也许是我疏忽,也许是我埋的暗线,但别憋着,说出你们的疑问啊!
最后一句,不要一味的吐槽,我玻璃心,最近被打击得很厉害,如果不爱我,我们分手,分家,分财产,你净身出户!
☆、第四十六章:便将余生,予你一人
撒野?楚牧被逗笑了,十分无辜:“皇上冤枉臣了,您可能没有见过臣撒野的样子。”
言外之意:现在啊,还算客气的。
一边的方公公听了,人都傻了,更别说帝君,气得语塞:“你——”
这时,殿外内事公公进殿禀报。
“皇上,东宫差人来传话了。”
顺帝压下心头的火气:“宣。”
来人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宦官,苏总管,乃国舅府的家生子。
顺帝问道:“太子如何了?”
苏总管回话:“回皇上,殿下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尚不可下榻,这便差奴才前来禀报皇上。”
顺帝抬手,恩准。
江总管仔细道来:“昨夜里,殿下多酌了几杯,便有些熏了,夜路黑,撞上了铁闸的刺口,便伤了身子,恰逢常山世子赶巧而过,这才生了误会,殿下方醒便急着差奴才前来道明事情的原委,省得冤枉了他人。”
这一番言论,实属出人意料,甚至惊世骇俗。
顺帝难以置信:“太子当真如此说?”
江总管禀明:“奴才不敢妄言,谨遵殿下原意。”
顺帝沉着脸,若有所思。
楚牧突然仰天大笑两声:“哈哈!”他的贼喊捉贼言论,居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什么撒野,他这是料事如神!
楚牧瞬间觉得自己形象高大,底气十足:“皇上,果然还是臣神机妙算。”
顺帝脸色黑得不忍直视。
楚牧拱拱手,有模有样地行礼:“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这救驾的功劳便算了,人是不是该放了?”
说得当真是豪气云干。
顺帝咬牙,摆摆手:“放人。”
得了帝令,楚牧告退,随即便去了大理寺天牢,心里头惦记自个儿子在牢里冷着冻着,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脚步声传来,楚彧躺在菁华差人‘弄来’的那张软榻上闭目养神,一听到声音,他猛地起身,跑过去扒着铁栏东张西望,瞧见来人时,大失所望:“怎么是你。”
楚牧嘴角一扯:“怎么,不是那女娃子失望了?”阴阳怪气的,显然不爽。
楚彧耷拉着头,不开心,点头:“嗯,很失望。”
楚牧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真特么找欠,扯着嗓门没好气地喊:“老子来接你回府!”
楚彧哦了一声,兴趣不是很大,就只关心:“凤傅礼有没有为难阿娆?”
楚牧一听见阿娆二字,心中疑虑便解开了,难怪太子会平白无故受伤,难怪楚彧会摊上这刺杀之罪。
楚牧哼哼:“我就知道你是给她担的罪。”
楚彧意识到什么,抬头,立刻摇头:“不是。”他咬定,“人是我刺的,我才是凶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污蔑她。”
污蔑?污蔑!楚牧忍不住大翻白眼。这当口,他还在替她顶罪!
楚牧听不下去了,嚎:“当老子蠢吗?”
楚彧不说话,默认。
“……”王爷老人家不想说话了,省得被气死。
狱卒道了一句得罪,便将牢门的锁打开,恭恭敬敬地请世子爷出来。
楚彧一动不动,问楚牧:“你如何让凤旭松了口?”
“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有人让凤傅礼松了口。”
楚牧的话刚落,就只觉一股风刮过,哪里还有楚彧的影子,他气急败坏:“你去哪?”
菁华宽慰:“王爷莫担心,世子大抵是去寻国师大人了。”
楚牧一点都没有被宽慰到,心里郁闷极了:“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汤。”
菁华也有此同感,觉得美色实在惑人。
“嘎吱——”
星月殿外,推门声响。
“紫湘。”萧景姒抬头,却见楚彧立于门口,她微微惊愕了片刻,将手中毛笔搁下,道,“你来了,我正好想去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