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桑一边看着棋盘,一边道:“凉都上下都在传你是北赢的妖精。”
萧景姒嗯了一声,神色无常,心无旁骛地落了一子:“悠悠众口难堵,我这妖女之名,现如今是坐实了。”
沈银桑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你当真是妖?”
萧景姒笑而不语。
沈银桑有些心不在焉,落了一子,细看竟落错了子,失笑道:“伤口自愈,又能预言,说是妖,也并不像天方夜谭。”
便是宣王,上午在怡亲王府,也是念念叨叨了好久,说是亲眼所见是妖没错。
沉吟了一下,萧景姒点头:“嗯,大概算是吧。”她体内有楚彧的内丹,也算小半个妖吧,总归是纸包不住火,便也不虚遮遮掩掩了。
沈银桑瞪着好看的凤眼,惊讶有之,好奇更甚,盯着萧景姒仔仔细细打量:“原来北赢真的有妖,我听十六爷说相传妖本源是兽,景姒你是什么?”
萧景姒:“……”她觉得,银桑被凤朝九给教得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萧景姒道,“你怀了身子,安心养胎。”
沈银桑便也不再问了。
又下了一局,五局棋,沈银桑输了五局,她有些懊恼,喝了茶便回怡亲王府了,凤朝九来接她,问了她一样的问题。
萧景姒不好答,她本源不是兽。
看着窗外花落,夕阳西下,萧景姒痴痴出神,念了一句:“今日楚彧行太子册封礼,这个时辰,大抵开始了。”
紫湘应道,说是。
这会儿,西陵境外的荒郊,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行驶得很快,驾马的人一身黑色长衫。
“爷,您现在去大凉,谁还能不知道册封大典上的太子是假的。”
这驾马的,可不就是菁华,那车上的,正是楚彧。
而在西陵皇宫受封太子的,是菁云幻颜。
马车里传出来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又如何?”冷声催促,“快点!”
☆、第一百四十九章:进屋去把衣服脱了
马车里传出来楚彧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又如何?”冷声催促,“快点!”
马都累倒了六匹了!
菁华不太能理解楚彧这般归心似箭的心情。
下令处斩苏云亭那日,夜里天降大火,凉宫天枢阁被毁,藏于天枢阁内凤氏皇朝史记尽数毁于一旦,大火连绵烧了一夜,次日,坊间便有传,乃凶兆。
茶肆里,三五学子打扮的男儿郎围坐一桌,叫了一壶茶,两碟点心,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敏王前脚刚遭了难,苏家大公子后脚就被斩立决,星月殿里那位当真是心狠手辣。”男子生得壮硕,黑帽长衫,说起朝中风云,十分意气风发。
身旁青色衣衫的公子哥顿了一顿手里的茶杯,作匪夷所思状:“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是北赢吃人的妖族?”
国师大人身负异能一说,凉都已人尽皆知,从宫里传出来的,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市井传得沸沸腾腾。
黑帽长衫的壮硕公子一脸言之凿凿的神色,越说越慷慨激昂:“那还能有假,敏王举事那日,文武百官可是都看到了的,那萧国师伤口自愈,利箭都伤不了她一分一毫。”
同桌的白衣公子哥年纪小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妖女这般厉害,那还了得。”
这一伙三五公子哥儿,都是凉都仕林学院的学子,家里多半都是京都不大不小的官员,平日里几个纨绔聚一起,便总能东家长西家短,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知道的总比市井平民要多,论起这位华凉国师,更是起劲,想来家里的老父下朝回来没少念叨抱怨。
绿衣的公子哥是太常寺家的,掩着嘴神秘兮兮地说:“可不就是,我还听我爹说啊,苏国舅一家流放边关,死的死伤的伤,苏家如今还踹气儿的都不剩几个了,宫里那孤立无援的端妃苏氏,也早晚得死在那妖女手上,宫里还有还有人传,说去年已逝的奕王就是那妖女杀的,明妃娘娘亲眼目睹了妖女施法,这才疯疯癫癫时常不清醒,保不准就是被妖女吸了血髓才变痴傻的。”
青色衣衫的公子哥大吃一惊,神神叨叨地附和说:“我看也不假,若是人类,哪里会预言,再看天家那些王爷和大臣们,凡是忤逆过星月殿那位的,如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么多人都奈何不得她,不是妖怪还能是什么。”
“就是,昨夜皇宫的天枢阁大火,这就是凶兆,那妖女若是不除,必定要为祸百姓,就该一把火烧死她,省得——”
太常寺家的公子哥话还没说完,茶壶咣的一声,被一只筷子戳穿了壶身,水流如注喷了绿衣公子哥一脸,他怒目瞪过去,咒骂的话还没出口,对方一脚便踩在了茶桌上,大爷似的扰了一眼一桌公子哥。
黑帽长衫公子年长些,见这阵势,也是有些慌的:“你是谁?”
对方浓眉大眼,眸光一股狠劲:“妖女她爹!”
这戾气很重,是武将!
此人,正是钦南王楚牧,闲来无事遛弯喝茶,让他听了这么一出话料。
嗯,妖女她爹,没毛病!早晚是他儿子的女人,他老楚家的人,怎么能随便说三道四!楚牧一掌拍在桌子上,嘎吱一声,桌子碎了,他老人家端了一副战场上叫阵敌人的阴辣眸光,道:“造谣生事,诟病朝中大臣,楚临,给本王把这群刁民全部抓起来。”
立马从四面八方飞出来四个冷面凶神的高大男人。
这群公子哥,平日里吃喝玩乐,哪里见过这等气势凌人的武夫莽汉,还是个自称本王的武夫莽汉。
公子哥吓坏了,赶紧起身,规规矩矩地站着:“王、王爷恕罪,我等知罪。”
楚牧剑眉一挑:“知道错在哪了?”
“小生等有眼不识泰山,竟在王爷面前议论国事,小生知罪,小生知罪。”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道‘小生知罪’,都是会看眼色的人,对方老人家穿衣打扮、佩剑都不是俗物,京都封王的武将就那么几个,哪一个都不能得罪。
楚牧这个暴脾气,更是不好惹,一脚将破裂的桌子踩了个稀巴烂,凶神恶煞地骂:“你知罪个屁!”
说钦南王老人家欺负小辈?
欺负就欺负了!咋滴!
所以到底是错在哪了?公子哥们一脸茫然失措。
钦南王老人家一声吼:“本王宝贝儿子的媳妇也是你能骂的吗?”
宝贝儿子的媳妇?
黑帽长衫的公子脑子一转,国师大人的婆家是……钦南王府!
完了,得罪凉都最不能得罪的人了!完了!黑帽公子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悔不当初,脑门冒汗。
“全部拖下去,送到京郊城外做奴役,”楚牧拿出他驰骋疆场的气势,恶狠狠,“并且,三天不准给饭吃!”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生再也不敢了。”
楚牧铁面无私,楚家军直接上前拖人。
太常寺家那位垂死挣扎:“你不能抓我,我爹是——”
钦南王老人家一脚踢过去:“老子管你爹是谁!”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茶肆里才安静下来。
人都被拖走了,华支打发走围观群众,又付了桌子茶盏的钱,才上前提醒某位还在气头上的老祖宗:“王爷,刚才那位是太常寺家的,还有金吾卫左将军家的,以及翰林院编修和光禄寺少卿家的。”可都不是平民百姓啊!哪能说抓起来就抓起来。
楚牧倔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势头:“老子管他谁家的!”说他宝贝儿子的媳妇就是不行!
好吧,这老祖宗他有兵权,他任性!
华支旁敲侧击地曲线救国:“王爷,这都第四波了。”外出喝个茶,前前后后听了四伙人在说国师大人是非,官员平民都有,可见这造谣势头一发不可收拾,保不准就有人在造谣生事,国师大人得罪的人数都数过来,落井下石的人肯定大有人在啊,所以事实就是,“悠悠众口难堵啊。”何必动怒不是?
楚牧完全不以为意:“那就别让本王听见!说本王老楚家的媳妇就是不行!”
行,您老护短!您老横行霸道惯了!
华支不吭声,就静静地看着老王爷一把年纪了还生龙活虎招摇过市地四处耍横。
不过,华支所言不错,悠悠众口难堵,茶肆里一波刚平,大街摊贩上,一波又起,几位年长的摊贩妇人正唾沫横飞,大骂妖女当道天下大祸。
包子铺的妇人义愤填膺,一声河东狮吼:“真该一把火烧死那妖女!”
“对!烧死!”
“浸猪笼才解气!看她该怎么为非作歹残害忠良!”
恰逢星月殿的马车缓缓而过……
紫湘双拳紧握,骨头咯嘣作响:“主子,我这就下去教训她们这群长舌妇。”紫湘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非要打得她们满地找牙不可!看她们还敢不敢口出恶言。”
萧景姒笑了笑,摇头:“无事。”好似置身事外,神色不见半分恼怒,平平淡淡的语气,“流言蜚语罢了,莫要在意。”
也就主子她性子沉,忍得了全天下诟病!
紫湘还是气不过,怒气填胸:“那日延华门的事,分明下了严令不得外传,却还是闹得满城皆知,甚至昨夜天枢阁大火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主子,定是有人刻意散播,不然绝不可能传得这样迅速离谱。”要是让她抓到是何人造谣生事,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秦臻已经去查了,很快便会有结果。”萧景姒看着马车车壁,沉目凝神了片刻,“还有那只箭,大抵不是凤知昰的人射的,也不是冲着宝德去的。”
紫湘愕然:“主子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便是有人故意布局陷害?”
萧景姒恬不为怪:“兴许。”
“会是何人,竟知道主子您身负异能?”紫湘百思不得其解。
“知道我伤口能自愈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个,要查出来并非难事。”萧景姒闭目假寐,处之坦然。
紫湘不在多言,自顾在脑中细细盘查可疑之人。
突然,一声马啸,马车骤然停了,车身震了三震,只听见马车外人声嘈杂,尖叫连连。
紫湘沉声问驾马的古昔:“外面发生什么事?”
不待古昔言,浑厚沙哑的男声便喊道:“妖女,你害我苏家满门忠烈,拿命来!”
“应是苏家余党,上门送死来了。”古昔拔了剑便与之缠斗在一起。
“咣!”
一直箭矢射在了马车车壁上,紫湘一剑劈了那箭尖,将马车的车门打下:“主子请坐稳,属下去应付便可。”
随即,紫湘便跳下了马车,防守反击。
顿时,摊铺被掀飞,尖叫声鼎沸,巷道里一片混乱。
“嘶——”
马鸣声响,有妇人惊呼声,撕心裂肺般叫喊,伴随着孩童的哭闹,众人瞠目,只见那高高抬起的马蹄下,坐着个三四岁的孩童。
“小宝!”
妇人声嘶力竭的一声惊叫后,便闻砰的一声,马车裂开,白衣女子飞身跃出,脚点马头,轻盈一个转身,掠过那马腹,徒手将那孩童护进了怀中,转身便飞至三米远的空地。
小孩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众人这才看清救人的女子,好个貌美倾城的剔透人儿。
“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