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局促传来,匪徒头目立刻警觉:“有援兵!快,速速离开!”
古昔赶到时,颐华长公主的马车便停在了巷子深处,被撞得破烂不堪,华支横躺在马车里不省人事,云离失魂落魄地坐在外面,喃喃自语。
古昔脸色骤变:“主子呢?”
云离愣愣地抬头,红肿了双眼。
“主子在哪?”古昔几乎是嘶吼出声。
云离抽噎了一下,哽咽地说:“七小姐她、她被抓走了。”
半刻钟后,钦南王府外王爷的副将梁平急急忙忙跑来。
“王爷!王爷!”梁平满头大汗,大喘着气,“出大事了!”
楚牧前几日被伤的胳膊还没痊愈,用绷带吊着,正在院子里喂鱼,洒了一把鱼食儿:“出什么大事了?”
梁副将一鼓作气,语速又急又快:“世子妃被人掳走了。”
楚牧一听,手一抖,整个鱼食连带着碗,就掉进荷花池里去了,惹得无数小金鱼冒头争抢。
王爷老人家脸都白了:“什么人干的?”
梁平也慌:“是、是贼匪。”这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世子爷估计得带着西陵的大军来把大凉都给灭了,顺带铲平了王府。
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老王爷,这会儿也慌了神似的,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才下令催促梁平:“速速去调兵,就算翻了凉都城也要给本王把世子妃毫发无损地找回来。”
梁平立刻回:“是。”
犹豫了一下,楚牧才道:“另外,给将军府和西陵传信。”
这事儿,瞒不住,也不能瞒,尤其是楚彧那里。
“属下明白。”梁平领命,随即刻不容缓地出了钦南王府。
楚牧背着折了左臂,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简直坐立难安,心头一团急火攻心,不停地自言自语:“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一拍脑袋,感觉天都要塌了,“我家彧儿肯定会跟我拼命的。”
一个时辰后,凉都城门被封,将军府与钦南王府的兵马挨家挨户搜查,几乎是掘地三尺,闹得满城风雨。
听说,好像是国师大人被劫了!还听说,是颐华长公主被劫了!到底是谁,就不知道了。只是,连国师大人都敢劫,匪徒本事和胆量都不小啊,百姓们人心惶惶。
城门前,戎平军汇集于此,听候安远将军发号施令。
会池下了马,单膝跪在秦臻面前,禀道:“将军,城门已封,我等在城中挨家挨户搜过了,并没有找到国师大人的踪影,只怕贼人早便混迹出城了。”
许是出门仓促,秦臻连盔甲都未穿,沉着脸,默了许久,高声道:“中垒、屯骑留在城中继续找,步兵、越骑随我出城。”
中垒、屯骑、步兵、越骑四位领帅齐声领命:“末将遵命。”
兵分两路,即刻出行。
洪宝德随军在秦臻之后:“我随你一起。”
“魏峥同我去便可,你留下,去查清楚这中间的蹊跷。”
戎平军曾编在忠平伯的麾下,此番魏峥进京,便有戎平军随军,且又因着钦南王府这层关系,魏峥自然要跟着寻人。
她思忖了片刻,点头,只道了一句:“小心。”
天色渐晚,出去寻人的楚家军一波一波前来回禀,楚牧一颗悬在喉咙口的心脏七上八下没法平静。
梁平才刚进门,就被王爷老人家拽住了问:“人有消息了没有?”
他摇头,一张本就黝黑的脸,大汗淋漓,越发黑了:“城里都搜遍了,不仅是楚家军,还有将军府的戎平军,都快将凉都掘地三尺了,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梁副将很恐慌啊,“末将只怕世子妃不在凉都城里。”
楚牧一听,脸色更难看了,顾不得受伤的手,一掌就拍在了案桌上,心里念叨了好几遍冷静,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平复:“华支,你再想想,那伙儿贼人都有什么特征。”
华支细细回忆来,不敢丝毫大意:“身形比大凉人要稍微高大,口音并不像都城。”顿了一下,“哦,还有,他们不通马术。”
楚牧沉吟,眉间的川字越拧越紧:“梁平,带人去城郊搜山,这伙人与先前本王在京郊遇到的贼寇极有可能是同伙。”
梁平惊愕,竟又是那群贼胆包天的家伙!他抱手领命:“末将遵命。”
“这可怎么是好?”云离年纪遇事慌张,在一旁一直掉眼泪,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七小姐她有孕在身,身子会吃不消的。”
“什么?”楚牧眼珠子都瞪圆了,“有孕在身?”心头又是一个咯噔,完了,要出大事了!
事已至此,云离也不敢瞒着,吸了吸鼻子:“回王爷,世子妃她今日去医馆瞧过了,确实是怀了身子。”
原本普天同庆的事,这下要搞得心惊肉跳了!
楚牧暴跳如雷:“掳本王的儿媳和金孙,老子要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千刀万剐!”抬手就砸了桌上的茶盏,“咣”
这摔东西的习惯与世子爷是一模一样。
这天黄昏,左相府给宣王府、怡亲王府、颐华长公主府、以及温伯侯都下了拜帖,不大一会儿,便都来了左相府。
大抵有脑子的人都猜到了,钦南王府搞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出大事了。
这事儿说起细节,倒是疑点重重。洪宝德看向凤昭芷:“你是说景姒坐的是你的马车?”
凤昭芷说是:“景姒怀了身子,颠簸不得,我便同她换了马车,她坐的是我长公主府的马车。”
温思染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怀了身子?”
凤昭芷点头。
温思染俊脸一垮:“这下完了,楚彧回来非得剥了我们。”
萧景姒肚子里那个,可金贵着,当然,萧景姒最金贵,那可是楚彧的心肝,是他的心头肉啊!
“为何剥了我们?”凤容璃就不明白了,“又不是我们抓了他媳妇与儿子。”
“啧啧啧。”温思染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瞥向凤容璃,“我若不助你逃婚,你能跑去幽会小侍卫?萧景姒能孤立无援?”
这么说来,温思染和他都脱不了干系的样子。
凤容璃无话可说了。
温思染美眸一转,又瞥向怡亲王夫妇:“要不是你们宠着鱼干,会由着他黏着夏乔乔吗?有夏乔乔在,一般人哪里动得了她。”
沈银桑一听,眼睛都红了,好自责,好难过。
凤朝九拍了拍她的背,回视了温思染一个冷眼。
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不过,温思染说的也不无道理,萧景姒被劫这事儿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不早不晚就赶在了她身边没人,肚子里还带了球,要不然,哪个有那样的本事在萧景姒的地盘掳她。
温思染最后看凤昭芷,头有点疼:“她是坐了你的马车才被抓,难道,”
洪宝德接过话,一语点破:“那群贼匪的目的,应该是颐华。”
凤昭芷错愕。
温思染的想法与洪宝德不谋而合,他坐直了身子:“凤十七,你最近得罪谁了?”
她摇摇头,一脸疑惑:“若说得罪人,便也只有牧流族,我之前一直驻守牧流族边关,与其他人并无交涉,只是牧流族不可能,以前还是皇兄当政,他们就没那个胆子,现在景姒治国,更不可能。”
洪宝德摩挲着下巴:“我若猜得没错,掳景姒的那群贼人与京郊近来频频打家劫舍的那群人是同一伙人,他们的目的是敛财,如此的话,”眸子一转,看向温思染,深邃地眯了眯眼,“他们是冲着你也海温家第一首富来的。”
整个三国还有谁不知道颐华长公主是温伯侯的心头肉,是也海温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温思染懵逼:“”所以,他才是祸引!
如此推断,倒是合情合理,也并无漏洞。
温思染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楚彧非得埋了我。”
众人都不置可否。
凤朝九倒是不太担忧:“既然是敛财,那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只是要钱,那事情便好办多了。
“金银财宝!”温思染赶紧起身去张罗,“快去府上守着,若有任何人传信,立马来报!”
京郊外,丛林密布的山峦之后,有几座简陋的茅草屋,坐落在一个方圆不过一里的岛屿上。
山里夜色来得早,半点星光也透不进来,乌压压一片,瘴气很浓,沿路点了几盆明火,却仍旧是昏昏沉沉的混沌。
茅屋外,堆砌了很高的土垒,还有几座十几米高的观望台,有黑色人影在观望台上巡视,严阵以待。
她被抓来这里已经有半天了,手脚都被锁链锁着,这间屋里的门窗都被钉死了,透不进来一丝光线,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温度很凉,空气很潮湿,萧景姒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里是山上,而且四面环水。
夜里冷寂,屋外,两个男人的对话听得异常清晰。
“怎么样?”
“还算老实。”
“喂药了没有?”
其中一人沉默了。
男人便怒了:“怎么回事?”
那人战战兢兢回答:“她说不会逃跑,若是强行喂药便,”
“便怎么样?”
“便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到这里,门突然被推开,男人走了进来,光线骤然投射进来,萧景姒眯了眯眼,有些刺目,缓了缓,这才睁开眼,看向门口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并不眼生,当时将她抓上山来的那一行人中,他是两个头领之一,听他手下的人喊他连爷,另一个头领便是那让她用白玉兰簪子钉穿了手背的男人,上山之后便没有再见到,估计是,那只手废了,治手去了。
被唤连爷的男人走进屋里,打量着萧景姒:“你不过是人质,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男子不过二十多的年岁,相貌普通,黝黑而健硕高大,这一身戾气不像一般土匪,倒像在战场上打磨过的将军。
萧景姒不动声色地将审视的目光收回。
她手脚都被锁链锁在了实铁铸造的地桩上,屋外的守军地形都未知,逃跑并非是明智的抉择,更何况,为了腹中胎儿,她也万不可冒险,许是胎儿还她身手大不如前,大动便会腹痛。
是以,她拒绝了喝对方送来的药。
她抬眸,看向那唤连爷的男子:“你们只是要钱,我只要保命,而温家有的是钱,我没有必要冒险逃跑。”
连爷哑然失笑:“这么快便猜到了,颐华长公主果然才智过人。”
果然,将她当做颐华长公主抓来了。
既然是图财,那她便只能将错就错,若被这群贼匪知道抓错了人,她可能便真的很麻烦了。
萧景姒想了想,突然道:“我该用膳了。”顿了顿,她说,“劳烦准备得丰盛些。”
她空腹了许久,为了孩子,也不能一直饿着,现下她是摇钱树,这些人不至于蠢到自断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