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咸阳城中某君家的买菜婆子跟人在外头逛街闲聊，因为国主大行，一切娱乐活动都停止了，唯有闲磕牙不曾禁止。
这婆子跟另一个大婶道她见过赵姬夫人！
那大婶闻言不信：“你还进过王宫？”
“有幸进去伺候过一回新鲜的吃食，路过的时候见到了，赵姬夫人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那婆子说话的当口眼泪吧叉的很怀念。
“你当年在赵国，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那婶子好奇追问。
谁知道婆子一听就紧闭了嘴巴，不吭声了。
“都这么多年了，原来的赵地早成了秦国的郡县，你还有什么可瞒着的啊？”婶子拍了拍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还在意你？”
“当年在赵国都尉府，我也是个姬妾啊！”那婆子拢了拢头发：“都尉夫人仅有一女，便是赵姬夫人。”
“她是都尉之女？”大婶一嗓子亮出来，好多人都听见了！
“你吵吵什么？赶紧走！”婆子拉着大婶走了好远，可惜，人们的八卦心态太重，走多远都有人跟着。
偏俩人还不知道，走到一处后那大婶又问婆子：“那她怎么说是舞姬？这身份相差太大了!”“当年赵国割让城池，秦军进了赵地，赵国的贵族也就成了平民，她又长得好看，被歹人想办法骗了出去拐走了，可怜都尉和夫人最后郁郁而终，家里也没人了，我们这才被卖了出来,终归是曾经赵国官员的下人，还能卖上两个钱。”婆子道：“只可怜好好的赵国贵女，沦落为歌姬舞姬。幸好现在已经贵为秦国夫人了。”
秦国没少攻打赵国，赵国也委实割让过不少城池给秦国，而且世人都知道赵人刚烈，很多赵国贵族死也不想离开曾经的故乡。
这本来是李季阳编好的合情合理的身世，但是羊飞英觉得还不够！
消息放出去后，便有人开始传，因为秦国律法严苛，好不容易有这种八卦可以精神娱乐一下，传速飞快！
且自古人们爱脑补，事情传着传着，就有了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赵姬乃是赵国富豪家的淑女，被吕不韦看中，牵线搭桥嫁给了当时在赵国为质的秦国公子异人。
有人说赵姬是赵国贵女，赵国割让城池，她家破败，被吕不韦看中收买下来好生将养，被当时在赵国为质的秦国公子异人不小心看到了，俩人呢，一见钟情，吕相邦为人仗义，便给俩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成亲。
又有人说赵姬是赵国的公主！
只不过是赵王便服出巡游玩的时候，一夜露水欢爱留下来的孩子，因不方便养活，那女子也难产而死，便将赵姬托付给了心腹养着，谁知道心腹所在的城池被割让了出去，心腹也不知死活，唯有赵姬活了下来，被吕不韦看中，养在深宅内院，不久，吕相邦认识了先王，二人意气相投，吕不韦遂将视若亲妹子的赵姬嫁给了先王。
更有人说这是赵国的计谋，为的就是让秦国之主有赵国的血脉，将来对赵国能下手轻点，实在是赵国被秦国打怕了！
可偏偏两家是世仇，自从白起活埋了赵国的那四十万青壮，两国就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了，怎么办呢？联姻都不行，只能暗算了！
于是有了赵姬之事。
这更加坐实了赵姬的身世不同寻常，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了，赵姬绝非舞姬！
贵女和王女，都有可能！
这其中，有羊飞英的手笔，也有吕不韦的推波助澜，更有一些人想要死灰复燃的，就往阴谋论上使劲儿，赵姬夫人的身世，顿时扑朔迷离。
李季阳在宫中给两宫太后请安问好，忙着哄干娘开心，又帮羸政出钱收拢人心，忙完回头到家里，听了羊飞英关于“赵姬夫人身世一二三”版本的说法之后，喝的汤都喷了！
“赶紧多多流传，就说赵姬夫人是赵国富豪之女，可不能是公主啊！她要是成了公主，大公子岂不是成了有一半赵国王室血液的人？”李季阳简直要被群众脑补逼疯了。
“在下已经让人这么传了，只是赵姬夫人的娘家终究是假的……。”羊飞英有点不敢肯定道：“我怕有人会追究到底。”
第200章 汤里的红花
“你放心，那些赵人也不确定，只要吕不韦那头不……不说出来，只要含糊其辞就够了。”李季阳本来想说“只要吕不韦那头不掉链子”的，想到这个时候恐怕还没“链子”呢！
“也好。”羊飞英点头，出去继续吩咐人办事。
李季阳又去见了甘晶：“如今朝中对大公子登基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阻力了，只是赵姬夫人的身世，大家依然传的沸沸扬扬。”
“那都不是问题。”甘晶却不以为意：“昭襄王乃是秦楚二国之血脉，孝文王依然是秦楚二国之血脉，庄襄王更是如此，现在，换也该换到赵国了。”
战国时代，各国联姻频繁，要真说起血脉来，谁都不纯！
所以甘晶不在乎这些：“那些宗室能同意就同意，不同意的就派出去做质子。”
李季阳：“……！”
他转头就跟羸政说了此事，也不知道羸政是怎么跟宗室沟通的，过了不几日，那边就没动静了，再也不卡着赵姬的身世说三道四了。
“我们都想得太多了，还是先生的办法好用啊！”事后，羸政感叹不已，李季阳莫名其妙他还没怎么弄明白呢！
赵姬夫人因为有了身子，最近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李季阳全服心神都在她身上，空间里的果子盛夏的时候，一天好几车的往宫里送，两位太后因为赵姬有孕在身也不去行宫了，就在王宫住着不走了。
羸政也求两位祖母留下，管理秦王后宫，毕竟他还小，偌大一个后宫，还有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呢！
赵姬夫人现在不能操心，后宫中还有很小的先王留下的血脉，他们的母亲也都在呢，羸政就怕她们起个什么心思，伤了自己的阿娘。
甘罗也从李家庄回了咸阳城，带着小李信，因为那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家里下人们有的都不知道他们离开过秦安君府。
吕不韦这些日子忙着收拢朝政，一夏天都没来过秦安君府，李季阳也懒得理他，让他忙着吧，早晚这些都是阿政的。
偏偏有一日，宫中来人传消息：赵姬夫人出事了！
“怎么回事？”李季阳当时就蹦了起来。
“小的也不知道，就说赵姬夫人那里有事情了，让您赶紧入宫。”来传话的是个小内侍，并不知道多少事情。
李季阳赶紧穿戴了一番跟着进了宫。
宫门口就有羸政的贴身内侍在等着。
“秦安君，您可来了！”这位内侍是庄襄王当年从自己身边挑出来的合适人选送给的羸政“怎么了？”李季阳一边说一边上了车。
“您到了就知道了，您坐好！”这位内侍会赶马车，一路真是风驰电掣的到了赵姬那里。
很多兵卒都在巡逻，又有不少内侍和宫女来来回回。
李季阳一进去就看到羸政阴沉着脸站在那里，整个人好像一团沉默但是正在燃烧的火焰！
越是沉默就越是愤怒啊！
“这是怎么了？”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的架势。
羸政哐哐哐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李季阳，还拍了拍他。
“你先放开啊！”李季阳手蹬脚刨：“我上不来气了！”
羸政尴尬的将人松开，屋里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宫人们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季阳一边喘气一边问羸政。
“有人在阿娘的汤里放红花，幸好你跟她们说过那些手段，被华阳祖母派来照顾阿娘的人发现了，没敢声张，下药的人还敢说是最新的调味料，被我拿下了，正在问口供。”羸政说起这个就全身都带着煞气：“非要知道是谁暗中下手不可！”
李季阳也倒吸了口冷气，当日他只是随口一说，觉得战国时代都是男人的事儿，女人们嘛，不是他看不起女性同胞，实在是连统计人口都不记女子人数的。
且他才在外头替赵姬造势，这里头怎么就有人下手了呢？
“我进去看看干娘。”李季阳说着就想进去。
“先别进去了，阿娘刚刚睡下，此事她还不知道。”羸政拉着他不让走：“陪我说说话，我心里憋得慌。”
自打父王下葬之后，羸政就迅速成长了起来，以前先生讲的东西他半懂不懂，如今细细品味回想，却都懂了一般。
本以为自己掌握了秦王宫，可以护得住阿娘了，谁知道还是让人钻了空子，要不是小阳紧张兮兮的跟人说那些事情，还让她们见了麝香、红花等药物，阿娘保不齐就会喝了那汤，现在怎么样就不可知了。
“可是因为干娘的身世？这几日外头传的颇为夸张。”李季阳就坐在那里，跟羸政聊了起来，跟他说了外头如今传的各种关于赵姬身世的流言，以及甘晶的话。
“和阿娘的身份有关？”羸政听完已经不那么生气了，殿内的气氛也恢复了。
“不然我在外头刚给干娘编排个身世，宫里头就有人要对干娘不利。”李季阳猜测。
“不能，你多想了，阿娘的身世如何，也不碍着谁，宗室里头那群人早就消停了。”羸政摇头否认：“而且要想动手，也不是在现在啊！”
在阿娘的身世说出前，有的是机会动手。
正说着的时候，内侍来报：“两宫太后到了。”
俩人赶紧迎了出去，华阳太后一来就张嘴：“阿政操心外头的事情吧，你阿娘交给祖母便可，我华阳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面前谋划！”
两位太后本来对秦王后宫管的不那么严，如今连国主都还没有，就算立起来，那也是羸政，他才多大？长的个头高不代表岁数就大。
都还没成丁呢，说句不好听的，毛都没长齐！
防什么防啊！
结果就出了这种事情！
其实她们俩已经将先王的那些女人和孩子接到了她们的宫里，名义是抚养，实际上就是监视！
想着把握住了她们，还有人能对赵姬不利？
谁知道就真的有了！
“祖母，政儿不会多想。”羸政严肃的道：“祖母切勿多想。”
“多想不多想，你父王的例子在呢，幸好夏姬是你亲祖母，不然本宫还真是说不清了！”
华阳太后不愧是经历了三代秦国之主的女人，后宫一出事她就拉着夏姬将那些女人和孩子都拘了起来，然后联袂而来。
李季阳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若是赵姬夫人有个好歹，这后宫可需要很久都得是华阳太后和夏太后管着了。
夏太后可以忽略不计，华阳太后可就一手遮天了！
那些伺候的人是夏太后派来的，也有华阳太后的，还有赵姬自己的，三方人马，产生矛盾是无可避免的，羸政还没成年，需要母亲的教导，没有了母亲，那就剩下祖母了。
到时候难免会对华阳太后起了戒心，甚至是夏太后也不可避免。
一石二鸟算什么？
这可是一石三鸟甚至是四鸟的计策！
除掉了一个赵姬，秦王后宫肯定乱！
“孙儿不怕，祖母在呢！”夏太后是跟在华阳太后身边的，走过来摸了摸俩孩子：“都出去做大事吧，祖母在后头给你们看家。”
“嗯！”羸政点头，拉着李季阳走了，丝毫不留恋，也不犹豫，充分表现出了信任。
李季阳也跟着他走了，到了前宫，羸政才抹了把脸：“幸好有祖母她们在。”
“交给她们就好，都在王宫里待了一辈子了，什么事情没遇到过？总比咱们有经验。”李季阳也放心。
这件事情一出，太后也没脸，且她们俩要想洗脱嫌疑，哪怕羸政不怀疑她们，她们也会玩命的将事情调查清楚。
盛夏酷热难当，李季阳用上了冰鉴，宫中也有，比他的大，放在屋里乘凉和冰果汁正好，他又不缺冰，每日往宫里送几十车的冰块。
咸阳城中有关系好的也给送，纲成君家送的最多，因为他经常炼丹，丹房太热了，没有冰的话，非得中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