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捂着肚子问他:“喂,唐灿,你上回说要追文科班的那个妹子,成功没?”
唐灿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表情严肃得不像话。
吃瓜群众在等他的下文。
唐灿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肤浅,脑袋里都不想正经事。”
“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连对象都找不到。”唐灿一本正经,“别妨碍我和学习培养感情。”
后面的一票男生听得目瞪口呆。有一个笑得趴在椅子上不能动的,后知后觉地摸嘴巴,他只是想确定,自己的嘴巴有没有笑歪。
“你可拉倒吧。”
“哈哈哈,灿哥,咱别逗行不?”
谁都知道,5班的唐灿,成绩凑合,就是人吧,飘得不行。更别谈踏踏实实搞学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唐灿呵斥他们闭嘴,“你们吵着我学习了。”
何思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小学英语单词练习册,扔给唐灿。
“何思砚,你什么意思?”唐灿看到书皮,额头落下三条黑线,他气势汹汹喊完何思砚的名字,后半句就蔫了。
“你的恋人。”何思砚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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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没了梦想,跟咸鱼没什么两样。”
代课的政治老师已经把这话讲了不下十遍。他在三尺讲台上来回踱步,昂着头,眼睛看天花板,正努力酝酿下一句话。
关雅严重怀疑这位老师大学主修成功学而非思想政治。
当然了,处于人生迷茫期的高中生最缺强心剂,这人的鸡汤很受用,成功激起不少同学的斗志。
向天歌已经两天没来上课。每个来代课的老师都给同一个理由——向老师生病了。
可关雅隐约觉得不对劲。
代课老师走下来,在班里四处晃。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你们拿一张纸出来,写上自己名字和理想的学校,下课前交上来。我先声明,那种指甲大小的纸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那是在侮辱你们的梦想。”代课老师不看人,依旧盯着天花板,中气十足,“一定要认真写,而且要实际。55个人都上清华北大我是不信的。”
“人生不会倒带,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而迈向康庄大道的第一步,就是确立目标。现在,你们的手里握着未来。好好考虑吧,同学们。”
教室里陆陆续续响起撕纸的声音。
关雅捏着笔,在白纸上写下名字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思索当中。
理想的学校啊,该写什么呢?如果是没有重来的高中那会儿,她能毫不犹豫地写下“北京大学”。
她那时候,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
然而,现实给的耳光永远很响亮。
高考失利,上了所二本学校,大四考研究生,差一点进北大。靠着向外调剂才没被刷下来。
专硕毕业以后,关雅眼瞎进了家黑心公司,累死累活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升职的机会,结果遭同事排挤。
大哭一场后辞去工作,继续读书,考博士。
终于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关雅踏进了北大的门槛。
“我讨厌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年轻气盛时挂在嘴边的话,后来常被她拿来自嘲。
做好一辈子待在学校的觉悟以后,关雅收到生病的噩耗。
如那晚桐溪山的流星雨一般,她静静悄悄地陨落了。
“同学,你是认真的?”代课老师在关雅身边驻足,视线终于不再亲睐天花板,而且落在她的笔端。
“北京大学”四个字,遒劲有力。
代课老师看关雅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有质疑,有玩味。
英才中学文科班十二年没出过北大生了。上个世纪创造的记录如今无人能破。
每个学生的桌子右上角,都贴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关雅的成绩条上,地理那一栏,红色的32分犹为醒目。
代课老师掏出一盒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关雅是吧,先学好地理再做梦。”
说完,他就走到教室外吞吐烟雾去了。
只有关雅知道,这四个字,意义多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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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快点回家写考北大计划的关雅,在停车场被唐灿截胡。
“关雅同学,我可以邀请你一起走吗?”唐灿推着自行车,笑得单纯,“在路上,我们可以讨论恋爱,不,我是说学习问题。”
关雅问他:“你家住哪?”
唐灿心肝颤了一下,激动地回答:“成才路的花溪小区。”
“不顺路,你先回吧。”关雅微微颔首,“学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