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三日前林清嘉就给他修补好了画,他就可以离开姑苏城,只是想要见着林清嘉与周氏安安生生离开姑苏城,他就多等了两日。听说昨个儿魏邵和入了姑苏城,魏邵和回到了柳府之后一直不曾外出。
秦霆轩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定下了今日离开姑苏,他信林清嘉,耽搁了一天的功夫,魏邵和定然是寻不到她的。
秦霆轩此时面露微笑,不知道自己笑得眉眼都温柔了起来,好似含春风。
第一次相携入姑苏城的时候,魏邵和就知道秦霆轩出游的目的,“恭喜得偿所愿。”见着秦霆轩的笑,魏邵和的眉心微拢,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我心中有些好奇,是哪位大师补了那副污损的画作?”
“幸得云隐寺的如法大师指点。”秦霆轩说道,他也不算是说谎,得了如法大师的指点才知道要寻林清嘉,“这画只是修补了七八分,有些颜色难以调制,须得些特殊的矿石,回京之后寻找。”
听到是一位和尚作画,魏邵和没了兴致,“那就祝秦世子早日寻到所需之物,补好这幅画。”
“多谢。”秦霆轩说道,“不知魏世子何时离开姑苏?”
“也就是这一两日了。”事实上魏邵和决定今个就走,“不过,我要先去一趟余杭。”
听到余杭两字,秦霆轩就知道魏邵和要去寻林清嘉。
她的外祖父母与曾外祖父都葬在余杭。
秦霆轩含笑道,“也祝魏世子一路顺风。”
“就不耽搁秦世子了。”魏邵和知道要上路,自然是定下了行程的,对着秦霆轩拱手,“京都再会。”
“再会。”秦霆轩翻身上马。
双腿夹着马腹,身下马轻快地跃着上前。
去余杭吗?秦霆轩知道周芸曾居在余杭,亲人也葬在余杭,只是她们两人去哪儿都不会去余杭。
春风拂面,心中畅快,秦霆轩只觉得自己选了一个极好的日子出行,实在是难得得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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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二夫人带着独生的嫡女上了京,这个消息像是一片树叶落入到湖心,只有少少人在意,旁人皆不知这桩事。
另外得到这个消息的就是王长泽了。
到了休沐日回家的时候,王长泽想到了画社结社那一日见到的林清嘉,温习过书之后,在院中休息总是频频看着紧闭大门的林家别院。
算日子林老夫人的寿宴也结束了,听说这次摆的不大,林清嘉应当也回来了罢。
董氏见着了儿子的模样,正剥豆子,嗤笑一声,“别看了,他们搬走了。”
王长泽收回了视线,说道,“是搬回到了林家主院?”
“哪儿啊。”董氏手下的动作不停,说道,“去京都里投奔亲戚去了。”
王长泽一愣,皱着眉,“怎么这么突然?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的傻儿子,他们哪儿还会回来。”董氏笑着说道。
“怎么就不回了?”想到了曾经娘亲说的话,王长泽讷讷说道,“这……怎么能不回?”想到了林家住宅,“莫不是以后回了也长住在姑苏?”
“怎么不能?”董氏继续剥豆子,一边说道:“和我们家的事又没说定,小姑娘家家没什么定性,没回林府也就算了,回去了之后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只怕觉得姑苏里找个人家也不够,就要去京都寻个人家去了。”
王长泽听到了这里,心跳漏了一拍。他与林清嘉的婚事就不成了?!
王长泽想到了那一日林清嘉的风采,挥毫而就,画作灵动。他当日里还心生欢喜,谁知道转眼那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成了,傻儿子别惦记了。”董氏瞧着王长泽的模样就晓得他的失落,说道,“说不定就是周嫂子提一提,我原本想着能够借一借林家的东风,现在来看,别人家的东风哪儿有那么好借的呢。”
她心里头还犹豫着,结这一门亲事有利有弊。周氏正经的二房太太,就是二房的名声不大好,毕竟二房的老爷当年得了那样的脏病去了的;但那可是林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如今这样也好,她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何姓小姑娘,家世不错,心性还单纯,这门亲事可比林家要好。
王长泽心中还想,怎么就不成了呢?他还想着红袖添香,转眼就成了泡影。
董氏见着王长泽的模样,面色严肃了起来,洗了洗手,把儿子拽到了房里头,“你先前对隔壁那丫头可有可无的,什么时候动了心思?”
王长泽不过是见了林清嘉一面,听着娘的话,面上涨得通红,“娘,你在说什么?”
“你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你怎么想我能不知道?”董氏说道。
王长泽本不想说,董氏软磨硬泡从王长泽的口中套了话,知道他不过是在画社结社上见到了林清嘉一面,当时还陪着山长家的小丫头一起。
听着只见了一面,董氏放松了下来,轻舒了一口气,董氏下了结论,“行了,何家的小丫头我瞧着挺好的。”
王长泽一愣,“娘,你怎么知道何姑娘?”哭笑不得说道,“何家姑娘我是当做妹妹的。”
“何姑娘前些日子和娘亲过来采风什么的,我见过一面。”董氏说道,对着王长泽说道,“何家姑娘是个好姑娘,什么哥哥妹妹的,人家可不缺嫡亲的哥哥。”
何若竹的年岁小,整天喊他长泽哥哥,加上他听母亲透过口风,许是要与隔壁的林家二房三姑娘定下,怎会把何若竹放在心上?
“我没想过。”王长泽讷讷说道,强调说道,“我当真当她是妹妹的。”
心中想着回去了之后要远了何家妹妹才是。
董氏瞧出了王长泽的心思,“那你就想一想。”董氏说过了之后就急急说道,“最要紧的是你的学问,其他的时候不必想得太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何家有意,这亲事也就定了。”
王长泽一愣,“娘……”
“娘还会害你不成?”董氏说道,“你好生念书,可以想何家姑娘,不许想林家的三丫头。”
王长泽一想到林清嘉,就想到她眉心的小痣,想到了她作画时候的风采。
若是没有见过林清嘉,何若竹自然是好的,只是与她一对比,就觉得何若竹身上少了些什么。
“说不许你想,你还想。”董氏说道,“要去京都,只怕是要攀高枝去了,你想她做甚?”
王长泽闷闷说道,莫要他想林清嘉,他也就懒得想何若竹,他从来都只把何若竹当做妹妹,怎么忽然就要成了他的妻?
长叹一口气,有些心灰意冷,“我现在只想好生读书。”
“你成亲的事也不急。”董氏知道儿子是个死脑筋,今个儿只是略提一提何家小姑娘罢了,“你拿何家小丫头当妹妹就当妹妹,还是继续那样的。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这事一样没有个定数。”
王长泽轻叹一口气,回来一趟怎的忽就换了人。
“我去剥豆子,你好好看书,等会饭好了叫你。”董氏对着儿子说道。
王长泽应了下来,看着书脑中总是想着自个儿的婚事,眼前的字成了一团团的小蜘蛛,纠结在一处,瞧不清写的是什么。越看越觉得眼都是花的,迷迷糊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悬在半空,见着还有一个自己,王长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伸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指,轻而易举地穿过物体。
梦里的他与母亲在说话。
同样是母亲在剥豆子,口中说道:“隔壁周家嫂子把血淋漓的大男人拎回去,吓了人一跳,谁知道这男人治好了之后,生的那叫一个俊朗,就是脑子有点糊涂,什么都不记得了,每日里跟着林家的丫头身后。”
梦里的他眉头皱起,“这怎么合适?”
董氏嗤笑一声,“林清嘉那丫头生的好,这位本就失了心魂,只怕是心魂都落在了林家三姑娘身上了。”
“明明是周氏救得人,他称呼林家丫头为救命恩人,大约是想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真像是话本里头说得那样。”
“……只怕是要成就一门好事了。”
“幸而和林家只是口头上的约定。”梦里的他说道。
“阿弥陀佛,那男人整日里跟着林家丫头,我瞧着就头疼眼疼。”董氏说道,“还有小姑娘偷偷去瞧,这有什么好瞧的,生的再好,眼珠子只瞧得见林家姑娘。你不知道,周氏还想着要结亲。”董氏摇摇头,“这种情况下,任是天仙也不能要。”
“婚事就作罢。”梦里他丝毫不可惜这门亲事。
王长泽看着梦中的自己,若是他不曾见过那般作画的林清嘉,许是也能够轻易放下。
只是那个昏迷的人是谁?
他悬在空中,见着梦里的他日日读书,后来家里定下了他与何若竹的亲事。
何若竹小时性子贪玩,因母亲宠溺,她不过是略略识的字,总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梦里的他受用的很。
夫妻看似伉俪情深,王长泽悬在空中,心里头只有一句话: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何若竹虽好,只是小时候不肯好好读书,见识有限。
曾见过那般的女子,何若竹这样的就不够看了。
梦里的他对林清嘉的消息也是在意的,因险些和林清嘉结成了夫妻,他时常打听林清嘉的事。
飘在空中的王长泽就知道了,那个脑子出了问题的男子后来赫然发现是长青王府的世子。
之后还有人行刺他,那一场的事故之中,魏邵和无事,反而是林家的二夫人去了,林清嘉就跟着魏邵和上路,入了京都。
梦里娘亲董氏絮絮叨叨,显然魏邵和的身份吓了她一跳,“谁能想到那人有这般的能耐,当真是攀了高枝了。我瞧着那人原先就气派的很,原来是皇家人,难怪有这样的气派。”
王长泽在空中飘着,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当年董氏可是一口一个瞧不上魏邵和。
梦里的他知道了林清嘉去了京都,也就暂且放下。三年之后,中了举赴京,此时再次听闻到了京都里的事。
长青世子死里逃生被林家姑娘救了,因有了肌肤之亲安置在了别院里头,长青世子尊着王妃,对救命恩人也是敬重。
当真是敬重吗?
若是敬重,怎会连个名分也不给她?
王长泽觉得梦中的自己也是惆怅的,险些做妻的女子如今沦落到这般的地步。
梦里梳着妇人发饰的何若竹也是晓得这一段旧事的,眉眼之中有得色,“那林三姑娘的命真不好。”何若竹挽着梦里的他,“没什么眼光,稀里糊涂做了人的妾室,还是我好,正房的官太太呢。”
王长泽看着梦里自己眉眼之间的不耐,知道他与何若竹的恩爱只怕要一点点消退了。
斗转星移,梦里的时间过得飞快。
金銮殿上走一遭,他不再是白身,而是做了官。
官场上觥筹交错,与人谈事时候总是习惯美人作伴。
不知不觉,他有了肚囊,下颌蓄了美须,说话的时候习惯抚须。
与何氏越发是貌合神离,只是何氏尚且不晓得,絮絮叨叨与他说着京都后院里的琐碎小事,他总是不耐烦的很。
这一日,就听着何若竹兴冲冲说道,“最近京都里发生了一桩大事,你可知道?”
梦里的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是关于长青王府的。”何若竹说道,“险些成了你的妻的林家姑娘,你还记得吗?”
动作慢了些,“还记得。”慢吞吞说道,“怎么了?”
“当真是个没有福气的。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被不孝的女儿生生气死,要知道这次本来是魏邵和要把林清嘉记做侧妃的。”何若竹说道。
“那当真是没有福气。”梦里他慢吞吞说着,眼睛眯起,好似想起了那眉心一点红痣的女子,时间太久淡忘了模样,也只记得那点红痣了。
“哪儿像是我,四品大员的妻子。”何若竹笑眯眯地说道。
“怎么睡着了。”忽的被人推了推身子,王长泽只觉得身子一重,眼皮子艰难睁开,便见着了母亲董氏。
“若是困了,应当在床上睡的。”董氏絮絮叨叨说着,“也不怕在这里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