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日回了一趟娘家,催我爹娘买米蓄水,他们也不当回事,哎,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说的话一点用都派不上了”
张二娘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无声安慰她。
月亮慢慢爬上来了,星光铺满整个大青山。微风徐徐,带来一丝凉气。
明天还是一个大晴天
第173章:挖地窖
张二娘为女儿盘算,那是尽心尽力,全然没有丝毫自私之意,倒是当事人海棠被全盘蒙在鼓里。
自从连着几个月,滴雨未下,海棠这心里便再没有松快过了。
她到底是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人,这古代交通不便,农作物产量又分外低下,如此天不时地不利,那么最终将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
农民是最淳朴的,只要有口饭吃,这日子再怎么窝囊,那都还能凑合过下去,如果一旦揭不开锅,食不果腹,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什么事情他们干不出来?
历朝历代,春秋更替,归根结底,也逃不出这个理去。
海棠有些后怕了。
辛苦了几年,好不容易有了些薄产,好不容易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可到了这一天,她才后知后觉,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舒坦日子,居然是建立在云霄上的空中楼阁,经不起丝毫风浪。
如今只是一个旱灾,眼见着高楼也有坍塌的风险,这如何不让她心焦?
当然,她的这些疑虑,她的心焦,她也不敢对任何人述说。
现在大家还有一口粮食,心心念念的也是求得老天爷开眼,降下一场大雨,断然不会如她这般,想得这么长远。
她也更希望,自己的这番胡思乱想,最好也仅仅止于胡思乱想,杞人忧天,只让她自己一个人当个杞人便也罢了,就当是白操心一场
转眼间半个月便过去了。
天边的太阳日日准点报道,便连那打鸣的公鸡,这些日子似乎也焉了神,声音都不如以往高亢了
祭祀变得越发疯狂,远近闻名数里的“神算子”王仙姑,这几个月来,门庭若市,宾客满门,她那一条占卜的本事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附近村民更是花了高价,求她出马去行那一套施云布雨的仪式,解这大旱之急,清水村也不例外。
虽然提前了一个预约,然而这法事日子还是被排到八月初了。
众人求雨求的心焦,老天爷却还生怕这地界不够热,每日里都要晒够时辰才舍得落山。
如今仙姑还没请来,地里的庄稼已经没救了。便是连小些的沟渠里,也干裂开了大块的口子,只有家家户户门口的那一大块水塘,还剩下小半池子水。
这一日早,海棠去河沟里洗完衣裳,端了木盆来院里晾晒,河沟的水还算清澈,只是再没有以往那份灵气,死沉沉的,也不知还能撑得了多久。
天气炎热,连孩子都没了消遣地方,处处都是干涸一片。
张二娘和大山便把堂屋里的桌椅板凳等一干家什都收拾到了后院,偌大的屋子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再铺上厚实的芦苇席子,给阿福玩耍。
此刻阿福随着桩子在堂屋里打滚翻跟头,稚嫩欢畅的童音不时透过门楣飘进海棠的耳朵里,也算是这死沉沉的酷暑里难得的一股清凉了。
衣服一件件拧干晒好,便是这拧干之后的水也没舍得丢,都积攒在木盆子里,等到衣物都上了晒杆,她才把盆里的水洒进菜地,滋润滋润这些焉巴巴的菜蔬。
洗好衣物,收拾了棒槌和木盆,海棠穿过堂屋,进了后院。
西边小仓房前头,张二娘和大山正在忙活着挖地窖。
黄羊镇没有挖地窖的习俗,他两个也不知为何一定要挖这地窖。
半个月前,海棠一再在他们耳边叨叨,吵的张二娘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挖就挖吧,何况海棠坚持的事情,一向都有她的道理,断然不会做那无理取闹之事的。
上辈子海棠也没有干过这活计,只把大概思路跟爹娘说了说。只想不到,她爹大山居然是这方面的行家,海棠只说了个大概,大山便带着张二娘,把这地窖挖了出来,海棠进去查看过,里头宽敞,透气,看着就牢固。
如今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打磨,地窖已经接近完工,只剩下些收尾工作了。
“爹,娘,天热,出来歇口气儿!”
“哎!”
片刻后,夫妻二人灰头土脸从地底下钻了上来,脱了身上的破烂衣裳罩子,洗净了手脸,接过海棠递过来的温水喝起来。
张二娘捋了捋耳边散乱的碎发,抬眼望向海棠,满脸疑惑问道:“海棠,爹娘这日日挖这什么地窖,到底是为何事啊?你多少给爹娘透透气啊”
大山把一碗水咽下喉咙,也抬眼看着她,脸上的疑惑与张二娘如出一辙。
海棠寻了个小杌子坐下,收了她爹大山的空碗,连同自己的摞在一起,往地面的青石板上放了,这才长叹口气,轻声说道:
“爹,娘,再这么旱下去,咱们这好日子没多久了”
这话一说,张二娘和大山的脸色都变了。
爹娘心里怎么想的,海棠是门儿清,都不是吃干饭长大的人,以往填不饱肚子的时候居多,现在禾苗处处枯萎,连野草都生不起来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海棠不认为自己的爹娘会真的如此心大,如此天真,还幻想着地主家里有余粮,日子照旧过,天不怕,地不怕。
她都能想明白的理,他们一定早想到了。只是谁都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不想早早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如今地里没了收成,城里水源也断了,人心惶惶,流民往后都会多起来,咱们这地界生的偏,现在还能安生几天,保不准啥时候就遇到那不开眼的了。挖了这地窖,把粮食存起来,别摆在明面上,也安心些”
“哎!”
海棠话刚落下,张二娘便重重叹息一声,人也如同那漏气的皮球,焉巴萎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