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他抬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好似要给她些力量。
感受到大山的情绪,张二娘转头与他对视一眼,嘴角勉强抿起一点笑意。
“爹,娘,莫太过担心,女儿这也是作最坏的打算,但愿咱们这番准备是多余的。”
见爹娘被自己吓唬到了,海棠赶紧出声安慰,只是这安慰有些无力,没有派上太大用场。
“孩子,你做的对,爹娘没想到的,你倒是想到了,”张二娘强打精神,说道:“这法子好,回头我要跟你姥姥家说道说道去,以后啊,做什么事,先跟爹娘说清楚,你看爹娘被蒙着这些天,这哪成呢?”
张二娘话语里的责备,海棠都听了出来,当下也只好笑着应付了。
都到这时候了,这丧气实话说出来,她娘都担心受怕的,如果是半个月前说,还不得多让她担心些时日?这样不划算的买卖,海棠不愿意干,她倒是情愿一家人都乐呵呵过日子,有啥苦难,让自己一个人知晓便好。只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
现在受她娘点点嗔怪,也就不算什么了
第174章:进城
中午简单吃过午饭,张二娘便拉着大山往娘家去了,留海棠在家看着两个小的。
这一趟出门,张二娘只简单带了些吃用的东西,再不敢像平日里那样多带。
张家庄离这里一个多时辰的脚力,太平日子里,她一个人上路没啥,如今这干旱时日长了,保不准有那些急红了眼的坏人,让大山跟着,这心里头踏实些
正午时分,日头火辣辣的,连蝉鸣声都小了许多。
爹娘走了之后,海棠便让桩子去西屋午睡,怀里的小阿福也焉嗒嗒的没了精气神,海棠赶紧端了热水来,给他洗了个囫囵澡,抱进了自己房里。
现在这水用的省,但一日给阿福洗两回是无论如何都省不了的。
天热,孩子爱出汗,生了痱子之后也没有什么痱子粉之类的可用,为今之计也只有在源头上下工夫,尽量让他干净清爽不生那些乖张东西。
晚些时候,天上终于来了一丝乌云,小会儿工夫后,黑压压的铅云便铺盖了满天。
山脚小村里阴暗下来,好似提前进入夜晚一般。
村里人俱都兴奋起来,脸上激动之色难掩,人人奔走相告,恨不得敲锣打鼓热闹一番才好。
这是要下雨了啊,村里人久求不得,如今这雨是要来了啊
院子里正在给驴子喝水的老李头顿住了手,抬眼望了望天,提起精神张着耳朵细听了会儿,
却摇着头叹口气,脸上丝毫不见半分喜色
层层叠叠的乌云只是在天上晃荡了片刻,走了个过场,少顷便被一阵南风给刮跑了。
天色很快便又亮堂起来,太阳依旧老神在在挂在头顶,似乎刚刚那一遭只是逗着大家玩乐了一般。
短暂的兴奋过后,等来的依旧是无边的绝望,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忍不住痛哭出声,连小媳妇壮汉子也耷拉着脑袋,紧邹了眉毛。好似刚刚那一场热闹不曾来过一般。
有了希望,再遭遇失望,便是如此残忍
这一番热闹尽入海棠眼里,她的情绪也随着被撩拨了一番,此刻心里的难过也掩盖不住,唉声叹气过后,也只得掩好柴门,进了院里。
晚饭前,大山带着张二娘回来,也带了些张家庄的消息过来。
清水村的日子不顺溜,别处地界只会更差。听张二娘说,那张家村里孤儿寡母的人家,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投靠娘家去了。
就算那殷实些的人家,日子也过的紧巴巴,再不敢胡乱浪费一粒粮食。
尤其让海棠意外的是,张家村的村长居然还限制了水源,一村人每户每日只能用三桶水,再不许多用。村里仅有的一条水塘,也派人盯着,不许谁逾了规矩。
这一举措倒也合理,谁让张家村的那河沟也就那巴掌大,不紧着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霍霍完了。
日子已经进入了七月,连天大旱,海棠家屋后的花椒树结出来的果子少了许多,经过一个多月的采摘,也才只得了短短的三斤多。比起去年的产量,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这么点东西,卖吧,总觉着数量太少了,不卖吧,光留着自己用,也舍不得,家里还有个张二娘盯着,光留着自家人吃,她娘也是断然不肯的。
这一日无事,也是许久不曾上镇里去了,家用的东西缺了许多。海棠便决定带着花椒去镇上走走。
去隔壁老李头家借驴车,海棠顺便问起他家要不要也捎带着卖些出去。
老李头帮海棠牵出驴车,苦着一张脸说道:“你去吧,孩子,今年我这后院里的花椒也没结多少,我便不卖了”
海棠点点头,刚要转身走去,老李头又喊住她,带着半分希翼说道:“你去卖花椒,顺便帮我打探打探,看王老板这趟跑船,啥时候能回来,柱子都出去半年了,没个音讯,让人等的慌神”
“哎,我会问的,放心二爷爷,柱子哥自有老天保佑,不会出啥事”海棠出了门,笑着回道。
“哎,哎”
老李头总算挤出了几分笑,眼角的皱纹褶子又深了许多。
大山正好出来了,背着背篓,跟老李头告了个别,拉着海棠一前一后上了驴车,蹬蹬蹬的往镇上去了。
老李头站在篱笆院门口,目送驴车走远,直到再看不到了,才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风干的泪珠子,佝偻着身子进了院里。
天热,驴车走的不算快,一路行来,满目皆是一片荒芜,处处可见龟裂的大口子,路两旁的荆棘野树也没精打采,没了生气。
短短半年时间不到,这世外桃源般的黄羊镇转眼便成了修罗界般,处处透出了一股子死气。
过了几道弯口,驴车终于上了官道,左右两旁也慢慢见了人烟,即便如此,这家家户户也是柴门紧闭,便连以往的狗吠声都听不到了,也不知这屋内是否还有人住着没有。
大山正坐在前方赶车,海棠左右晃动着脑袋,行了一路,也看了一路。走了这么久,这路上也没有遇到几个熟人,入眼的都是几副生人面孔,人人皆是一脸麻木,耷拉着脑袋,如同野地里的那些杂草般没精打采。
进了镇,以往热闹的市集里,人烟稀疏,数的清的三两个行人,便是那卖货的,比买货的还多。
也不知以往的热闹都跑哪里去了
海棠在满香楼门口跟大山告了别,自顾自去里头找王老板了,而她爹大山也往镇上的杂货铺子去采购张二娘吩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