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记得前世的爷爷曾经说过,高热在中医看来,属于正邪相争时的一个表象,并不能完全算疾病,既然如此,那稍后些再解决它,应该不会出大事。
海棠聚精会神,除了注意手底下燃烧的艾绒,防止它烧灼到皮肤外,还得盯着他的脸色,看他的变化。
小半个时辰过去,桩子起先紧邹了眉头,脸庞痛苦扭曲,经过灸火的熏熬,渐渐一点点松懈,平静了下来,海棠提了半天的心,也随之慢慢落回原处,松快了不少。
可她却不敢完全松懈,以她那些治疗经验,艾灸只能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的手段不够,要想完全把桩子治好,还得找大夫才可以。
可即便如此,这也算是难得的一点依仗了。
艾灸需要背风,没了前世艾条安全方便,现在条件落后,只有采用这种直接烧灼的法子,虽然效果显著,可也有许多弊端,海棠必须时时保持精神,施灸时不敢有丝毫分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烫伤柱子。
一个时辰过去,海棠大汗淋漓,出了房门。
张二娘早就守在堂屋里,一见着她的面儿,腾一下站起来,拉过她的手焦急问道:“桩子咋样了?还烧不烧啊?”
大山递上来一碗水,接话道:“你就不能让孩子歇口气儿再问”
张二娘这才注意到海棠满头满身的汗水,又心疼万分说道:“哎哎,你快喝水,娘这一着急,就犯糊涂”
海棠笑了笑,也没多说话,抬手就把一碗温水倒进了肚子里。
把碗递回给她爹,海棠这才笑着道:“暂时没事了,他烧褪了些,还没全退,肚子没疼了,等到了下午,这肚子还会再疼,再灸上一次,就能压制住。”
听了海棠这番话,张二娘也跟着吐出一口长气。
酉时初,果然如海棠预料那般,柱子又开始叫唤起来,幸好海棠一直守在他身侧,紧赶着给他又灸上了。
入夜,清水村再次恢复宁静。
堂屋里,海棠和她爹娘商量桩子的病情。
“什么你,你是说不管用,还得上城里找大夫?”张二娘蜡黄的脸上再现焦灼,还没等海棠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娘,别急这瘟疫很是凶险,我这艾灸的法子也只能保住性命,要拔出病根,还得指望大夫”海棠难为情的挠了下脑袋,“要怪,也只能怪我没啥本事,当初当初在回春堂的时候,就没用心听人家大夫好好说,不然现在也不会像这样般,跟个半瓶子水一样,治得不上不下了”
海棠撒了个弥天大谎,几年前,她骗她爹娘这艾灸之法是从回春堂那里得知的,此刻当然还是继续这样编排,可有一点确实没说错,艾灸是能拔出病根的,只是她没那辩证取穴的本事罢了。
上辈子爷爷把艾灸之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啥样的毛病都不在话下,总能让那些登门寻医之人满意而去。可她当时就是个半吊子,皮毛都没学上,也就跟着看看热闹而已。
如今好了,算是吃了自己的亏,自己没上心,没本事把这毛病治好,她当然不能把责任推到这治疗法子上去,只好当着爹娘的面承认是自己学艺不精。
“看你说的,你又不是大夫,跟着人家能学到这些本事,那也是咱家的造化了”大山劝慰道。
听了海棠这话,张二娘揪紧的心再一次松快下来,只要桩子能保住性命,别说上西河城,便是上刀山,她都不怕。
“哎,看来咱家也不得不上西河城了”张二娘叹一口气,“我还琢磨着,咱们还撑一阵,总能撑过去,现在看来,一点退路都没了”
“她娘,我看这回去西河城,就我带着桩子去,早去早回。”大山皱着眉,提议道,“现在外头不安生,阿福又小,海棠又是个姑娘家,如何能跟着折腾?”
“不行,爹,这路上时日太长,我得时时跟着,万一桩子发病了,我还能给他管着呢。”海棠赶紧出声提醒。
“那既然这样,你就随着我一同上路”大山想想,回了一句。
他本不想让海棠受罪,可这治病是大事,他一窍不通,可不敢拿桩子的命来儿戏。
“你们都走了,就留我娘两个在家担惊受怕?我看还是一家人一起去吧。”张二娘把怀里熟睡的阿福搂紧了些,回了一句。
她眼瞅着他们爷俩个嘀嘀咕咕,自说自话,好像把她给撇到了一边,当下就有些不情愿了。
“那可不成,阿福小,怎能折腾?”大山马上反对。
“留我娘两个在这里,你也放心?”张二娘反问一句。
“有啥不放心的,娃娃爷爷奶奶还在村里呢”
“呵呵,你还做着白日梦,指望着他爷爷奶奶帮着咱们那?不帮着村里人欺负咱们都不错了娘现在看我不顺眼,怪我没把海棠交给村里人呢,哼!不是她生的,她自然不疼”
不提这茬还好,一说到老太太,张二娘就如那斗鸡,全身的毛全都翻起来了,这会儿语气激烈许多,说出的话丝毫不客气。
大山被张二娘堵的无话可说,他也不是那能言善辩之人。
他脸色红白交错,过了好一阵,才弱弱的吐出一句:“那就一起走吧”
第210章:上路
一家人前往西河城的决定就这么敲定了。
可说要上路,没也这么简单。
这一趟西河城之行,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走之前,总要告知下海棠的爷爷奶奶,也要往张家庄去一趟,给海棠姥姥家报个信儿才好。
现在灾荒,家里剩下的水和粮食,也不能送人去,他们十天半个月之后回来,还要接着吃用,藏这些东西,收拾一些零散的家什,总要时间。
大山和张二娘分头协作,这几天忙的团团转,海棠只用照看桩子就好。
经过几天尽心尽力的调养,桩子现在的情况总算稳定许多,腹痛已经消失,高热也退了,只是莫名的咳嗽,还有全身乏力,不是海棠能解决的,这也是他们要去西河城的原因了。三天后,村东头的黄土小路上,响起了一身鞭响,驴车咕噜咕噜在黄土路上前行,朝着未知的远方疾驰而去。
茅屋,古树向后倒去,小院渐渐也看不清了。
土路边上,二叔二婶,爷爷奶奶的身影越来矮小,直至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了,海棠才正了正身子,转过头,不再留恋。
此刻天光未亮,驴车在黄土路上狂奔,带来丝丝清爽的凉风。
海棠挨着她爹大山坐前头赶车,身后的车棚子里,桩子躺在铺好褥子的铺塌上,张二娘抱着阿福守在他身旁。
这驴车是借的二叔家的,而这车棚,是昨日大山临时加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