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阿福吓得呜咽起来,手脚并用,把张二娘抱得死紧死紧。
桩子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大山和一侧的张二牛二人拉着毛驴,努力想把驴车拐弯往后赶,可驴子的四个蹄子好似生了钉子般,就是不动,大山已经忍不住抽了它几鞭子。
耳膜中尖叫不停,再不能浪费时间了!
海棠一把拉了大山,高声喝道:“爹,赶紧背着桩子往这边荆棘里头钻,躲到下头的水渠里去,别墨迹!”
张二娘率先回了神,她跳下车子,一手环着阿福,一手把扶起桩子,大声叫道:“快,大山,快,背桩子”
大山这才反应过来,丢了缰绳和鞭子,跑过来躬身背起桩子。
丈许宽的荆棘莽草下,是挖的比壮汉还深的沟渠,里头早已经干涸,不见一滴水,而越过水渠,便是一望无际的枯田。
如今也唯有赌一把,躲在这水渠里了。
车旁海棠已经把荆棘扯起来了一些,勉强能够挤进去一个人,也不管手勒得生疼,脸上身上被划出的血印子,她转身上了驴车,把家里的棉被褥子拖出来,往沟渠里丢去。
这沟渠挖的比大山还深,光人跳下去,没关系,可如果背着人,拖着东西,那跳下去,不死也会摔成半个残废。
海棠丢的这些厚实棉物,多少还能起些缓冲的作用。
第215章:横祸
张二娘跟在海棠身后,海棠转身一把将阿福拉扯进怀里,急声喝道:“娘,你快跳下去,跳到咱的被褥子上,我再把阿福递给你。”
张二娘点点头,没有废话,推开荆棘,挤到海棠前头,毫不犹豫跳下去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废话,说不准一家人的性命就没了。
很快,水渠里,张二娘一双手就伸了上来,张二娘人矮,就算张开双手,也还是跟这官道隔着半手臂的距离。
海棠狠心,一把把阿福朝着张二娘抛去。
孩子丢下去,会不会摔着,会不会磕着,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这个命悬一线的时刻,她的身后还有她爹,还有生病的弟弟等着往下来,这个时候容不得她犹豫。
幸好,幸好,张二娘没有出任何茬子,准确无误把阿福抱在了怀里。
有了前面张二娘的示范,后面就得心应手了许多,大山把背上的桩子放下,他常年干活,身手敏捷,很快利索的跳了下去,也如张二娘那般,伸直胳膊接桩子下来。
折腾了两日的桩子身子发软,脸色苍白,强撑着往下跳,海棠抓着他后背的衣裳,缓了一把。
一切都顺利,桩子也被大山接个正着。
见一家人都下了沟渠,海棠这才长出一口气。回转身往身后张望,驴车把这一侧荆棘堵得严实,但依旧能看到乱成了一锅粥的人群。
尖利绝望的叫喊依旧回荡在耳边不得停歇
海棠庆幸,幸好一家人是挨着荆棘赶路的,不然,现在躲都没地方躲了。
“海棠,还愣着干啥,快下来啊”张二娘在下头急的大叫。
“快,快下来,爹接着你!”大山蹙着眉,跟着焦急吼道。
“爹娘,你们别出声,我马上来。”海棠话刚一落,人便往驴车处跑去。
水渠下的张二娘和大山急的跳脚,尖声吼道:“海棠啊,你回去干啥,快回来啊”
张二娘抬着脸朝官道上怒吼,她胸口如悬着个千斤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惶恐绝望像一片阴霾,袭上心头。
很快海棠又出现在沟渠边道上,“啪”一声响,一个包袱丢了下来,还未等张二娘看清,“啪”又一声响,又掉下来一个包袱。
“哎呀,都到啥时候了,还管东西,快下来啊,孩子啊”张二娘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身侧桩子和大山也随着她焦急催促海棠。
海棠再次回身,把睬倒的荆棘扶起,勉强遮挡住了一家人的痕迹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官道上那如地狱般的场景后,这才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一家人终于再次躲在了一起。
张二娘一把把海棠搂在怀里,边使劲拍打她,便哭嚎道:“死娃子,娘喊你多少回不听,你是要作死啊”
“娘!”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海棠含泪抱紧了她娘,心里虽然害怕,虽然慌张,可也暖心。
她知道张二娘是担心她,她知道一家人都在乎她。
也不怪她作死,如果就这样光个人跳下来,车里的东西肯定都会被山匪顺走,丢了吃的喝的用的,他们一家人该如何过日子?靠什么给桩子看病呢?
海棠心跳如捣鼓,但她却一点都不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
平静下来之后,头顶官道之上的厉声惨叫更显得瘆人,大山和张二娘把她和两个小的搂抱的紧紧的,生怕放手了便再不能团聚在一起。
她们更不敢作声,怕引来头顶上方那群修罗恶人。
一家人团缩的紧紧的,连阿福都乖顺的不哭不闹,懂事听话的让人心疼
透过张二娘的肩膀,海棠朝沟渠尽头张望。
相隔不远处,也有人如他们这般,躲在这下头,可也只有少少的几家人而已,一路同行的这些灾民,九成九的还是习惯性的往后奔跑逃命去了。
平野里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狂风。风声呼啸,卷携着人群绝望凄厉的哭喊声尖叫声远去,如同地狱里的上刑魔音,让沟渠里的几人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也生出无边的恐惧。
海棠脸色惨白,把张二娘的胳臂搂得更紧了一些,身侧的大山和张二娘,也吓得不敢动弹分毫。
血腥气渐渐浓重了许多,人群嘈杂声过后,渐渐能听到些男人们粗鄙的叫骂声,利刀扎进血肉的刺啦声。
这是山匪靠近了,在砍杀路上没来得及跑掉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