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少年本来就已经到了绝望的境地,现在忽然获救,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灰败的眼神慢慢转向褚冥砚,在看到褚冥砚的脸的时候,眸中猛地簇起一丝火苗来。
“摄政王殿下!”少年向着褚冥砚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被他手下的侍卫制止了,他黑眸之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看着这张同顾云歌极其相似的脸,褚冥砚蓦地心里一软,他眸色微微柔和了下来,立刻命人将少年放了开来,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些,说道:“顾清玄?你怎会在此?”
说起来,褚冥砚同顾清玄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是同顾云歌相关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方才听见熟悉的声音他便过来查探了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顾清玄。
只是……顾清玄又怎么会如此狼狈?想到这里,褚冥砚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随手将腰间的水壶解开,递了上去,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清玄也是有些功夫的,他毫不费力的将水壶接了过来,他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眼眶的颜色,只能感受到他面上满是悲恸。
他对褚冥砚递过来的水壶并没有兴趣,都没有打开一下,便立刻走到褚冥砚眼前,沉声说道:“摄政王殿下,请您救救顾府,救救我们一家吧!”
他手指紧紧攥起,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但还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道:“摄政王离开不久,皇上便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指证父亲投敌卖国,直接将父亲关入了大牢之中!”
说完,他却见褚冥砚神色深沉,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顾清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被曲青云救出来之后,便住在曲青云准备的那处宅子之中,没想到却有官兵突然找过来,他慌不择路,随便收拾了行李便离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同曲青云说上一声。
误打误撞的,顾清玄便到了京郊之处,他向着左右顾云歌也在大周,便壮着胆子往大周赶。他身上也有些功夫,这么久以来的勤学苦练,功夫并不弱,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没想到竟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顾清玄紧紧咬着牙,他不知道褚冥砚到底是作何感想,他深吸一口气,眼睑低垂,一咬牙便弯下膝盖,准备跪下给求一求褚冥砚。
他刚露出这样的意思,却被一双手问问的托了起来,顾清玄诧异的抬起眼睛向着褚冥砚看过去,他还没回过神来,方才弯下去的膝盖便被褚冥砚一提溜,又直了起来,紧接着,他耳边便听见褚冥砚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件事情,便交给本王处理。”
褚冥砚说话的时候,眸色略微沉了几分,他没想到不过是离开一段时间,京城便乱成了这般模样,齐文轩……着实是十分的胆大。
顾清玄满是诧异的看着褚冥砚精致却冷硬的面庞,虽然褚冥砚竭力柔和一点,但他通身气势没有收敛,带着一股煞气的模样便让人胆寒。
可是现在,顾清玄却觉得亲近了许多,他总算是明白过来顾云歌为何最终会选择同褚冥砚一起迈上这条注定满是荆棘的路,他也终于相信了,只要眼前这个男人有能力,就一定会护住他羽翼下的人。
顾清玄唇微微动了动,经历了这般变故,他像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一般,眉宇之间的稚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垂下头,对着褚冥砚用力的拱了拱手,说道:“殿下,清玄能否跟在殿下身边,只有学好了功夫,有了本事,我才能保护得了姐姐,保护得了家人。”
褚冥砚狭长的黑眸之中闪过一丝暗芒,他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他并不在意顾清玄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清玄的肩膀,却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件事情等到京城的事情了结了再说吧,不过,你只需要保护好侯府的人即可,你姐姐,本王便能护住。”
顾清玄愣住了,听见褚冥砚这般直白的话,他略微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京中发生的事情十分紧急,褚冥砚也没有时间让顾清玄将自己整理一番,他让人带着顾清玄一起骑马,正准备启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便飞快的赶了过来。
沉央满面焦急,他不住的抽着马鞭,在看见褚冥砚的时候,面上焦急却没有一丝减弱。
褚冥砚对自己的手下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他看到沉央的脸色便知道应当是有大事发生了。
沉央素来是个沉稳的人,纵然发生再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这般惊慌失措,再联想到方才顾清玄说的事情,褚冥砚面上神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沉央马蹄溅起一阵一阵的尘土,他马都还没停稳,便跳了下来,迅速在褚冥砚面前单膝跪下,连声说道:“殿下,皇上前几日下旨,顾家罪孽深重,将在今日午时三刻满门抄斩!”
“砰——”
沉央话音刚落,一旁顾清玄手中的包裹便重重的落到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沉央,一时之间礼节也忘了,惊慌又震惊的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沉央这才发现一旁的马上还坐着一个顾清玄,他面色沉重,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也无声的回答了顾清玄的问题。
这件事情是真的,千真万确,若是在午时三刻之前不能赶回去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歌可在京中?”褚冥砚自然也清楚其中的利害,顾家这次本来就是被褚冥砚所牵连,齐文轩最终的目的本就是针对褚冥砚来的。
第四百零五章:顾清玄
沉央微微点了点头,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得一清二楚:“这随时三日之前颁布下来的圣旨,属下以为林烟罗会将这件事情告知殿下。”
接下来的话沉央也没有多说,他是直到今天才发现,三日前的消息林烟罗现在才派人去告知褚冥砚,只怕等那人将信送到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所以他才亲自快马加鞭将消息带过来。
褚冥砚面上神色沉郁了几分,他没想到林烟罗竟然会这么大胆子,上次的教训也还没吃够吗?
他心中怒火翻腾,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往京城。
“走。”褚冥砚面色沉郁得几乎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他声音冷凝,只是短短的吩咐了一个字,他的马儿便一马当先的跑了过去。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一定要在酿成惨剧之前,将所有的局势把握回来!
沉央也不犹豫,立刻跟了上去,一队人都染上了沉重的色彩,一言不发的朝着京城的方向赶过去。
而京城之中,如今也已经像是乱了套一般,顾家上下即将被全家问斩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顾云歌在曲青云家中,对这样的境况却是无能为力。
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上位者一旦接触到了权力就会不想放手,这种在权力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心中只有无尽惶恐。
或许是为了引人出来,齐文轩命了监斩官一早便将犯人押解了出来,首先要在大街小巷之中游行一圈,这才押解向法场。
自从从大周回来之后,顾云歌身子便一直不见好,她面色惨白,却不顾曲青云和卓清瑶的劝阻,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
看见素来威风凛凛顾望之被手铐铐住,脚镣束缚住,换上了一套囚服,身形佝偻的在囚车之中,顾云歌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望之确实曾经糊涂过,在宋月璃的事情上,他一度被蒙蔽了双眼,才导致了穆婉柔的去世,想必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一定也痛苦万分。
但是后来,对于顾云歌和顾清玄的关心,他是一个好父亲,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女儿,在年纪大了的时候,还要受这样的折辱。
他本来精力满满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花白的头发凌乱的在风中飘扬着,挡住了他本来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
顾云歌心中抽痛不已,看到这样的景象,她终于忍不住,顾望之向来是个爱惜名声的人,让他这般游街,定然是生不如死。
游行的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的声音,围观着的群众们都没有露出痛恨不已的表情来,只是默默的跟在囚车后面走着。
当初顾望之虽然是个闲散侯爷,但是在民间也是颇有威望的,当初他做了不少实质性的事情,让众人受惠不少,说他投递叛国,不少人都是不相信的,所以现在,大家也没有办法出声去指责谁,便只能跟在马车之后,沉默的走着。
顾云歌隐藏在人群之中,她眼眶已然通红,见顾望之佝偻着身子,花白的头发全然散乱,顾云歌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然而却被身后的曲青云用力的拉了一把。
曲青云本来就担心顾云歌,便跟了上来,这会儿看见顾云歌按捺不住,准备冲上前去,他便立刻伸出手拉了一把。
曲青云眉头紧紧皱起,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顾云歌轻轻摇了摇头。顾云歌红唇微张,她双眸已经红成一片,仿佛随时能够落下泪来,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