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微微一愣,没想到顾云歌要将顾濯打发回去,她将醒酒汤喂了半碗,顾云歌便不想再喝了,便站起身来,吩咐道:“伺候我更衣吧。”
惊蛰伺候着顾云歌洗漱过后,顾云歌又坐在铜镜前,亲自为自己上了淡妆,京中的她自己憔悴无比,看起来更是没有一丝的精神,她面无表情,忍住宿醉过后的头疼,动作明快的给自己抹了唇红,又打上些许腮红,将长发束起来,这才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惊蛰立刻紧紧跟着顾云歌,她微微一愣,为顾云歌理清楚衣服上的褶皱,连忙问道。
顾云歌轻轻眯了眯眼睛,她唇角向上轻轻扬了扬,沉声说道:“去书房,去褚冥砚在的地方。”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内室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顾云歌冷漠又淡然的声音传了出来,惊蛰却沉默了下来。
她大概知道顾云歌这次前去的意图,手中动作不免就迟疑了些。但是顾云歌也不由她磨蹭,在准备好了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顾濯还在外面等着,方才惊蛰还没来得及出来说一声,这会儿他见到顾云歌盛装打扮了出来,便连忙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顾云歌。
“濯儿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解决。”顾云歌看了顾濯一眼,与昨天夜里那般模样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一般,她面色十分冷静,冷静得却让人觉得十分的不正常。
顾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看着顾云歌的脸,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隐约能够猜到顾云歌现在打算去哪里,这些事情他也不方便参与,便只能点了点头,目送着顾云歌慢慢走远,一拐弯,背影就消失不见。
顾云歌一点都不耽误,直接走到了书房,现在时候不早了,她也不知道褚冥砚现在在不在,但是不管怎么样褚冥砚都会去书房的。
她面色如常,仪态极好,面上有精致的妆容掩饰着,一点都看不出来昨天夜里宿醉过。
书房离顾云歌的住处并不远,顾云歌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的沉稳,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书房向来是不容许下人靠近的地方,门口还有人守着,不让闲杂人进去,顾云歌脚步顿了顿,也还是没停留的走上前,轻轻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守门的侍卫已经不是顾云歌眼熟的人了,但那侍卫也是认识顾云歌的,见到顾云歌过来了,连忙垂下眼睛给顾云歌行了个礼,说道:“见过王妃娘娘,王爷现在在忙公务,不见人……”
他话音刚落,顾云歌却也没听他的话,忽然伸出手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那侍卫想拦,但是碍于顾云歌的身份,却不敢轻易的碰顾云歌,只能连声说道:“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顾云歌勾起唇,笑容有些讥诮,她抬起眼睛看了那侍卫一眼,冷声说道:“是我要让你们不要为难我才是吧。”
说完,她也不管不顾的提起裙子,朝着里面大步走进去,书房并不大,她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正中的案几上处理着公务的褚冥砚。
褚冥砚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一般,竟然是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手中的动作一直没停,只是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皱。
他面色如常,仿佛几天没有见到顾云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一般,也是了,若是他想见顾云歌了,昨日里也就来顾云歌的院子里,但是他病不想见,所以才毫不犹豫的去了飞花阁。
顾云歌心里的讥诮越来越深,她轻轻扶了扶发髻,让自己不露出半分的怯意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褚冥砚,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止不住颤抖着。
“王爷可有空听我说一句话?”
顾云歌叫的生疏,她不顾身后人的阻拦,大步走向褚冥砚的案几,最终在他跟前一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沉声说道。
她声音很冷静,面色也如常,只是眼神之中却满是复杂,紧紧的盯着这个她想了很多天的人。
她以为自己见到褚冥砚的时候会说不出话来,可是真的见到的时候,一切又都显得格外的顺理成章。
“出去。”褚冥砚却没有给顾云歌一点时间,他缓缓的放下了毛笔,忽然一台眼睛,锐利的眼神便迸了出来,紧接着,他薄唇微动,毫不留情的吐出两个字。
顾云歌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仿佛有些不认得眼前的人了一般,她依旧笑着,只是笑容却有些勉强,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到褚冥砚面前,说道:“你我夫妻做到这里,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能够有了,这样的夫妻做的也了无意思,当初我曾经说过,若是不如意了,倒不如和离了来的自在。”
第五百七十八章:离开王府
褚冥砚眼神终于有了丝丝的触动,他瞳孔猛地一缩,看起来平静无波的眼神也因为顾云歌递上来的这张纸而有了裂痕,但很快,他就修复好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手指却忍不住紧紧的攥起来,牙齿也紧紧咬着。
他幽深的眼神停留在那张纸上,也不看顾云歌,顾云歌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也不在意一般,将那张纸舒展开来,摊开放在桌上,轻声说道:“这是和离书,你签了之后,便拿去官府公证吧,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夫妻之情,缘尽于此。”
顾云歌以为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会崩溃,会歇斯底里,会委屈,可是真的到了褚冥砚面前,她才发现自己也能够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只是一派淡然的看着褚冥砚,仿佛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一般。
褚冥砚眼神幽暗,他沉默了下来,也不表态,不说自己的想法,连一句挽留都没有。顾云歌以为自己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了,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她心里还是会一阵一阵的痛。
她忽然勾起唇,唇角笑意更深,故作无谓的模样却刺痛了褚冥砚的眼睛。顾云歌见褚冥砚没有表态,也不等了,她不想再这样无谓的等下去,那样无谓的等待,昨天一天便已经够了,她伸手将腰间一直挂着的锦囊拉扯了下来,放在褚冥砚面前,说道:“这是你母亲的耳环。”
锦囊是顾云歌后来重新做的,褚冥砚当初在混乱之地的时候,将锦囊弄得脏兮兮的,戏也洗不干净,顾云歌便索性重新做了一个更厚实的,她拿的和褚冥砚手上的是一对,既然要走,这些东西似乎也没有意义了。
她不想拿这些东西来做无谓的留念。
褚冥砚薄唇紧紧抿起,如同雕刻一般的脸庞上已经满是阴沉之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般。他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安安静静放着的东西,整个人都看起来颇有些沉郁。
顾云歌将所有的东西都放下来了之后,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看着褚冥砚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眼神之中还留有丝丝眷念,她眼神一点一点的从眉眼一直扫到嘴唇,仿佛要将褚冥砚的脸印进自己的心里一般。
看够了之后,她才收回自己的眼神,笑容坦率,声音却颤抖:“若是你有空的话,便将和离书签了吧,这么久以来,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感谢你对顾家的照顾,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一笔勾销。”
说完之后,她又顿了顿,面上带了几分柔和,看着褚冥砚,柔声说道:“也谢谢你,这几年来,让我做了一个美梦。如今梦醒了,我也应该回去了,希望此生再也不想见,褚冥砚。”
顾云歌颤抖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之中,虽然柔和,却像是一记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在了人的心上。
她说完之后,也不去看褚冥砚的表情,只是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就像回走去,在转过脸的一瞬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划过她的脸颊,坠落在地,只留下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痕迹。
她走出几步,又顿了顿,几乎是哽咽着说道:“褚冥砚,我不爱你了,我也不会恨你,我会想尽办法,忘记你。”
顾云歌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可是心里的痛感却还是提醒着她,她完全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洒脱,或许若是褚冥砚现在出声喊她一句,出声轻轻说一句对不起,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进褚冥砚的怀里,忘却曾经两人之间的隔阂,好好的过未来的日子。
可是一直到她走出了书房之中,都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褚冥砚仿佛是默认了这些事情一般,任由顾云歌离开了这里。
走出去之后,顾云歌终于忍不住,她走过转角,方才的力气便都丧尸了,她扶着墙,慢慢的蹲了下来,将脸埋在膝盖之中,哭得声嘶力竭,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惊蛰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却只能轻轻拍着顾云歌的后背安慰着,她默不作声的目击了全程,若说不怪褚冥砚,那也是假的,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她只希望,这是顾云歌最后一次为褚冥砚流泪了,希望离开王府之后,顾云歌能够真的忘记褚冥砚,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终结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这段感情,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才能够真的放下,若是还恨着,恨得越深,就代表是爱的越深。
顾云歌离开之后,书房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褚冥砚看着那纸张上娟秀的字迹,每一个字眼都像是敲击在自己的心上一般。
方才跟着顾云歌走进来的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便飞快的向外走了出去,不再打扰褚冥砚。
连人走出去之后,室内便陷入难言的寂静之中,褚冥砚面色复杂,黑眸之中涌动着深且浓厚的情绪,他紧紧咬着牙,压抑着自己,方才握着的椅子把手,竟然也被他捏碎了去。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