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喊住她,“姑娘且留步。”
苏风暖回头看着他。
陈述道,“敢问姑娘芳名,记个恩情,在下办完事情定然报还。”
苏风暖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恩情就不必记了。我是为救人,可不是为图回报。”
陈述闻言也不纠缠,拱手,“既然如此,姑娘慢走。”
苏风暖进了小巷子,隐去了踪影。
沈琪凑近陈述,说道,“这么俊的功夫,竟然出在这么年轻的姑娘身上,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历?”
陈述道,“江湖上卧虎藏龙,能人异士多了,你没见过,是不常出京而已,也不足为奇。”话落,他道,“我们快些,先去府衙,看看情形,咱们赶紧找叶裳。”
沈琪点点头,住了嘴,一行人打马向府衙而去。
苏风暖回了那处院子,她刚踏进门口,柳开便迎了出来,小声说,“小姐您回来了?叶世子正在发脾气,我正要去找您呢。”
“他发什么脾气?”苏风暖问。
“扔了药碗,说你不回来,他就不喝药。”柳开道。
苏风暖心里有气,点点头,进了院子。
来到叶裳的房间,只见他郁郁着一张脸,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一片浓郁的阴影。屋中的窗帘落着,投不进阳光,隔着帘幕看来,他脸异常的白,神色异常的阴郁。
苏风暖挑开帘幕,倚着门框看着他,凉凉地道,“伤在你自己身上,你发脾气不吃药别人又不难受。脑子进水还没好吗?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了。”
叶裳立即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你去哪里了?”
苏风暖瞪了他一眼,“回农庄一趟,外婆不是我娘,长时间不回去,她就会发动人找我。”
叶裳点点头,“我伤口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
苏风暖走进来,瞅着他,“我临走前给你包扎好好的,你有扔药碗的力气,怎么没自己包扎伤口的本事?”
叶裳伸手拽住她的手,郁郁地说,“我只有扔药碗的力气,没有自己包扎伤口的本事。所以,暖暖,你要在我身边看着我陪着我,你不看着我,我这伤口就好不了。”
苏风暖没好气地骂,“无赖,谁爱管你死活。”
叶裳脸色阴郁转晴,笑看着她,“你爱管。”
苏风暖一时失语。
叶裳忽然松开手,拽住她袖子,凑近他鼻子闻了闻,皱眉说,“你什么时候见过了许云初?”
苏风暖挑眉。
叶裳嫌恶地放开她的袖子,看着她,“你身上有一股子竹梅香,这种香料,是许云初以青竹和冬梅的树研磨做料,特制的。普天之下,只有他自己用。”
苏风暖低头闻了闻,发现果然有,她无语地道,“他一个大男人,偏爱香料?”
叶裳哼了一声。
苏风暖道,“是见过他,在衣裳铺子,他去查我。”话落,将遇到许云初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裳沉郁着脸看着她,“你几日前便见过许云初了?在山林?”
苏风暖点头,“我发现他这个国丈府的小国舅有点儿不简单,一个人拿着弓箭在山林里说迷路走不出去了。后来,我带他出去,送了他一株紫木草。之后,柳开说他从灵云寺回来后,立马就有人在查他。今日,他的护卫第一时间就将风美人砍了易疯子之事禀告给了他。这可是江湖之事,他一个国丈府的小国舅,高门贵裔的公子,这么快就了然江湖,不是很奇怪吗?”
叶裳冷笑,“许云初什么时候简单了?他从生下来就不简单。你别被他的外表糊弄了。”
苏风暖坐下身,伸手解他伤口的缠带,一边给他处理伤口,重新包扎,一边翻白眼,“我被他糊弄什么?我这些年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我不糊弄别人就不错了。”
叶裳忽然笑了,“是啊,暖暖有着天下最会糊弄人哄骗人的本事。太后那个老精婆都被你骗过了。”
苏风暖嘴角抽了抽,“你叫太后老精婆,小心她对你抽筋扒皮。”
叶裳不屑,“一把老骨头了,跳哒不几年了,只有她自己还觉得能遗骨不化。”
苏风暖笑出声。
叶裳看着她,轻叹,“你总算是对我笑了,从见到我,就一直冷着脸。”
苏风暖剜了他一眼,快速地给他处理了伤口,同时道,“刘嬷嬷听说你出了事儿,一大早就去了东湖,她一把年纪了,若是再找不到你,怕是受不住。”
叶裳道,“嬷嬷正因为活了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又是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出来的,越是找不到我,她才越不会有事儿。”
苏风暖点点头。对他道,“如今外面翻了天,京城已经得到了消息,你那帮子狐朋狗友都为了你来了此地,富贵子弟们找不到你,估计会把官府掀了,把东湖水放干。”
叶裳挑眉,“你见着了他们?”
苏风暖将从陈述等人马下救了老婆婆之事说了。
叶裳听罢,笑吟吟地道,“他们有眼不识泰山,白可惜你的功夫给他们看了。”
苏风暖哼了一声,“要想个对策,他们来灵云镇是第一批,应该还会有人陆续来。你在这里躲着,不是长久之计。”
叶裳没说话,似乎在思量什么。
柳开再次端来药,这次叶裳乖乖喝了。
苏风暖整个身子懒洋洋地靠着床头,曲着腿,折腾跑了农庄又折返这一趟,有些疲惫。想着如何处置此事妥当。
叶裳喝完药,对她说,“苏夫人若是知晓我出事,看在我故去父王、母妃的面子上,一定会来灵云镇,如今应该在路上,她来了,你外婆就不会总想着找你了,你就能安心陪着我了,先别管外面的破事儿。”
苏风暖瞪了他一眼,“我外婆那里是小事儿,如今是惊动了四面八方的人找你,还有背后害你之人,到底是谁,这才是大事儿。”顿了顿,她道,“江湖上杀手都有规矩,即便到死,也不会说出是谁买凶,所以,易疯子那里是死也不会说的。坏了规矩等于丢了饭碗。以后没人再敢用他,与死无异。”
叶裳没说话。
苏风暖又道,“虽然是破事儿,但也不能任由着不理。何况这么大的事儿。”
叶裳看着她,淡淡道,“京里既然得到了消息,皇上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估计会派人来。至于派谁……”他笑了一声,“太后怎么会不插手?卿华坊背后之人是太子,她怎么会饶过太子,任他置身事外?”
“你的意思是,太子本人会来?”苏风暖挑眉。
叶裳点头,“他脱不开干系,不想来也得来。”
苏风暖瞅着他,见他一副闲闲散散事不关己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一个人,折腾惊动了多少人。真是祸害。”
叶裳轻哼,“谁让我有这样一个身份,生下来就是惹事的祸害,不管我愿不愿意。”
苏风暖无语,片刻后道,“哪天老天看不惯,一准收了你。”
叶裳闻言笑看着她,眸光里如画了一幅迤逦缱绻的画,“收我时有你陪着,也是一桩好事儿。”
苏风暖想说你想的美,抬眼看进了他眸光深处,闭上了嘴。
第三十七章 帝王之怒
果然不出叶裳所料,当日,苏夫人听闻叶裳出事后便匆匆离京,来了灵云镇。
京中也因此炸开了锅。
皇帝大怒,要亲临灵云镇。
朝中大臣一律劝阻,言:皇上乃九五之尊,灵云镇如今一团乱象,皇上天子贵体,万可不能前去犯险。若是皇上担心叶世子,派人前往就是了。
太后听闻消息后,也从慈安宫出来阻止皇上。言:皇上为叶裳一人,焉能不顾惜龙体?听闻卿华坊是太子幕僚所开,也算是东宫背后扶持,叶裳在画舫出事儿,当由太子前去,他一国太子,如何能日日窝在东宫?不为国事忧心也就罢了,出了事儿难道还躲着避祸不成?
皇帝闻言更怒,派冯盛前去传旨,命太子即刻赶往灵云镇,不找到叶裳,别回来了。
冯盛赶到东宫后,入门便闻到一股药味。
月贵妃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到冯盛,连忙问,“盛公公,可是因为叶裳沉船之事而来?”
冯盛点头,给月贵妃见礼,“皇上有旨,命太子即刻前往灵云镇,说若是找不到叶世子……”
“怎样?”月贵妃提着心问。
冯盛叹了口气,“说太子也不用回来了。”
月贵妃闻言,顿时红了眼圈,“皇上眼里只有叶裳,没有太子。叶裳贪玩游湖如今出了事儿,怎么能全算在太子头上?”话落,她向外走,委屈地道,“我这就去找皇上。”
冯盛见此,连忙拦住她,“哎呦,贵妃,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去找皇上?皇上本来想自己前去灵云镇,被太后和一众朝臣拦住了,如今正在气头上,虽然叶世子出事儿,不能全算在太子头上,但灵云镇卿华坊顶着的可是太子名头,出了这等事儿,太子脱不开干系。”
月贵妃停住脚步,“太子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若是再折腾的话……”
冯盛看着她,“容安王和王妃当年战死沙场,虽然事情过去了十二年,可是百姓们心里可都记着呢,没人忘记。叶世子是王爷和王妃唯一的血脉,如今此事一出,外面的百姓们都炸开了锅。皇上素来疼宠叶世子,也是因为念在故去的王爷和王妃,太后如今咄咄紧逼,皇上没法前去,太子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老奴劝您,您可别这时候犯糊涂啊,多少双眼睛盯着东宫呢。”
月贵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惊醒过来,犹豫挣扎半刻道,“如今太子病刚刚稍好一点儿,让他独自一人去,我不放心,我要跟着他一块儿去。”
冯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皇上只命太子前去,贵妃若是去,怕是要去寻皇上请旨。”
月贵妃点头,吩咐宫女,“你们给太子收拾行囊,本宫去找皇上请旨。”
宫女们齐齐应是。
月贵妃随着冯盛去见皇上。
皇上余怒未消,见到月贵妃,脸色难看,“你来做什么?”
月贵妃眼圈又红了,眼泪忍不住,湿了眼眶,“皇上,衍儿病还没好,妾身不放心他一人前去灵云镇,妾身也……”
皇帝竖起眉头,“你也要跟他一起去?”
月贵妃点点头,“他身子弱,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是要了妾身这一条命啊,皇上。”
皇帝沉怒地看着她,“慈母多败儿,太子如今这副样子,就是被你宠惯的,不经风雨,风一吹就倒。”
月贵妃拿着帕子擦眼泪,委屈如滔滔江水,“皇上怎么能一味地责怪臣妾?若不是有人虎视眈眈想要我们母子不得好死,臣妾也不至于每日提心吊胆看着太子,太子他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弱。”
皇帝一时沉默,冷沉着脸看她片刻,挥手,“你回去,朕不准你跟他前去灵云镇。”
月贵妃含着泪水看着皇帝,“皇上,太子从未出过京城啊,若是有人趁机作乱,太子有个三长两短……”
“有个三长两短,朕就重新立太子。”皇帝大怒道。
月贵妃身子猛地晃了晃,颤抖惊惧地看着皇帝。
皇帝也看着他,眉目冷沉,“他是太子,是东宫之主,是这南齐江山未来的支柱,如今连灵云镇都不敢去,立不起来,一桩事情都处理不好,朕的江山还如何交给他?你说?嗯?”
月贵妃抖了抖嘴角,恐慌不能出声。
“即便朕交给他,他也坐不住。”皇帝又道,“躲在母亲羽翼下的孩子,永远长不大,你这不是对他好,是害他。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没一点儿长进。”
月贵妃惶惶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再看她,对一旁冯盛吩咐,“将月贵妃送回青凤宫,从今日起,闭门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她出宫。”话落,又道,“吩咐太子,立即出京,不得耽搁。”
月贵妃看着皇帝,上前一步,哭道,“皇上,您不能让衍儿独自去啊,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