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扁扁嘴。
云山真人看向叶裳,拿出两瓶药,递给他,“这个药你收着,别总喝什么三日醉、半月醉、一月醉、三月醉了。难受忍不住的时候,吃一粒。够你吃一年的。你总是醉下去,哪天醒了,小丫头该被人拐跑了。”
叶裳伸手接过,笑道,“谢谢师祖。”
“总不能白担了你喊一声师祖。”云山真人摆摆手,“走。”
叶裳没立即走,而是对苏风暖说,“你先上车,我还有话要跟师祖说。”
苏风暖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云山真人一眼,上了马车。
云山真人看着叶裳,笑呵呵地说,“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关于小丫头的事儿,我即便收了她的闭嘴费,也知无不言。”
叶裳看着他,“师祖的话当真?”
“当真当真。”云山真人点头。
叶裳道,“我想知道,《红颜传》里,师祖写了她什么?她气的揪了你的胡子?写了我什么?她把后两句抹了?”
云山真人脸一僵。
叶裳看着他,“师祖刚刚说了知无不言。”
云山真人咳嗽了两声,又咳嗽了两声,偏过头,说,“忘了。”
“忘了?”叶裳挑眉。
云山真人点头,“哎,人老了,记性不好,还真给忘了。”
叶裳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其实,师祖若是离开清水岸,路途行迹什么的,若是我想知道,也能知道。若是对外说说,也能传得出去话。那样的话,师祖就不得清静了。”
云山真人翘胡子,“臭小子,你威胁我?你手里还拿着我给你的药呢!过河拆桥。”
叶裳笑看着他,摆弄着手里的药瓶说,“这不是威胁,是闲聊。”
云山真人瞪眼。
叶裳看着他,面上闲闲淡淡,一副你真若是真不说,我也不是开玩笑,真做得出的样子。
云山真人看了他一会儿,一甩道袍袖子,气哼哼地说,“我说忘了就是忘了。我老道大半辈子也没怕过麻烦,还能老了老了被你个臭小子威胁不成?等我写信给你师傅,看看他收的什么破弟子。欺师灭祖啊欺师灭祖。”
他一边骂着,一边回了屋。
叶裳站在原地,无言了片刻,转身出了道观,上了马车。
苏风暖懒洋洋地躺在车里,见叶裳上车,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说,“你睡够了,该我睡了,不准吵我。”
叶裳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风暖找个舒舒服服的姿势,睡了。
马车离开了道观。
苏风暖整整睡了一日,到硕阳镇的时候,醒来接了小池,便将他丢给了叶裳照看,自己则另外备了一辆马车,敞开了姿势,继续睡。
小池与叶裳坐在一辆车里,走了一日后,苏风暖依旧在另外一辆车里睡了一日。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叶裳,“叶哥哥,苏姐姐怎么困成了这样?都睡了一日了。”
叶裳看了他一眼,“她不止睡一日了,已经两日了。”
小池更是惊讶,“苏姐姐为什么能睡这么久?”
叶裳道,“因为她是猪托生成的。”
小池呆了一下,摇头,“不会的,苏姐姐这么漂亮,才不会是猪托生成的,叶哥哥骗人。”
叶裳笑了一下,“那你说,她是什么托生成的?这么能睡?”
小池想了一下,立即说,“是凤凰,凤凰有涅槃之说。涅槃前的凤凰,是不是一直在睡觉?”
叶裳失笑,拍拍他的脑袋,“她才不是凤凰,顶多算是一只土鸡。”
小池摇头,“土鸡不漂亮。”
叶裳道,“有漂亮的土鸡。”
小池挠挠头,一时没了反驳的话,看着叶裳问,“叶哥哥,你是和苏姐姐住在一家吗?”
叶裳摇头,“现在不是,以后是。”
小池小声问,“京城好玩吗?什么样子?”
叶裳道,“京城好玩得很。”
小池又说,“叶哥哥又骗人,苏姐姐说过,京城一点儿都不好玩。”
叶裳挑眉,“她什么时候说的?”
小池小声说,“一年前,苏姐姐本来是要进京城的,但是收到了一位哥哥的书信,便折返回家了。我问苏姐姐,京城好玩吗?她说一点儿都不好玩。我就问她,既然不好玩,为什么苏姐姐总是去京城。苏姐姐说,因为京城有她很重要的人,要去看看。”
叶裳勾起嘴角,“她真这样说?”
小池点头,“嗯,我记性很好的,苏姐姐是这样说过。”
叶裳摸摸他的小脑袋,笑意温和地说,“京都晋王府督办了一所学堂,比皇室御用的上书房丝毫不差。回京后,我与晋王说说,你去晋王府办的学堂如何?”
小池看着他,小声说,“苏姐姐同意吗?”
叶裳微笑,“她自然同意。”
小池点头,“苏姐姐同意,我就同意,我听苏姐姐的。”
叶裳看着他,说,“你苏姐姐听我的,所以,你以后也要听我话。”
小池瞅着他,似乎纠结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也听叶哥哥的。”
天黑十分,回到了灵云镇,马车直奔灵云寺。
来到山门,千寒去叩门,守山门的和尚见到叶裳的马车,连忙将人带车请了进去。
王夫人听闻叶裳和苏风暖回来了,连忙从后方斋院迎了出来。
叶裳下了马车,对王夫人见礼。
王夫人看着叶裳,见他虽然奔波一番,但气色比那日离开时要好上许多,压低声音问,“解药带回来了?可给太子送去了?”
叶裳也压低声音说,“师祖派人送去的,早已经服下了。”
王夫人立即问,“可是真残废了?”
叶裳点点头。
王夫人叹了口气,见一个小男孩立在叶裳身边,立即问,“这是?”
叶裳微笑,“他姓苏,叫苏驰。”话落,拍拍苏驰小脑袋,说,“小池,喊外婆。”
“外婆。”小池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声。
王夫人愣了愣,“姓苏?这孩子是……”
苏风暖此时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对王夫人说,“外婆,她是我几年前收养的弟弟,一直由一位婆婆照看着,如今婆婆年纪大了,小池也长大了,我将他接到京中照看。”
王夫人点点头,笑着拍拍小池脑袋,慈爱地说,“小池真俊俏。”话落,牵了他的小手,“走,跟外婆进屋。”
小池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笑着对他说,“这是我外婆,以后也是你外婆,听外婆话。”
小池点头,乖巧地任由王夫人领着,进了屋。
进屋后,王夫人询问了一番叶裳和苏风暖前往清水岸见云山真人的经过,叶裳简略地说了,她便慈爱地让叶裳赶紧去休息。
叶裳走后,王夫人吩咐人安排小池去休息。
小池离开后,王夫人对苏风暖问,“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弟弟?怎么没听你说起?”
苏风暖道,“四年前,岭山瘟疫,这孩子的父母在瘟疫中死了,我见到他时,整个村子,只有他还有活着。我就救了他,带他离开了岭山,收养在了硕阳镇。”
王夫人闻言惊道,“他是岭山遗孤?”
苏风暖点头,“此事只有我知道,我觉得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没有说。如今岭山之事已经过去四年了。我给小池另外安排了户籍身份,我们家收养一个苏家旁支的子嗣,也不奇怪。所以,我就将他带进京城了。如今的苏府,若是罩着一个人,是能做到的。况且,以我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来说,就算有人怀疑彻查他的出身,我也能应对。不怕了。”
王夫人颔首,半晌,又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苏风暖冷笑,“岭山当年的瘟疫并不是不能救,只不过是没人去救。一个村子的百姓全都被封锁死了。有的人是活活被饿死的。朝野上下层层隐瞒,至今岭山荒芜,尸骨未寒,杳无人烟。皇上至今都不知情。”
王夫人无言片刻,说道,“当年的容安王和王妃战死边境也是如此,多少鲜血成就那些人的权力倾轧。如今太子也遭了毒手,皇上子嗣又后继乏人。这南齐危矣。”
苏风暖道,“不见得南齐就危了。”
王夫人又叹了口气,对她说,“你也快去休息。”
苏风暖摇头,“我在马车上睡够了,如今不困,外婆您睡,我去找老和尚聊会儿天。”
王夫人见她确实精神,摆了摆手。
苏风暖出了房间,直奔灵云大师的禅院。
她来到灵云大师的住处,便见灵云大师与叶裳正在下棋。她看了一眼棋盘,二人的棋局显然刚开始。她走进来后,坐在了一旁观看。
灵云大师对她笑道,“苏小友,你这次见了臭老道,可又从他那里打劫了什么好东西没有?”
苏风暖摇头,“他手里如今没什么好东西可打劫。”
灵云大师闻言颇为失望,“还以为又能见识见识好东西。”
苏风暖说,“他又云游去了,过个一年半载的,估计就有好东西了。”
灵云大师大笑,“然也然也。”
苏风暖看着他,“你可是等到太子醒来时回来的?”
灵云大师点头,“不眼看着太子醒,不甚放心,盛公公也不让老衲走。”话落,他道,“太子知道自己的事后,倒是很平静,没吵没闹没怒,让人比较意外。”
苏风暖想了想说,“既定的事实,恼怒又有何用?”
灵云大师点头,“兴许是因为这个。”
叶裳淡淡道,“他从出生,便是储君,入主东宫。坐了这么多年,大约是厌烦了。如今不能做储君,他没准正是求得所愿。”
苏风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灵云大师道,“不该啊,储君是未来皇上,九五之尊。太子自小受培养,应该比常人更在乎那把椅子才对。”
叶裳笑了一声,“那也要看怎样受培养,玉贵妃那般的培养,十个储君也能养废。”
灵云大师闻言,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