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这时在外面问,“世子,您醒了吗?”
叶裳又将那张纸压在枕下,闭上眼睛,对外面道,“我再睡一会儿。”
千寒闻言没声了。
苏风暖跃出高墙,出了容安王府后,便赶着时间,回了王府。
她刚跃进王府的高墙,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王府的管家便匆匆而来,站在门外询问,“小姐可醒了?”
苏风暖打开窗子,站在窗前,道,“醒了,可是外公喊我去用早膳?”
管家摇头,“回小姐,是太后派人来传旨,请您进宫。”
苏风暖皱眉,太后那个老精婆又让她进宫做什么?上次不是已经歇了给许云初和她赐婚的心思吗?她直觉太后找她一准没好事儿,便道,“外公罚我闭门思过抄书,太后估计不知道吧?你就如实回了,说我挨着罚呢,还没反省好,没办法进宫。”
管家闻言立即说,“老奴在来寻小姐之前,已经禀告给老爷了,老爷说既然太后有请,让您赶紧收拾一下进宫呢。”
苏风暖一时无语,她外公可真是给太后面子。
管家看着她道,“兴许太后这次不是为了您和小国舅赐婚的事儿,为了别的事儿,也不一定。”
苏风暖实在不想进宫,但若太后这次不是为了她和许云初赐婚的事儿找她,会是为了什么事儿?她进宫去一趟,倒也无妨,左右她又不怕太后。她点头,“好,我知道,我这就收拾。”
管家见她应承,连忙去了。
苏风暖喊来兰雨帮她梳妆。
兰雨笑着说,“奴婢听说姑娘上次被太后召见进宫穿的是骑装,这次恐怕不行,毕竟姑娘这次是从咱们府里进宫,不是从苏府,老爷面前,容不得姑娘不端庄,您若是再穿骑装,估计会被老爷训斥。”
苏风暖无奈,“外公就是规矩礼数多,非要把人规整成木偶,才觉得顺眼。”话落,她懒得费心思,“你看着帮我穿戴收拾吧。”
兰雨点头,走到衣柜前,择选半晌,拿出一套淡粉色彩袖云纱烟罗织锦曳地长裙,裙摆是用上等的烟笼针织绣法织绣的一株剑兰。华而不丽,粉而不艳。她拎起来,对苏风暖道,“小姐就穿这件吧,不太张扬,但也不过于素淡简单。”
苏风暖瞅了一眼,点头,“好。”
兰雨利落地帮她换上,又根据她穿的衣服,梳了时下流行的云鬓,又为她挑选了两件朱钗步摇。打扮妥当,她又忍不住夸赞,“小姐人长得美,怎么穿戴都极美。”
苏风暖点她额头,“外婆把你派到这个院子里侍候我,可真是派对了。”话落,她迈出了门槛,去了正院。
正院已经备好了早膳,王夫人正在等着她,见她来了,顿时眉眼笑开,“小丫头真是长大了,你远远走来,让我恍然还以为是你娘未出阁前,每次就是这般时候,穿的漂漂亮亮的来给我请安,陪着我用早膳。”
苏风暖闻言俏皮地笑着道,“我娘可没有我美。”
王夫人闻言大乐,“是是是,你娘没有你美,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话落,催促她道,“快吃吧,太后召你进宫,别磨蹭的太晚了,太后又会不高兴了。”
苏风暖坐下身,拿起筷子,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一顿饭,苏风暖较之往日多磨蹭了两盏茶,才在王夫人的催促下,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漱了口,出了房门。
府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苏风暖上了车后,车夫赶着马车,向皇宫而去。
来到皇宫时,正赶上朝臣下早朝。
苏风暖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又立即放下,对车夫说,“马车靠边等着,众位大人都离开后,宫门口清静了,我再进去。”
车夫应了一声是,立即将马车靠边停了。
大约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宫门口没什么人走动了,车夫禀告苏风暖,她才下了车。
早上出门时没发现,今日天色有些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雨,她对车夫道,“这天要下雨,你先回府吧,我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了宫。”
车夫看了一眼天色道,“奴才回去取伞,午时之前再来接您。”
苏风暖想了想,午时前估计有什么事儿也解决的差不多了,点点头,进了宫门。
她刚迈进宫门,里面不远处严公公正在等候,看模样,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来到,连忙笑呵呵地上前,“苏小姐可来了,奴才等了您许久了。您这回可别追什么蝴蝶了,上回奴才险些被太后落板子……”
苏风暖笑着瞅了他一眼,望了一下天道,“今儿天气不好,蝴蝶都躲着避雨呢,我想追,估计也没有蝴蝶给我追。”
严公公看了一眼天,见苏风暖和气,松了一口气,“这样奴才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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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善问婚事
虽然话如此说,但严公公眼睛还是一刻不离苏风暖,生怕她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风暖这次是真的没想跑,也没想着去找皇帝,她十招杀月贵妃之事,闹得天下皆知,张扬得很。此次进宫,再不同前两次,做出十招之内杀月贵妃之事后,也算是骇人听闻。就算她这回拔剑砍了太后,估计都没人会太过惊讶,确实没必要再遮掩躲着找皇帝庇护了。
所以,她一路都十分乖觉,虽然走得慢,溜溜达达,进皇宫就跟逛自家花园一般,但也没想着什么别的主意。
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通往御书房和通往后宫的分路口。
严公公看着苏风暖,一再嘱咐,“苏小姐跟紧老奴,别走差了。”
苏风暖点头,“好。”
严公公又松了一口气,纳闷地想,今日苏小姐不闹腾了,难道最近转了性?
二人走向通往后宫的路,走出不远后,许云初和大理寺少卿朱越一起从通往御书房的那条路走来,手里拿着卷宗文书,许云初随意地偏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二人的背影,他脚步一顿。
朱越正与许云初说着话,见他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也转头看去,太后宫里的严公公他自然认识,但那女子的背影他却不认识,他开口道,“小国舅是打算去太后宫里走一趟?给太后请安?”
许云初目光凝了片刻,摇头。
朱越见他摇头,但脚步却依旧站着没动,不由问,“那小国舅怎么不走了?可还有别的事儿?”
说话间,那二人的背影已经转过宫道,不见了身影。
许云初收回视线,摇头,“没有别的事儿,走吧。”
朱越虽然疑惑,但他也不是多问别人闲话之人,便与许云初一起,继续着刚刚的话,向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二人说定,一起前往刑部。
许云初见朱越上了马车,抬手招来一名守卫宫门的士兵,低声询问,“与严公公一起进宫的女子,是何人?”
那士兵连忙恭敬地道,“小国舅问的可是苏府小姐?”
“苏府小姐?”许云初凝眉,“她怎么又进宫了?”
那士兵道,“据说是太后召见,刚刚进宫不久。”
许云初点了点头,又回身看向宫门,顿了片刻,收回视线,抬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苏风暖一路上跟着严公公引路,没回头,自然不知道在许云初的面前过了一幕。
大约是因为苏风暖十招杀了月贵妃,无论任何人,对刀剑杀人都具有一定的恐慌,有了这件事的威慑力在,她发现,此次进宫,小太监、宫女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她,不能避开的,也都十分恭敬地对她见礼,头也不敢抬,更别提前两次进宫时那样明目张胆地瞅她以及在背后议论她了。
相较于这些小宫女太监来说,严公公生怕她跑了又出什么乱子牵连他被太后怪罪,一路上不停地盯着她,到没什么恐慌,不过恭敬自然是有的。
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太后宫。
早有嬷嬷在门口等候,见到了苏风暖,也十分恭敬,“苏小姐您来了?太后正在宫里等着您呢。”
苏风暖看了那嬷嬷一眼,她认识这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嬷嬷,她第一次进宫时,得了太后令要打冯盛,就是她。如今太后竟然派了她等在宫门口,这态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难道这次是先礼后兵?
苏风暖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嬷嬷领着苏风暖进了太后寝殿,在迈进门口时,那嬷嬷一边挑着帘子,一边对里面道,“太后,苏小姐到了。”
“请进来吧。”太后声音温和,从内殿传来。
苏风暖打起几分精神,进了殿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内的太后,她今日穿了一件紫金滚绣祥云边的袍裙,头上绾着盘凤鬓,满头珠翠首饰,好不贵气。面前放着一个浮木雕花的长匣子,里面满匣子的收拾,她正在挑选。
苏风暖仔细地看了太后一眼,不发怒不发威不盛气凌人时,就是一个端庄的老太太,还算和善。她屈了屈身,“太后!”
太后见她进殿,便放下手中挑选的首饰,扭头看来,乍一看到苏风暖,怔了怔。
在她见过苏风暖的那两面记忆中,她是一个混闹任性又贪玩的野丫头,第一次进宫时,虽然穿着好好的衣装,但被她自己撕扯了和侍卫打架,第二次是穿了骑装,捉蝴蝶跑去了御书房搅乱皇上,实在不像话。如今她穿着这样淡粉色彩袖云纱烟罗织锦曳地长裙,梳着京中女子喜爱的云鬓,看起来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华而不丽,粉而不艳,温温婉婉,着实让她以为认错人了。
她怔了片刻后,不由笑了,“你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些,怎么这般规矩了?哀家如今这么看你,还有些看不惯。”
苏风暖眨了眨眼睛,扯了扯衣摆,动了一下手环,笑吟吟地问,“太后的意思是说我人规矩了?还是衣装规矩了?”
太后见因为她细小的动作,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就鲜活了,还是那个苏风暖没差,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体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不说话乱动时,还像个大家闺秀,一说话一动作,就露馅了。她笑了一声,“衣装尚可,哀家听说王大学士最近在罚你抄书,想必因此有些进益了。”
苏风暖揉揉手腕,“不抄完他规定的经文不给饭吃,多少自然要进益些,否则不是白苦了我的手了吗?太后您老人家看得过去就行,我这苦多半都是为您受的,您每见我一回,被我气一回,外公怕我将您气坏了,就拘着我学规矩,辛苦死了呢。”
太后闻言失笑,“学规矩识礼仪哪里有不辛苦的?你毕竟是女儿家,严苛些,免得被人笑话,有进益是好事儿。”话落,她摆手,“坐吧。”
有婢女立即将椅子搬来。
苏风暖坐在了椅子上,不同于京中女子们的规规矩矩,身板停得笔直,她则是懒懒一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坐下了。
太后瞅着她,不知是因为早歇了对许云初赐婚的心思,还是因为她杀了月贵妃,大致因为心情的原因,看着她这样,倒也觉得虽然这小丫头这样做不规矩没礼数,但看着却赏心悦目。
她看着她,脑中忽然和一个身影重叠,觉得叶裳坐着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自从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叶裳活下来,被苏澈带回京后,容安王府这些年的规矩都被他扔的不知哪里去了,皇帝怜他年幼失孤,偏宠他,导致他无人管教,无法无天不说,半点儿规矩的影子都摸不到,因他是男子,又素来行混账事多如牛毛,这不规矩没礼数,便是小事儿一桩了,倒没人因此再苛刻他,只盼着他少干些让人头疼的事儿。
而苏风暖,虽然生于京城,但长于山野,散漫惯了,喜欢舞刀弄剑,从小像个男孩养,这没规矩,没礼数,没形样,混账事儿估计也干了不少,倒也和叶裳相差无二。
这样一看,两个人若是凑成一对的话,还真是相得益彰。
太后又想起那日叶裳的那番话来,此时看着苏风暖的目光,又与她刚进来时颇为不同。想着叶裳对于娶她之事,若是依他所言,乐意的话,那么……
她心思转了半晌,对苏风暖问,“你与容安王府那小子认识多久了?”
苏风暖看着太后,心想难道今日叫她进宫来,事关叶裳?她敲敲脑袋,想了一下,斟酌地道,“也没多久。”
太后看着他,“没多久是多久?见过几面了?”
苏风暖又敲敲脑袋,“因为我师兄是他表兄的缘故,见有好几面了。他为皇上挡掌,昏迷不醒那几日,见了多些。”
太后闻言点头,“哀家想起来,你与你那个师兄,也就是叶家的嫡子,感情极好?”
苏风暖扯了一下嘴角,“自然是极好的,我只他这一个师兄,他只我这一个师妹嘛。”
太后闻言揣摩这句话,想着原也就是因为师兄妹的关系感情才极好,她又点头,问,“你也知道,皇上一直有意将你赐婚给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哀家早先想将你赐婚给小国舅,后来琢磨着,论性情来说,你和叶世子颇为相像,还是皇上想的周到些。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哀家与皇上说说,给你和叶世子尽快赐婚,你意下如何?”
苏风暖暗想,按理说,太后就算不喜她嫁给许云初,歇了赐婚的心思,但也不会如皇上的意让叶裳娶她才是。如今这怎么转变想法了?
她揣摩了一下,想着难道因为叶裳为皇上挡掌,国丈辞官,太后也想通了?
“嗯?你怎么不说话,你意下如何?”太后见她不说话,立即追问了一句。
苏风暖收了猜测,想着不管太后因什么转变,试探她也好,别有意图也罢,想通了也好,今日这个态度总归是和善的,她眨眨眼睛,笑看着太后,“您最重规矩,这事儿不是该问我爹娘和我外公吗?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您让我怎么回答您啊。点头吧,不矜持,摇头吧,叶世子实在太美貌啊,我不忍推拒,这可真是让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