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听罢后道,“你是无忘谷里多少代里活着爬出的第一个人,也不算是丢人。”
苏风暖白了苏青一眼,“那被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妹追着要嫁,躲没处躲,跑还跑不了,他爹还用三千府卫擒了我扔去了无忘谷等我想通后娶他女儿,算不算丢人?”
苏青一噎,“哈”地笑了一声,挠挠头道,“倒也算!”
苏夫人打量着苏风暖,道,“不该啊,就你这副模样,即便穿了男装,不易容的话,也不像是个男人啊。你二叔这是什么眼睛?”
苏青立即说,“娘您忘了?早些年,这小丫头哪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模样?整日里穿着男人的衣服各处乱跑,有一年她一年没回家,回来后,抱着您不撒手地撒娇,我爹一时没认出来她,差点儿拔剑打杀了她。”
苏夫人闻言想了起来,不由好笑起来,“是是是,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儿。”话落,她伸手点苏风暖额头,“估计是因为你性子野,举手投足,没半分女儿家的模样。即便长得好些,别人也只会以为模样生的太好了。惹小姑娘春心萌动倒也不是怪事儿。”
苏风暖一副沉痛的模样。
苏夫人好气地问,“那后来呢?你身份识破,那小郡主呢?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苏风暖道,“她叫苏思萱,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哥哥叫苏念临,一个叫苏念止。”
苏夫人一怔,“她那两个哥哥,是叫这两个名字?”
苏风暖点头,“是啊。”
苏夫人叹了口气,“你父亲表字临止。看来你二叔多年来一直念着你父亲啊,哪怕他被除了籍,但依旧由他的孩子延续了你父亲的名字,留在了族谱上。”
苏风暖轻轻哼了一声,骄傲地道,“我父亲是名扬天下的名将苏澈,他的名字自会随着南齐的史书传记名传千古,能不能留在燕北苏家的族谱上,实在不必过于计较。”
苏夫人失笑,伸手敲她脑袋,嗔道,“你爹虽有凌云壮志,为报效朝廷,不惜脱离苏家。但他多年来,心底也还是觉得对不起你爷爷的悉心栽培,为不能支撑苏家门庭而心存愧疚。”
苏风暖叹了口气,“爹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就是脾气硬气,这也就罢了,男儿脾气硬气是优点,但偏偏他硬气之下还有一副软心肠。为脱离苏家而愧疚爷爷,为十二年前战事部署失误而愧疚容安王和王妃,为那个愧疚,为那个愧疚。”
苏夫人也叹了口气,“是啊。”
苏风暖又道,“他脱离苏家,是为了天下百姓,舍小而取大,本就是大义,自古忠孝难两全是怎么说的?不就是先忠后孝吗?再则,十二年前战事部署是真的失误吗?只不过是月贵妃勾结北周,军中有人泄密了布防图,才导致北周下了重兵力倾巢对付八荒山,容安王和王妃以及一众将士殊死抵抗,敌众我寡,每个人以一敌百,与北周将士同归于尽在了八荒山。那明明就是当时最好的部署了,若无人泄密,自然会大胜。他愧疚的不过是因为当时带兵在八荒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容安王和王妃罢了。他始终觉得,该死的人是他。”
苏夫人眼眶发红,“他若是死了,娘也不会独活。”话落,她又道,“不过你们兄妹三人相互扶持,总好过小裳那孩子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苏风暖闻言道,“他也没孤零零一个人,这些年,我不是一直陪着他吗?”
苏夫人欣慰地道,“也是。”话落,又道,“当年虽然八荒山一战容安王和王妃以一胜三的兵力与北周将士同归于尽大获全胜,但也是惨胜。如今过去十二年,北周又卷土重来,真是一点儿也不老实。听说那北周二皇子楚含依旧在边境未回北周京城,养了这么久了的伤,也该养好了吧?”
苏风暖冷笑,“北周若是再开战,我这一回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苏夫人瞧着苏风暖的样子,失笑,“你看看你,提起打架打仗,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一副要拔剑的模样。怪不得小郡主和燕北苏家的人不将你当做女儿家。”话落,又想起来,“说了半天,你还没说后来如何?”
苏风暖道,“后来小郡主哭的跟泪人一样,好一番伤情,闹着要出家做尼姑去,二叔一怒之下,将她关去了无忘谷。她在里面待了一日后,就求饶说她想通了,不出家了。二叔将她放出来后,我那时也醒来了,她就我床前说同是女儿家,她真是一点儿也不及我,我能在无忘谷待一个月,她待一日就受不了了,又说,从小到大,没人与她玩,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姐姐,央求我,让我留在燕北。”
苏夫人失笑,“小郡主也真是可爱得紧。”
“可爱?”苏风暖一副无语的神情,“是很可爱啊,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身份又尊贵,又被二叔宠着,粘人粘得紧,只要自己喜欢,就觉得别人如她一样,也该理所当然地喜欢。我那时候就庆幸,幸好爹脱离苏家,被苏家除籍了,否则,我也会长成如她一般这么可爱……”
苏夫人捂着嘴笑,“那也比你这个整天到晚不着家,满天下跑的野丫头强多了吧?”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是强多了,这一点儿我十个也不及她。”
“后来呢?”苏夫人又问。
苏风暖道,“爷爷和二叔以及燕北苏家那几个叔公商定之下,非要让我记到二叔名下,入燕北苏家的族谱。我死活不同意。他们便轮番地派人给我做说项,后来我寻了机会,易容成了苏思萱的模样,逃出了燕北。”
“然后呢?后来你怎么又与苏家依旧有来往?”苏夫人问。
“他们找不到我,能找到我师傅啊。”苏风暖道,“我逃出燕北回京后,在京中与叶裳待了几日,便回了一趟家,后来,又回到了师傅身边找他算账。臭老道却说,他应婚事儿的用意是为了我好,那时我初学阵法,就该扔去无忘谷练练,尤其是无忘谷的阵法是我师门祖师爷集毕生阵法所学精髓所布设,他觉得纸上谈兵不如实战。于是,便私下应了那婚事儿,待我一年后,去苏家,他料到我二叔的脾气,估计我会被关进无忘谷,所以,借着无忘谷的阵法,磨练我的阵法武功本事。”
苏夫人闻言道,“你这师傅,将你教成这样,也算是一代奇人。”
“疯老道一辈子耍疯。”苏风暖哼了一声,“我虽然觉得这事儿他做的太不地道了些,但确实那一个月的功夫我把阵法学了个纯熟精炼,一个月可以抵得上一年了,我又打不过他,这事儿也就算了,顶多拔了他的眉毛。”
苏夫人失笑,“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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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同样想你
后来?
苏风暖叹了口气,“后来,祖父与师傅书信,提了我的身份,请师傅劝说让我归宗之意。”
苏夫人看着她,“所以,难道你就听了你师傅的劝?私下里已经认祖归宗了?”
苏风暖点点头,“我师傅凭白地诓人一场,自觉理亏,便应下帮他劝说。”顿了顿,她不忿地道,“臭老道能教我谋心之术,自己自然运用得炉火纯青,她知晓我一生夙愿便是能护叶裳一生安顺,便说我爹已经辞官归田了,将来风云变幻,犹未可知,苏府离京权利已远,朝堂的事儿,鞭长莫及。我就算将江湖攥在手中,有时候也不抵用,毕竟叶裳是容安王府世子,可是一直活在京城的。所以,让我别那么计较,既然燕北苏家有意,我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左右我又没认了别人,那到底是我父亲的出生之地,他们都是与我有着血脉亲缘的亲人。”
苏夫人点头,“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所以,你就同意了?”
苏风暖点头,“我没有理由不同意。”话落,她看着苏夫人道,“娘,整个北境都是燕北的地盘,可以说,南齐江山若是分为四份的话,燕北就占了一份。这四分之一的南齐江山,有兵权,有家业,爹不要,是因为爹心怀天下,为南齐子民而报国,不止为燕北一地。而我与爹不同,我只是要保咱们一家安好,护叶裳一人平安。燕北这个强大的后盾,既然上赶着要我给我,我如何会如爹一样死活不愿?”
苏夫人点点头,“倒也是!”
苏风暖又道,“不过我当初开出了一个条件,燕北苏家认我之事,开祖祠,入祖籍,我的名字上了苏家族谱,记在二叔名下,作为他的长女,这些都可以。但是不可以公之于众。”
苏夫人道,“怪不得这些年我们没听闻半丝你与燕北苏家牵扯的消息,原来是这样瞒着了。”
苏风暖点头,“爷爷和二叔以及几位叔公们都同意啊,说只要我认祖归宗,一切都好说。”话落,她叹道,“可叹燕北苏家和娘您一样,都缺女儿养啊。”
苏夫人喷笑。
苏青哼笑,“我可听说了,燕北苏家旁支不知多少女儿,在燕北地界,各大家族以娶燕北苏家女儿为荣,庶出的身份也不低贱。哪里是燕北苏家缺女儿?明明是看你好,想抢了去而已。”
对于苏青的话,苏风暖不置可否。
苏夫人却认同地道,“我女儿自然好,燕北苏家人素来都有眼光。”话落,看着苏风暖道,“这样说来,你一个人入了两个户籍?”
苏风暖点头,“嗯。”
苏夫人又道,“这怎么行啊?一个人岂能当做两个人?”
苏风暖失笑,“燕北苏家想做这个,简单得很,怎么就不行?爷爷赐了我小命叫缘缘,爷爷和二叔以及几位叔公长辈们一律喊我这个。燕北王府的仆从们从上到下,都只称呼我是大小姐。对外只说二叔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几年前认祖归宗,哪个大家族里没几桩秘事,苏家子嗣之事,苏家人说是就是,入了族谱,就是了。没人质疑。”
苏夫人闻言又问,“这样说来,你认祖归宗后也有几年了,一直与苏家来往密切?”
苏风暖点头,“自然的,每年我都去燕北一趟。”话落,她揉揉额头,“身为燕北苏家的一份子,要管些账务,尤其我是以嫡长女的身份记到了二叔的名下,分担的就多了些。每年总要去一趟,住些日子,处理些事儿。”
苏夫人一怔,“燕北有这样的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你爹提起过?你还要管账务?”
苏风暖哼了一声,“以前没有,到我这里就有了。”话落,道,“您当燕北苏家为什么连我爹这关迈过去,直接认我?我一个女儿家,若非对燕北有大用,燕北苏家怎么会颇费周折在我百般不同意的情况下死活要认我?苏家知晓我有三个哥哥,也没闹着要认不是?”
“是啊。”苏夫人点头,看着她,“你对燕北有何大用?苏家要求你做什么?”
苏风暖见苏夫人露出一脸担心的神色,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就是认祖归宗后,让我接管了些燕北苏家的产业,到如今四五年了,燕北苏家举族的产业目前都交给我来管了。二叔本就不喜弄账务之事,他跟爹一样,就喜欢练兵,不过爹练的是南齐的兵,他练的是燕北的兵。我回苏家后,她越来越懒了,渐渐地都推给我了。”
苏夫人立即道,“你二叔日日练兵做什么?”
苏风暖叹了口气,“娘啊,燕北就不需要练兵的吗?燕北王府要守护南齐北方的屏障,自然不能疏忽兵事。否则您当北周兴兵为何不找燕北作为突破口?而是找了西境的凤凰关做突破口?自然是燕北突不破。”
苏夫人敲敲头,“是娘笨了,多少年来,燕北无兵事,我以为燕北王府早已经大不同以前,没想到倒没疏于兵事。”
苏风暖笑了笑,“燕北王府的兵不过五万,是一个封地之王能养的最多的兵了。不过这五万兵马,也是以一敌十了。”
苏夫人点头,摸着苏风暖的脑袋道,“这样倒也好,这么多年,你爹对燕北苏家的愧疚,就由你补上了。你爹若是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苏青忽然问,“你对叶裳那小子,不会也跟对苏家一样,补了爹的愧疚吧?”
苏风暖瞪了苏青一眼,“情分能是愧疚换得到的吗?当年,我和爹找到他时,确实有那么点儿想法,但长久下来,想不改了想法都不行。”话落,她看着苏夫人,“娘,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什么要问的,就吃早饭呗,我饿了。”
苏夫人道,“没什么要问的了。”话落,站起身,吩咐人端早饭。
吃过早晚后,苏青将苏风暖拉到了一边,郑重地警告她不能和叶裳越线。
苏风暖愣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他的越线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分外无语,伸手拍拍苏青肩膀,似笑非笑地道,“三哥,风花雪月,红绡帐暖的事儿,你倒是极懂啊。我年纪还小,目前还不懂。越线是什么,要不然你说明白点儿?”
苏青顿时瞪着她,骂道,“臭丫头,爱懂不懂,总之我警告你,不准太过火了。”
苏风暖见他要急,想着到底是他的亲哥哥的,顿时笑道,“知道了,你可真是操心。”
苏青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拿了伞,出了府门,前往王大学士府了。
苏风暖左右无事,想了想,还是打算折回容安王府,答应叶裳陪他,总不能真说话不算数。她刚要出门,又想到日前答应叶裳将她那两年没回京看他时搜罗的奇巧物事儿给他,便叫来管家,吩咐他带着人去库房抬出来,以苏夫人的名义,送去容安王府。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苏风暖这才出了门,去了容安王府。
她回到容安王府时,叶裳已经吃了早饭,正坐在桌前喝药。
苏风暖跳窗子进了屋后,看了他一眼,挥手关上了窗子,坐在他对面,称赞道,“乖乖喝药,不错。”
叶裳放下药碗,瞅着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真是说话算数,伯母找你做什么?这么急?”
苏风暖身子靠在椅子上,无聊地道,“为了燕北苏家的事儿。”
叶裳点点头,不再多问。
苏风暖见他不问,想着他必是知道一点儿的,既然他不多问,她也懒得再说。对他道,“我已经让管家将我这两年搜罗的奇巧物事儿抬来你这里了,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叶裳笑着点头,“正好,你陪着我一起玩,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苏风暖痛快地点头,“行啊,反正怎么都是陪着你,干坐着也没意思。”
叶裳看着她,“我即便与你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对坐上一辈子,也不觉得没意思,只是你的性子闲不住而已。”
苏风暖闻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叶裳的脸,调笑道,“叶世子这情话说的,愈发不能自持了。我可听说了,这两年,你最是闹腾,难道那些传言里的那些闹腾事儿,都不是你做的?我面前的这个你与这两年闹腾的那个你,不是一个人?”
叶裳失笑,“你不来京躲着我不见的那两年,我不闹腾些,实在难受,一旦闲下来,就发疯地想你。而又寻不到你,只能做些事情,聊以解烦了。”
苏风暖想了想,诚然地说,“那两年我也不太好受,差点儿管不住自己,来京看你。”
叶裳眸光一时又露出璀璨色,“当真?”
苏风暖敲了敲桌面,翘着腿说,“自然是真的了,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裳瞅着她,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你骗我的事儿也不少。”
苏风暖仔细一想,确实还真骗了他不少事儿,便笑着说,“这事儿没骗你,是真的。”
叶裳露出得意的笑意,“我恨极了你不来京时,便想着,你应该也是会想我的,只不过偏偏忍着不来,我心里便舒服了些。”
苏风暖无语望棚顶,什么人啊这是!自己的痛苦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觉得舒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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