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只见梁淮帝一次,就是上次在佘山被赐婚,后来便再没见过,如今看他一身明黄威仪,丝毫不似到了不惑之年,皇后也是温雅端庄,眼尾有些岁月的痕迹,但保养得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柔美。
梁淮帝入了席,众人才敢接着坐下,他笑着扫了一圈四周。
“上元佳节,和朕的儿女一聚,朕心甚慰啊。”梁淮帝心情似乎不错。
“父皇,儿臣想敬您两杯酒。”四王爷褚樾第一个站起,执起酒杯垂首对着皇上。
“哦?为何是两杯?”
“一杯是儿臣祝大梁国运昌盛,父皇龙体安康,第二杯,是儿臣替母妃敬的,每次去探望她,她便是十句里九句都是父皇,还有一句才轮到儿臣的份,今日佳节,儿臣便也想替母妃尽尽心意。”四王爷的母妃是李妍熹,熹贵妃,李家同蔺家一样,祖上就是将军,当初平定南朝,四王爷的外公李烷战死沙场,被追封了辅国将军,如今还在朝堂的,便只剩下他的舅舅,镇守汐州的李郢风李将军。
梁淮帝哈哈大笑,“好好,樾儿,你自来和你母妃一样,能说会道,想想朕也许久未见你母妃,福全,明晚就去未央殿吧。”
“是。”一旁的张福全连忙到跟前应声。
有了一就有二,桌上的皇子皇女一个个争相敬起酒来,充斥着溢美之词,一时也是颇为热闹。不过再是真切,都比不上第一个开口那般出彩,褚恒有些懊恼,自己起晚了一步,就被四王爷抢得了先机,他现在也懂了,能和他一争储君之位的,也就是他这个四弟了。
等到连十一公主都以茶代酒,说了几句漂亮话,这一桌便只剩璃王夫妇没有动静。
“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上这元宵之宴,谢父皇恩典。”没有更多华丽辞藻,褚彧只是恭恭敬敬地谢恩,梁淮帝方才听腻了一堆祝词,如今听到褚彧的,反而觉得亲昵。
“彧儿,旁人都以为是朕不让你来,你自己说说朕哪年不让张福全去你府上?早知道你一成亲便来,朕就早些让你大婚了算了。”梁淮帝似是嗔怪,但是又夹杂着一丝的疼爱,别人不知晓其中关系,皇后却是心知肚明,年年元宵佳节,今年的陛下是最开心的,没想到十几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父皇,往年冬日,儿臣缠绵病榻,尽不了孝心,还请父皇恕罪。”褚彧顿了顿继续道,“幸好今年有王妃替儿臣调养,如今算是勉强走的出门了。”
褚彧前几年不愿来这晚宴,若说只是身体原因,那也太过牵强。其实说这原因,席上众人大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会在这个当口说出来,毕竟不能扫了陛下的兴致,唯有苏璃,她是当真不知。
“哦?苏璃,那你真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臣妾不敢”苏璃敛首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噫。。。朕似乎是记得你上次脸上是带着胎记的,如今倒是没有了?”
苏璃心思翻转,洞房那日和褚彧说过的借口太过敷衍,也就褚彧听了便信了,虽说皇上应该不会同她计较这种小事,但总不能就这么说出口。
电光火石之间,褚彧在桌下轻轻捉了了一下她的手,苏璃下意识地看向褚彧,只见他神色自然,朝着皇上说道:“禀父皇,也不知怎么的,洞房那日起来,璃儿脸上的胎记便消了去。”
洞房第二日,那不就是。。。原来那不是胎记,是自小刻上去的守宫砂啊。这世间奇特,还第一次听说有不是朱色的守宫砂了。
“哈哈哈哈”梁淮帝一听,发出爽朗大笑,这等容貌的小事,他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随意聊过也就算了,如今成了闺房趣事,就算是自己儿子的也不好打听的嘛。
大家皆是捂嘴笑笑,倒是褚洵,闻言自顾自地喝了好几杯,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褚彧,还以为他不能成事呢,没想到那天就得了手!
觥筹交错,皇上和几位皇子谈笑之间都有了些醉意,平日里褚彧从不饮酒,今天为了陪皇上,也喝了几杯,竟也有些微醉,时不时地倒在苏璃的肩膀上。
“皇上,臣妾伺候您回寝宫吧。”皇后娘娘林慕青端庄婉贤,低声地在皇上耳边说道。
“不用了,你回去吧。福全会扶朕回飞霜殿。”梁淮帝虽然有了醉意,神思还是清醒的,清冷拒绝。
皇后有些失落,不过这十几年来皆是如此,她讨不到的,别人一样也讨不到,林慕青看了眼四王爷,找了儿子来说话,不还是没讨到今天么。
“你干什么!”五王爷低声骂了一句,似乎是有个奴婢倒酒的时候袖口不小心扫掉了酒杯,酒水洒到了五王爷的前襟。
“王爷,奴婢错了”宫女泫然欲泣。
“今天是元宵,洵儿,罢了吧。”梁淮帝起身要走的时候,轻轻提了一句,若是往日,交给内务府打一顿就罢了,但今天,是他最不想沾染血□□的日子。
“恭送父皇!”
“是,父皇。”褚洵对着梁淮的背影应了一声,白了一眼宫女,便由小太监领着先去更衣,走的歪歪扭扭的,看来是醉的着实不轻。
第23章
褚洵跟着小太监走了一阵,还不见到头。
“怎么还没到啊,不换了。。”褚洵喝了许多酒,现在头晕的早已分不清南北,只觉外边天冷,他头疼的只想去红罗软帐里躺一躺。
“王爷,到了。”小太监垂首恭敬的停在舞司坊门口,夜色浓墨看不清神色,“王爷,舞司坊有几间客房,里面衣服有备着的呢,奴婢扶您去换一身。”
“那就快一点。”褚洵眼睛酸涩,不耐烦的说道,当初怎么想的要换衣服,怎么现在一点印象都没了!真是浪费时间!
小太监扶着褚洵进了一间空房,房里暖香阵阵,褚洵不自觉地走向床边,“你快帮本王换上,本王要。回。回府。。”声音渐渐减弱,向后仰去倒在了床榻之上,呼吸平稳,似乎是睡过去了。
小太监嘴角微扬,把褚洵的衣服褪了只剩亵裤,其余的扔在一边,将门虚掩着,一会儿便消失在坊门口。
隔着几间客房的隔壁客堂里面正是谈笑风声的时候。
“你们可不知道,璃王对我宠的紧,把璃王妃扔下和我坐一骑呢。”塔曼虽说没进的了御园,但如今看着其他的舞姬们的歆羡目光,心思又活络起来,说得眉飞色舞。
“小曼,你手上的红玉镯子也是璃王爷给的啊?”其中一个舞姬有些发酸的问道。
“这个啊,”塔曼晃了晃手腕,娇媚一笑,“当然是王爷送的,家里还有几件呢。”
“听说璃王不良于行,那他,能和你”舞姬凑到塔曼边上,“那个么?”
“当然了,就算他不能,我也可以的呀,你们还不懂嘛~~”塔曼声音放肆,一点儿也不羞涩,眨了眨上挑的狐狸眼,腰肢一转,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身边的舞姬。
“哈哈”
大家心领神会,塔曼身边继而调笑之声四起。
时值深夜,等塔曼的小姐妹们一个个的回房去休息了,客堂里又只剩下塔曼一个人,迟迟不见璃王派人来接,她便好奇的出去看看,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到了!
初九正从舞司坊的一间屋子里出来,莫不是是来接她的?塔曼想出声喊住他,奈何初九走得实在太快了,一下子过了拐角。
塔曼跟着走了上去,突然留意到旁边虚掩着的门缝。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房门,溜进了房间,见床上有一赤身男子,不敢点灯,因此形容看不真切,不过这身形,似乎是璃王殿下!
定然是了,想来是璃王喝醉了,初九便扶他过来休息一阵!
咦,这香。。。塔曼讥讽一笑,当初她刚来送了些西胡的媚香给其他舞姬,她们还嘴上矜持地说着不要,如今自己不也用的勤快么,连客房里都上这个香,真以为皇上能来宠幸她们了?
“璃儿,璃儿”床上之人似乎发了梦呓,拉回了塔曼的思绪。
塔曼听了心骂了一声,“都喝醉了,还想着苏璃!”
想当初,她原以为以她的手段,迷个皇子王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谁知那褚彧,每次进她房间就寝,便说要看她跳胡舞,一跳便是一整晚!
一想到累得她个半死还连个手都不给她碰,她就气的不打一处来,难道她是什么猛兽么?
塔曼看着床上半裸着的精赤身体,脸上忽而露出魅惑一笑,计上心头。
缓缓地将一身衣物褪尽,塔曼的身躯在窗缝里漏出的一丝月光下一览无余,雪腻香酥的胸脯,浑圆挺翘的后臀,以极尽妩媚之姿,攀爬上了床榻,紧接着贴合着骑跨在男子的腿根之处。
嗯啊挑逗之语不断从塔曼嘴里溢出,配合着她腰肢的有规律的颤动,隔着衣物诱着身下之男子的火热欲望。
褚洵此时闭着眼躺在床上,闻着室内暖香,只觉得仿佛来到了梦中,身体被拨弄得血脉喷张,一肚子邪火亟待发泄。
“你是,是谁?”真的是在梦里么。
“我是璃儿啊,你的好璃儿。”
“璃儿,是璃儿”褚洵闻言只觉得小腹一热,再也不能忍受,一个翻身便将塔曼压在身下。
翠被翻红,桃浪蝶卷,缠绵之声不绝,泄了这一室春光。
御园里。
褚彧向后倚靠着坐在轮椅之上,右手随意地捻着一只白玉酒杯把玩,眼眸被酒气熏得红红的,看着苏璃的时候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王爷,我们也回去了?”苏璃见各座四散,凑到褚彧耳边低声询问。
“嗯,好”嗓音低沉,似乎摩挲在苏璃的耳畔,那浓郁的葡萄酒气混杂着褚彧身上的淡淡药香,直到苏璃起身,都好似还萦绕在她鼻尖。
“初九呢?不是和你一道来的么?”苏璃对着风口,使劲吸了了一口气。
“快到了,你坐下来。”褚彧伸出手一勾扯,将苏璃拉近了身侧,苏璃失了重心不小心坐在了褚彧的身上。虽然面上维持着淡定,但那好不容易在风口冲淡的绯红,却卷土重来,悄悄爬上了耳后。
“你是不是喝醉了。”苏璃想要起身,然而褚彧的手箍的太紧,她根本不能动弹。只得看了看四周,幸好,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一两个小太监目不斜视地守着。
“一点点。”褚彧把头埋进苏璃的墨发里,清浅的兰花香让他的酒意更甚,“今晚我想睡你那,好不好。”
微醺的酒气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醉意,害的苏璃面上终于染起芙蕖,明明从大婚之日起便同睡一塌,以前也不觉得什么,今日他说起来,怎么偏就这般不同。该说什么,说好还是不好。。。。
“夫人!!”初九在御园门口跳了跳,“夫人,我来了!”初九挥了挥手,一溜烟小跑,走近便看愣了眼:夫人一脸绯红,被公子箍着坐在公子腿上,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公子。。”初九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都办完了?”
“是,公子。”
“那回去吧。”褚彧终于松开了双手,苏璃如临大赦,赶忙站起到初九身后。褚彧第一次看到苏璃有这种情态,一丝细微的笑声,隐匿在黑夜的风声之中。
“夫人,我来推着公子。”
“嗯好。”
一路出了宫门,初九先扶褚彧坐上了马车,苏璃踩着小凳后上,撩起门帘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塔曼,“初九,塔曼在哪?先回去了么?”
“夫人,您不用管她,她好着呢。”初九摇了摇头,待苏璃进了车门,自己便坐在车夫旁边。
“初九,太晚了,今日便先回王府休息吧。”苏璃看着在她怀里睡过去的褚彧,轻声说道。
“是,夫人。”
深夜大道无人,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赶在前半夜到了王府。
初九端着一大盆温热水放到了苏璃的房里,“夫人,那我下去了。”
“嗯,去睡吧。”苏璃对着初九笑笑。
看了眼平躺在床上的褚彧,苏璃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布帕。试了试水温,再用水打湿布帕,拧干了走到床边。
在褚彧脸上轻轻拭了一遍,褚彧没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苏璃还以为是自己下手过重,下一刻就见他似乎在拉扯自己的领口,哦,原来是嫌领口紧着难受,苏璃将布帕放回水里,顺道净了净手,回头准备去帮褚彧松松领口,好睡的安稳些。
谁知苏璃的双手还没来得及离开褚彧的胸口,便一下子被握住了,往前一带,她便被圈进了褚彧的怀里。
“没醉还装醉。”苏璃无奈地挣扎着起身,其实她一直都明白的,不论有没有塔曼还是其他人,等她和言玄亦之间有了了结,她终究会离开,那么无论是谁,早一点抽离都好。
可是,他怎么能这般步步紧逼。
“璃儿,让我抱一会儿”褚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徐徐传来,语调波澜不惊,“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褚彧。。。”苏璃心下猛地一惊,立时停下了挣开双臂的动作,第一时间抬头看向褚彧。
“十四年了,我真的不难过了,”褚彧轻笑了一声,“我只是有点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