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生性淡泊,谦和的有些过分软弱,但是对薛皓很好。
不过薛皓自幼喜欢粘着父亲,并不怎么跟徐夫人亲近,到了十多岁的时候才知道父皇是天子,不能跟他太亲密,便不再缠着薛靖要一起睡龙床。
搬到徐夫人宫里的时候徐夫人照顾他起卧,对他很好。
只是此后两年多他就又离宫了。
再次回宫之后他不敢对徐夫人太在意,怕给她招惹祸患,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对她不管不顾,希望她能安然在宫里度过余生。
反正人人都知道,太子因为小时候太粘着父皇连周皇后都不怎么亲密,和这个养母徐夫人就更不亲近了。
“宫里的斥候来传信,夫人是无疾而终,殿下莫要悲痛过甚。”薛子佩淡淡道。
薛皓稳住了心神,轻轻点点头,徐夫人照顾了他多年,他却并没有承欢膝下,如今她去了,难免成一大遗憾。
“陛下派人来传信,其实也不仅仅是只会一声。”薛子佩道。
薛皓冷笑:“想让我回京。”
薛子佩点头:“传信的太监临走时说陛下很想殿下,请你有空的时候回去看看,顺便给夫人送行。”
薛皓淡漠的道:“子佩,替我上书父皇,母妃的葬礼,我一定参加。”
“殿下要去京城?”章方大急。
薛皓道:“为什么不去呢?”
章方道:“郡主跑到了咸都郡,会盟了个大世家的宗主,这事情咱们都知道了,京里肯定瞒不住,世家正要搞大动作和陛下折腾,殿下这时候回去,要是他们扣住了您怎么办?”
薛皓淡淡道:“即便是龙潭虎穴,也是要去的啊,我若是不去,母妃去世,要他下旨召我回去,我岂不是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他挥了挥手,淡笑道:“从宣和走官道进京,路途遥远,咱们一路招摇些。等到了京城,全天下人就都知道了。”
薛子佩皱眉:“贸然进京,风险太大了。咱们收拾了李家,已经把陛下惹毛了,世家再搞事情,殿下一去就是的命了。
章方道:“小薛丞相说的对啊,殿下,您进京就是送死啊。”
薛皓毫不在意的消息,颇有些运筹帷幄的意味:“我要是不回去,就是不孝,回去就是,你说,我会选哪一个?”
他看着薛子佩,“子佩,传我命令,集合宣和的人马,今日起加紧训练,章方替我下求贤令,我要在宣和养兵。”
他起身道:“明日就由子佩主持,在四方城建周苍舒神位,孤王封他为四方城守护神。自此之后,每年四月二十四,苍舒公子生辰,在四方城举行风月评。由丞相点评天下士子的文章。”
“咱们是有心做这个,可是这养兵,整顿宣和国所有兵马,得不少钱啊。”章方道。
薛皓坐回案边:“你派人拿着我的亲笔信去像世家借钱粮。”
章方不太敢相信,世家都是一毛不拔的,要让他们借钱,除非卖身。
薛子佩也有点没底:“这世家的钱可不是好借的。”
薛皓将一封写好的信交给章方,笑着对薛子佩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世家的钱是不好借,可我也不是光问他们借钱,孤王早就给世家的子弟们想好了前程。”
“你给他们许官?”薛子佩急了,连敬称都忘记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薛皓道:“不是多大的事情,子佩不用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封官许愿,这要是泄露了出去,你这乱臣贼子的骂名就坐实了。”薛子佩道,他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却已解决迟了,要跪下去请罪。
薛皓扶住他:“你急什么,这东西都是秘密的,哪个不长脑子能把这事说出去,崔蛟那里里有会盟的契约书,这是谁也跑不了的事。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不真的起兵,那大家还是会站在他一边的。
薛子佩摇头:“这是一条不归路,殿下。”他神色痛苦:“先是封官许愿,然后就是互相利用,道最后,谁还能干净的了?”
章方插嘴道:“殿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他将信握在手里不敢收起来。
薛皓笑了笑,看着越封:“你怎么看?”
越封犹豫道:“小薛丞相和章方将军都是正人君子,属下却是个小人,属下觉得,眼下最要紧是能借到钱粮,至于其他的,大可以以后再说,古往今来那么些个换代,也没见那个臣子敢拿着私信找皇帝要官的。”
说到底,这东西,就是用来骗人的。
薛子佩被噎了个彻彻底底,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么个昏招:“殿下是君子,一世英名,岂能失信于人?”
薛皓淡淡一笑,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透着微微狡黠的光:“失信于人乃是私德有亏,为人主者,私德亏不亏不要紧,公德不亏就好。”
“殿下你……”章方傻眼了,他家殿下这是……变了?
好不适应啊。
这该死的人世啊,还我们那个端端正正的小殿下啊。
次日一大早,四方城周苍舒的神位就动工了,宣和王陛下和丞相亲自祭天下召。
本来周苍舒死的冤枉,京城那边又因为周嘉悲痛过度无心顾及,又因为皇帝在周苍舒的死中扮演了极其不光彩的角色,好些人虽然惋惜,但是也不敢大张旗鼓的祭奠,周苍舒的葬礼隆重却冷清。
薛皓却在宣和国给轰轰烈烈的给他建造神像,这对天下人来说,是个姿态。
望着热热闹闹的人群,薛皓坐在高位上,面含微笑,一如百姓心中期待的那个样子,像一个神明一样英俊而坦荡。
破土动工的仪式一直折腾到了下午,这初春的天气里,薛皓热的出了一身汗。
回王宫的路上,他自马上往下一撇,隐隐约约觉得有人看着自己。那目光在人群中叫他觉得太特殊了。
于是他左顾右盼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