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八道!”楚倾城唾了一口,“一个山里来的村妇村姑,我们压根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就是因为没放在眼里,在突然发现你们瞧不起的人,才是父亲心尖上的人的情况下,你们便恼羞到极点,若是在这时,又发现自己并不是尊贵的候府小姐,而是可耻又卑下的私生女,又加那幕后黑手的推波助澜……”顾九叹口气,“不得不说,楚倾城,你也委实不容易!”
“你……”楚倾城呆呆看着她,眼泪啪啦啦掉下来。
“小小姐……”一旁的兰婆忙不迭的拿帕子捂住她的眼,哀求道:“咱们不跟她说话了,好不好?来人……”
“兰婆,你不要这么说!”顾九打断她的话,“她这些日子,一直处于煎熬之中,眼见得死期将近,心里那些委屈怨怼,总要说一说,难不成,你要她带到坟墓里去吗?她变成今日这番模样,十之五六的责任,不在她,而在那个幕后黑手上!是她,毁掉了她的人生!她不敢去报仇雪恨,如今连说也说不得了吗?”
她设身处地,站在楚倾城的立场上说话,字字句句,都契合在楚倾城的心窝上,楚倾城看着面前满面悲悯、唏嘘万分的女子,只觉得她形容可亲可近,倒比这世间任何人,都要理解她,认可她!
“我本来就没有错的!”她低声呜咽,“错的是他们!然而这恶果,却要让我来尝!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作的恶,要我来担着?凭什么林氏母女那贱人欠下的债,也要我来还?我从顾奉之那里,可从得到半点好处!什么宠爱疼爱,全是假的!假的!他心心念念的,永远不是我这个女儿!我既没得到,自然也不应该再付出!不光如此,我要把我付出的,全都收回来!把我替人受的过,也全都讨回来!这样才对,不是吗?”
“是!”顾九用力点头,音色温柔,神色慈悲,“你做得很对!完全没有错!是因为你母亲和楚夫宴私通,才让你一出身,就背着原罪!林氏母女,她们欠的债,自然也不能让你来还,然而你还了,自然就要再向她们手里讨回来……她们欠了谁的债?又欠了什么债?”
“欠了……”楚倾城张口便要答,一旁的兰婆忙不迭的掩住她的嘴。
“你别动我!”楚倾城骤然发了脾气,“你们所有的人,都不许我说!凭什么不能说?凭什么啊?她凭什么就认为我是她的一条狗?我不是她的狗!她才是狗!一条浪荡母狗!”
她忿忿吼着,突然一伸手,将兰婆推搡在地,闻声而来的侍卫,见她又发疯,生恐再招致无妄之灾,不光不敢上前,反而退后数步,立在门外,远远的看向这边。
兰婆上了年岁,被她这一推,一时半会儿竟爬不起来,楚倾城那边,在顾九温柔悲悯的目光中,将久藏心中的秘密,合盘托出。
“她们欠了秦晚心的债!”许是因为长久以来对这个女人的畏惧,哪怕被催眠,她的声音依然刻意压低,“你知道谁是秦晚心吗?就是……太后……林静姝那贱人,她敢跟太后抢男人,你说她该不该死?”
“跟太后……抢男人?”顾九惊呆了。
“可她们抢她们的,关我什么事?”楚倾城咬牙,“都怪顾奉之!他不爱我和娘亲,明里却表现得不知有多宠我们!惹得那妒妇醋劲大发,对我下了手……这劫难,原本该落在顾九思身上的,可我却替这贱人,白白生受了,我如何能不向她讨?我自然是要讨的!”
顾九听得目瞪口呆。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有这种曲折!
“你说我该不该讨?”楚倾城说到这时,再也停不下来,一个劲追问着面前这个那么懂她又理解她的人,“我应该讨的,对吧?我因为她们,受了那等屈辱,自然要千百倍的还给她们,对吧?”
“不对!”顾九原本温柔悲悯的神色,变得冷冽残忍,“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你便该向谁讨!林氏母女,她们不欠你什么!”
“楚倾城,你不过是软欺硬怕的怂货罢了!一个人,被人欺负不敢反抗,却去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这也太可笑了!”
“楚倾城,不要再为自己的肮脏龌龊辩驳了!你的身体里,一开始就流淌着之子卑劣无耻的血液!想要洗涮掉这一切的耻辱和肮脏,做回纯白的那个你,别无他法,只有拼了你的性命,杀了那个毁了你一生的女人!杀了她!”
顾九的声音很低,却急如骤雨,冷而急促的淋入楚倾城的耳朵里,随着她声音的起伏,楚倾城的呼吸,也陡然变得紧促!
“杀了她吧!”顾九深吸一口气,低而清晰的吐出一句话:“杀了那个让你痛苦的女人!杀了那个把你当成狗的恶人!让她变成一条死狗!”
“杀……杀……”楚倾城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一遍,又一遍,如入魔境,一双美眸,渐渐变得血红。
顾九成功放出她心中恶兽,轻吁一口气,缓缓向她伸出手。
水葱样的指尖,微微蜷曲,在楚倾城面前,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楚倾城浑身一颤,木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小小姐!”兰婆一瘸一拐追在后头,“小小姐你还好吗?”
她的小小姐不理她,只迈着僵硬的脚步,缓缓往屋子里走。
顾九懒懒的掠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忍的。
毕竟,楚倾城同赵世勇楚夫宴他们不同。
在这次事件中,她其实也算一个受害者。
只是,她这个受害者,被恶狼啃啮之后,变成了更恶的一条狼。
想着林静姝的鲜血,前身的惨死,顾九是万万饶不得她的。
谁欠了她的债,她是一定会去讨的。
不管那个人是谁。
哪怕她权势滔天!
第209章候爷哭了?
顾九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往福寿院。
小院里,一出情深深泪朦朦的好戏,正在精彩上演。
千娇百媚的太后秦晚心,握着顾奉之的手,正哭得泪眼涟涟,似梨花一枝春带雨。
“奉之,奉之你怎么变得这样了?”她无限哀凄悲痛,“可怜我,竟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就由得别人这么害你坑你,却跟个傻子似的!要不是今儿凑巧过来,我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这么混沌着过了!”
“奉之,我对不起你!我们打小儿一起长大,你全心全意为我,为我拼命,为我争权,为我打拼下这万里江山,而我……我竟让你的晚景,如此凄惨!我真真是……罪人啊!”
顾徐氏被她这番掏心掏肺的哀泣,哭得两眼发酸,心头发烫,却完全忘了,在顾奉之出事之时,这位太后是什么反应,只觉得此时此刻,太后便如她的亲生女儿一般贴心贴肺。
这个女儿,先前混沌着,而今,可算醒来了,她可算盼到了这一天。
她惊喜之下,竟也忘了问,这位太后娘娘,为何早不清醒,晚不清醒,偏偏今儿清醒,又为什么会清醒过来?
顾九立在檐下,远远的听着,目光在秦晚心和顾奉之身上游移不定。
不知是秦晚心哭得太真切,还是她哭诉的某些内容,戳到了顾奉之的敏感之处,先前还一派木然的顾奉之,突然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