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白容。”
俞霸天和六兄弟一听,个个都噤声了。他们家小公主活到现在很少吃瘪,唯一一次就是栽在这白容身上,回来以后可是伤心了一阵呢,于是白容这两字都成了他们家的禁言。
俞千龄手指头敲了敲桌子,问他们:“容家是谁的党羽?”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俞二说:“算清流吧,跟刘翰林关系不错,刘翰林是文太师的门生。这容家是个实干派,多做事少说话,好像没有拉帮结派,不过我听说容峥跟家中关系并不好,他一直住在官舍里,很少回家去住。”
俞五道:“这京中嫡庶分明,虽然他有才华,毕竟是庶子,想来在家中被嫡子压着不自在吧,据说那嫡子年纪比他还小呢。”
容峥现下年二十,依他之言,他年十八才认祖归宗。俞千龄听他那只言片语,也知他与容家定然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往。
刚才蔫了的俞三这时候又冒头道:“这容峥是个人才,当初建瞭合塔的时候碰了壁,三、五个工部的老臣聚在一起都没解决,是被他三下两下化解的,那瞭合塔最终才得以顺利完工,是个值得拉拢的人才。”
俞四道:“人才又怎么样?敢惹咱们小妹,就不能给他好果子吃!”
俞千龄听了摇摇头:“我跟他聊过了,当初的事……其实是我误会了他,他那里我会看着办的,你们就不必插手了。”
哥几个面面相觑,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俞霸天看了眼小女儿,半响道:“千龄,爹纵着你,主要还是想你开心,这朝堂中的事你若是不想管,不必勉强的。”
其实俞千龄这般肆意妄为,是替他六个哥哥挡了不少麻烦,她声名狼藉,也不过是让她做的那些不合乎情理的事情显得更合乎情理,让朝中之人对她不是那么警惕。这朝堂上总有一些事不好在明面上解决,俞霸天做皇帝顾虑多,便由俞千龄去做,既不引人注意又能顺利解决。
所以俞千龄也做了许多她并不愿意做的事,也不是表面上那么肆意。
俞千龄站起身道:“什么勉强不勉强的?欠的债,早晚得还,我先回去了。”说罢招招手,利索走人了。
俞千龄出宫之前在工部门口转了一圈,没看见容峥的影子,她也不好过去问容峥去哪了,调转脚步往宫外走。
她左思右想,还是不能让容峥冒冒失失去了驸马府,时怀今现在的脾气简直惹不起,她还是要和容峥先单独谈谈。
休沐那日,俞千龄邀了文修远过来。
时怀今跟她出门迎客的时候还问:“今日容大人不是要过来吗?你怎么还邀了仲卿。”
俞千龄一拍脑袋,道:“哎,忘了和你说了,昨个我碰上容峥了,他工部有急活脱不开身,今日来不了,我一想这休沐的日子不能白白浪费了,昨日散职的时候正好遇见仲卿,问他过不过来,他就应下了。”
时怀今闻言默不作声的打量她一眼,打量的俞千龄有些心虚的时候,他才道:“这样啊,正好我书抄的差不多,有几句话没读懂,跟仲卿一起探讨一下。”
俞千龄一听忙点头:“仲卿学识渊博,一定能懂,你好好问问他。”
两人到府门前把文修远迎了进来,文修远现下和时怀今更聊得来,和俞千龄打了声招呼,便去跟时怀今说话了。
俞千龄就在后面跟着他们,同他们一块进了书房,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研读诗书,可心里却像是长了草,时不时往外瞧一眼。
时怀今似是察觉到了,抬眸看她一眼:“千龄,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去忙你的吧,我与仲卿这里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
俞千龄一听摆手道:“忙什么啊,休沐我也没事干,在这陪你们吧。”说完还凑过来看了几眼。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下,外面陈让走进来禀报:“大将军,陆将军有急事与您商讨,让您回营一趟。”
俞千龄听了皱皱眉头:“这个老陆!天天对我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他有急事不知到驸马府来找我吗?还非让我大老远去营中!”
时怀今通情达理的劝她:“应是军中的事吧,既然有事,你就快去吧,别耽搁了。”
俞千龄还显得挺不乐意的:“行吧行吧,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说完又对文修远招呼道,“晚上留下用晚膳啊!我一定赶回来!”说完人一溜烟跑了。
文修远抬眸看了一眼,轻飘飘道:“瞧着还真挺急的。”
时怀今垂下眸子,拿起笔来继续写,淡淡道:“心有所念,能不急吗?”
文修远看他落笔的字,章法已乱,明显是被扰了心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到爆炸!小天使们出来冒泡啊!你们最近好沉默啊~~~~~~~~~~~~~~~~~~~~~~~~~~~~~~~~~
第63章
第六十四章
俞千龄不知道容峥是不是刻意躲着她,前几日她找他,他都是避而不见,派人过去传话也是应而不答,偏要今日到驸马府来说话。越是如此越是蹊跷,俞千龄不得不派陈谦半路把他截住,不能让他真到驸马府来。
路上俞千龄问陈让:“人在哪截住的?”
陈让回道:“在锁安桥那,陈谦带人在那守着呢,若是那几个混子拖不住便会现身。”
俞千龄点了点头,锁安桥不太远,容峥的武功也不是十分高强,陈谦是能拖住他的。
到锁安桥的时候,俞千龄以为容峥早该被弄急了,却不想他倒是一脸平静的坐在石阶上,任由那几个找茬的小混混吵得厉害。
陈谦遥遥看见她过来,迅速迎了上来,禀道:“刚开始容大人和他们理论了几句,想走没走成,便置之不理了,一直坐在那里坐着,没再试图走过。”
俞千龄看向石阶上的容峥,他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桥下的水,金色的阳光给他侧脸蒙上一层光晕,恍惚间她有种回到初见的错觉。
她摇了摇头,走了过去,挥手让陈谦把那几个混混打发了,站到容峥面前道:“找你半天,你在这倒是坐得安稳。”
容峥闻声转过脸来,仰起头对上她的眸子,一双幽深似黑潭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俞千龄被他看的不自在,摸了摸腕子上的虎牙手链,问他:“看我做什么?问你话呢!”
容峥看了眼她手腕上的虎牙,睫毛微颤,继而他站了起来,将俞千龄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下,他不答反问:“为什么?”
俞千龄不明所以:“什么啊?”
容峥一步步走下阶梯,与她相距只余一个人的距离:“为何不让我去你府上。”
说白了就是他知道这些人是她搞来挡路的呗。
半响,俞千龄轻叹一声:“我倒是想问你,我之前约你相见,你为何不见?”
容峥理所当然道:“我很忙。”
俞千龄听了想笑,合着就她闲呗?
她问:“那你为何一定要去我府上呢?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外面说的。”
容峥也问她:“我为何不能去你府上?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可以吗?”
照这么问下去,他们这话题结束不了了。俞千龄冲他招招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再说。”
容峥这次倒是没说什么,随着她进了不远处一间酒楼,两人在厢房坐下,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俞千龄给他斟了杯茶水推过去:“驸马府是我和驸马的家,你一个旧情人的身份,登堂入室也不合适吧?”
容峥不客气的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更不客气道:“是他先邀我的。”
俞千龄啧了一声:“他就是客气客气,他当时又不知道你的身份。可他不知道,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他邀你,你就去啊,你什么意思啊?”
容峥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他将手中的杯放下,看着她道,“你曾说你要住所大宅子,里面要有你练武的校场,还要建一个二层的小楼,里面只放我给你做的兵器,你要将整栋楼摆满你的兵器,还要我种一片玉米地,每天给你煮玉米吃,你要我养鸡养鸭养牛,肥了就宰,每天给你炖肉。我想看看你现在达成所愿了吗?”
俞千龄闻言有些怔住了。
她这一生其实有很多宏图大志,走南闯北从不安分守己。可在容峥身边的那些日子,她慢慢有些安稳下来了,甚至有些向往那种平淡无奇的日子。
容峥是个有神奇力量的人,他像是港湾,像是归巢。在他身边久了就会变得平静,变得安稳,变得恋家,变得与世无争。这些话是她一时兴起和他说的,她说的时候确实很向往,觉得这些便是归宿,是一个家的样子。可离开了他,这些再也不是她所向往的了,对她没有了任何吸引力,自然也就抛之脑后了。
容峥之后,她再也没想过自己要有个什么样的家,家于她而言只是长期歇脚的地方,无需她费心打理。驸马府便是旁人打理的,她每日回去不过是吃饭睡觉跟时怀今在一起,并不在乎驸马府或大或小,必须要有些什么。
达成所愿了吗?她已经没有愿望了。
容峥没等到她回答,取下背上一直背着的一件东西,那东西被黑布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他将黑布打开,露出里面一把做工精致的弓:“我听王司库说你想要一把趁手的弓,这是按着你从前的喜好做的,我也不知你现在力道如何,你自己拿去调试吧。”
俞千龄看向那把弓,把手处雕刻成了虎啸的样子,弓身处雕刻着张扬的纹路,一看便是把不可一世的弓,像她一直以来的样子。
她将弓拿过来,一处处的看过去,他的手艺似乎比从前更精进了,每一处都打磨的十分精致,即便这弓样子张牙舞爪,拉开的韧性却一点也不差,她用着很趁手。他一直都不喜欢说话,但她一切他似乎总是记在心里。
俞千龄神色有些复杂,半响道:“这弓我本来是要给驸马做的。”
容峥闻言眉心微蹙了一下,十分果决道:“我不做。”
她倒是敢让他做。
俞千龄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将弓放在桌上:“这个我不能要,我们已不再是从前的关系,我也不再是你的有缘人,自然不能再让你为我做什么。”
容峥看向桌上的弓,没有收回去,只是问她:“你回过郭家村吗?”
俞千龄这种倔脾气的人,怎么还会回那种伤心之地。
她摇头正要说没有,容峥自顾自道:“我用攒的积蓄和这两年的俸禄,又买了几亩地,圈成了一所宅子,去年才把二层的小楼建上,我总会隔三差五回去,往宅子里添置东西,我一直觉得我能把你找回去。”
俞千龄低下头,手指蹭着杯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容峥直起身子,手臂伸过去,握住她的手,问她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吗?”
四目相对,时光回溯,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曾经。俞千龄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蕴含的情愫似乎一直都没变,他还是像从前,像从前那般让她喜爱、让她念念不忘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啊!直男龄还有过那么朴素的愿望!
回忆杀真的很厉害,小今今面临史无前例的危机!
第64章
第六十五章
你以为你曾所忘记的一切,一旦回想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那些为之喜悦,为之难过的心情,仿佛都卷土重来了一遍。
俞千龄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也从不觉得自己会不够洒脱、不够淡然,但现下看来,她好像并不是很了解自己。
她忽然就迷茫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对一切感到混沌。
容峥五指一伸,与她十指相扣。俞千龄低头看向交握在一起的手,他掌中的茧子都异常清晰,她摸过那些茧子,知道它们的样子,她喜欢容峥用那些茧子替她挠痒,用那些茧子去按揉她酸胀的脚,那感觉她回想起来还仿佛历历在目。
回忆从四面八方涌来,曾经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俞千龄再看向对面的容峥,嘴角动了动,眸中是矛盾、是复杂。
她有些艰难开口:“可是……白容,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容峥说:“你是俞千龄,到底是不是错过,难道不是在你一念之差吗?”
是啊,她是俞千龄,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肆意妄为,她可以选择和时怀今和离,只要她想,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可她想吗?
半响,俞千龄道:“其实我来见你是想和你说,我与驸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与他成婚并非是将就,也并非另有原由,我们是真的夫妻。”
容峥紧攥着她的手,眼中好似万般情绪掠过,他道:“我可以不在意。”
俞千龄摇摇头,抽了几下手却没能抽回去,她对他道:“可我在意。说真的,我现在有些遗憾,遗憾我没能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找到你,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你我之间已再无可能,我已对不起你,不能再对不起怀今,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为难……”
容峥闻言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俞千龄也不回避,与他对望,眼中的决心十分坚定。
终究,容峥松开了她的手,低头喝了口茶,垂眸道:“其实我都明白,也是心存遗憾,才执意想要你说个明白,现下你的决心我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