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他的拥护声太高,又只有功而没有过,如果打了百官贵族的子女,让他在朝中受到排挤,多少能让高层上的人放心。
总之,时机未到,避免正面冲突,先和平度过一段时期。
他不知想到什么,失笑道:“我很期待你去京城,气一气那群戴着面具的人,想到他们明明很气,偏偏只能保持微笑的模样……”
“那就等着被御史弹劾吧。”沐羽尘盯着他,提醒道:“或许,在御史弹劾之前,皇后会先动手。”
他的话点到为止。显然,在这件事上,皇后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自己的儿子胡闹。
“这倒也是个麻烦,还要想想如何向她解释。”牧冰敲了敲额头,自语道:“小山贼是我们带进京城的,自然不允许她受伤。”
他抬起头,淡淡道:“你只管横行霸道,做京城的小霸王,打遍青年俊秀,只要不打残、闹出人命,我们护你周全。”
“你们能护住我吗?”安浅夜狐疑。她承认,她很是心动,一万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但她实在怕丢掉小命。
牧冰平静地回道:“我们约定一年,青年一辈里,只要惹了你,而你不把对方打死、打残,那我们保你毫发无损。”
他下了马车,站在安浅夜的身边,比她高一个多头,“姑娘若不信我的话,那我们去府衙,正式签订盟约,若一方反悔,监督史会迫使他执行盟约,或者按王朝律法处罚。”
在雁王朝中,任何一个小城镇,都有签订盟约的府衙。盟约一式三份,签订双方各执一份,一份留在府衙备案。
安浅夜心动不已。
天底下,到哪找这等好事?!人生在世,总要干几件大事,不求名留青史,但求在老年时有话吹嘘。
当巡抚被百官拥护时,她能向儿孙吹:看,巡抚大人现在多威风,当初被我打得可惨了;当权相闻名朝野时,她还能吹:如今权相震一震,朝野抖三抖,回想当年,他被我打得鼻青脸肿。
当朝中官员一代新人换旧人时,那朝气蓬勃的满朝文武……她蓦然回首,哦,原来都是被她打过的!
如此威风的事啊!
“你们真能护住我吗?”安浅夜再次问道:“四处打人的罪罚很重。”性质恶劣的,别说是流放,甚至死刑都有可能。
“你只管放心。”这次,是沐羽尘回答。
“我有一个前提条件。”安浅夜竖起一根手指,又指向沐羽尘,正色道:“你不能见我,我也不见你,我们保持一定距离。”
她补充道:“你若有要求和指示,就由牧公子传达给我,行不行?”
第6章 干大事的
安浅夜答应了,这不怪她,实在是报酬太丰厚。她琢磨着,自己穿来一回,总要干几件大事,不能窝在山贼里碌碌无为。
冷静之后,安浅夜狐疑,“你若想要打手,多的是,何必来找我?”
“我们不方便出面,身份摆在那里,而你不在意这些,且是个姑娘家。”牧冰回道。因为可以放出消息,说这姑娘和二皇子关系莫逆,至于是何种关系,那便让人去猜了。
安浅夜认真思考,觉得没什么不对,就指了指沐羽尘,正色道:“我的条件摆在这里,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见你便是。”沐羽尘很干脆。
安浅夜感叹不已,身为一位皇子,高居上位,却能接受这种损颜面的约定,如此的礼贤下士,这是个干大事的人!
“好,我们去小镇里的府衙,到时你我按手印,盟约既成。”牧冰微微一笑。
路途上,沐羽尘横移几步,靠近牧冰低声道:“我之前失言,提到了‘纳妃‘二字,但那位姑娘的反应太不正常,竟然一口拒绝,不合情理。”
难道在山贼窝里,还能出现一个不畏又不爱权贵的人?
“在你说‘纳妃‘之前,她应该就猜到了我们的身份。”牧冰低声道:“而且,她是避我如蛇蝎,只不过她弄反了我们。”
去年王朝边界有乱,他随军出征,今年初皇宫传来口信召他回宫。他在离开军营后不久,便遭遇到了伏杀。
山寨地处两国交界处,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得到有关他的消息,再结合一些细节,倒也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世人皆知,二皇子喜紫衣,而其牧卫首领喜灰衣。这次暗杀来势汹汹,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们两个互换了衣服。
他猜测,或许小山贼是没细想,就直接通过他们的衣着确定他们的身份。
“她有点古怪。”沐羽尘皱眉道:“要派人去山寨,将那群山贼控制起来吗?”
牧冰微微摇头,低声回绝:“不用。她若有异心,就不会露这么多破绽,而且,她的山贼身世也正常。”
安浅夜回头,见那二人在嘀嘀咕咕,疑惑地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自然,牧冰也看到她的动作,微微垂了下眸子,压低声音问:“你可有觉得她在避我如蛇蝎的同时,也很信任我,信我们不会伤害她?”
沐羽尘诧异道:“她不是防范心弱,而是因为信任我们?”
“如果是你,你可会签这份盟约?”牧冰问道。
“不会!”沐羽尘毫不犹豫地答道。哪怕对方说得好处诸多,他也不会去签,这份盟约最大的害处,便是后患无穷。
打了京城的公子千金,相当于得罪了他们身后的权贵,当时有人替她担着,那以后呢?盟约结束后,她该怎么办?东躲西藏、逃避追杀?
钱,并不好赚。一万两白银,不是付她的打人费,而是付她的逃亡费。
“可小山贼答应了。”说到这里,牧冰轻叹了下,“签订盟约后,你将她的母亲接去京城。她以后就留在我的身边。”
“难道你不忍心?”沐羽尘惊讶地问:“签一年的盟约,你想保她一生?”
“她救过我,也很信任我。”牧冰顿了片刻,轻声补充:“我是有点不忍心。她若将来被追杀,也是我们害的。”
保一个人一生,于他而言,也不难。
府衙冷清,平日里没几人来,大都闲散着。见有人过来,府衙几人一起动手,不过半柱香时间,便拟好三份盟书。
“你怎么把尘公子画上去了?”安浅夜诧异。盟书上的字,她都不认得,但这副人脸画,画得非常像,让她一眼便看出是谁。
“考虑到姑娘不识字,相比写他的名,不如画他的像,姑娘也好看懂。”牧冰轻声道。三份盟书上,都有一幅人脸画像,再配上一列列字。
安浅夜点头,赞道:“说得对!”这上面有沐羽尘的画像,他怎么也赖不掉。况且,众人皆知沐为皇姓,将沐羽尘的大名写上去不太好,有损皇威。
如果是画像那便不同,毕竟没几个人知道这画的是当今二皇子。
安浅夜盯着牧冰,暗自赞赏,能考虑周全,想到方方面面,心细如发,他也是个干大事的人。
她正欲按手印时,牧冰提醒道:“盟约若定,绝不可毁约,姑娘要想清楚。”
“你都和我说清楚了,我也想明白了,反正我不吃亏。”安浅夜答道,目光忽然微变,试探道:“你没挖坑陷害我?”
她立即拿着盟书去问几个读书人,发现他们念出的内容都一样——一年为期,在年轻一代中,她想打谁便打谁,只要被打的人不死不残,就由他负责善后。
唯一条件,她和画像上的人永不相见。
这证实牧冰没有骗她。
安浅夜暗自点头,好歹是她塑造的男主及牧卫首领,这人品是不会差,不至于见她不识字,就乱立盟书骗她画押。
她喜滋滋地跑回来,按下自己的手印,又伸出一根手指头,“说好了的,一万两白银,不许赖账!”
牧冰忽然笑出声,望着她一本正经道:“嗯,绝不骗你。”他沾了点朱砂,按下自己的手印。
“一式三份,两位保管好。”府衙的管事人是位老者。他将两份盟约递出,又收好要备案的那份,嘀咕:“在这里做了半辈子的事,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盟约,怪哉怪哉!”
安浅夜美滋滋的,将盟书折起来收好,这是一万两白银,等干完这一票,她就可以脱贫了,走上富贵之路。况且,她还了结了一桩大事,心情倍感舒畅。
从今往后,黎二丫正式退出,男女主将相亲相爱,大家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我先行一步。”沐羽尘道。按盟约,他不能与黎二丫相见,留下来不便,不如转道回山寨,将小山贼的娘接去京城。
“走好,走好!”安浅夜笑眯眯,彻底放下了心,拿出盟约仔细瞄了瞄,虽不识得上面的字,但不影响她兴奋的心情。
她拍拍牧冰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看着自己的大财主,笑道:“你放心,你指哪,我就打哪,保证打得他们嗷嗷叫,让你这一万两白银付得值!”
牧冰注视着她,目光闪了下,“别把人打残、打死了就行。”他忽然觉得,小山贼根本不知怕,将这尊“大杀器”搬到京城里去,会不会炸了那里?
“这是你们的凭据,今后若要查盟约,便带盟书与凭据过来。”府衙的管事人木着脸,提醒道:“律法规定,盟约既成,绝不可废!”
“多谢,我们该回去了。”牧冰轻语。留在府衙的备案盟书保密,除非拿盟书和凭据来,否则任何人都无权调查。
车夫早已买东西回来,等在马车边。他狐疑道:“还有一个人呢?”
“他已经离开了。”安浅夜笑着答道。
因没了沐羽尘,她彻底放开,拉着牧冰问东问西,大多是在了解京城的格局,以及各名门俊秀。
“先说好,你到时要派些人保护我。”安浅夜嘱咐。
黎二丫从小练武,身体底子好,基础功扎实,也学了些格斗招式,打文官的儿女不成问题,但武将后代……单挑,她不怕,就怕他们群殴。
况且,没有小弟前呼后拥,她怎称得上京城一霸?
半个月很快过去。这些天以来,她都在车里睡,而牧冰和车夫在外露宿。
“到了。”牧冰下车,扫了眼这座巍峨的巨城,便将目光投放在安浅夜的身上,淡淡笑道:“很快,你会知道我是谁。”
“让我在京城打人,还能护我周全,你们必不简单。”安浅夜应了一声。她有点苦恼,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做一个傻兮兮的山贼,在得知沐羽尘二人的身份后,立即呆若木鸡,表明自己之前完全不知情。
第二条:做一个心思缜密的山贼,在得知他们的身份后,如老僧入定般淡然,表明自己早已看穿了一切。
安浅夜思考一会,决定选第一条路。
在这世道,装傻的才能活得久。问题就是,待会他公布他和沐羽尘的身份时,她应该怎么表达“呆若木鸡”的表情?
双眼发直、唇口微张、一脸呆懵?
第7章 晴天霹雳
“姑娘,该下车了。”牧冰轻语,正对着巨城,目光沉了沉,自语:“京城的各位,久别了。”
安浅夜跳下车,打量面前的巨城,心中微惊了下。这座城很巍峨,城墙高而古旧,全身都呈浅灰色。在城门的正上方,刻着两个巨大的字。
“是‘永安‘二字。”见她盯着,牧冰回答。
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安浅夜撇了下嘴。她写小说时为了便利,就将小说设为架空背景,以致她现在是个“文盲”,不认识这里的字。
从城门口望去,能看到三条街道,每条道上,都有车马行人。道路两旁,是修建得很高的墙。墙上开着一扇扇大门,通向四面八方,那里则是内城。
马车停在城门口,安浅夜付了钱,就随着牧冰走向最左边那一条街道。相较而言,这条道上的人的衣服饰物朴实,很少有穿金戴银的。
牧冰解释道:“这条道上的,全是平民百姓;最右边那条,则属达官贵族;中间那条,属于皇亲国戚。”
不同阶级的人,走不同的街道。
安浅夜瞄了瞄,深沉地问:“那便是说,最右边那条道上的年轻人,都是我开打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