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辉瞪圆了眼睛,怔怔看着闫默越靠越近,而后,唇上落下一个温热的物体,有点软,又略有点粗糙。
闫默感受着唇下过分柔软的触感,抑制住想要粗暴碾压的冲动,一手在她的后腰上,另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半晌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手臂上青筋突起,嘴唇却用与之全然不同的力道,轻轻碾了一下。
褚清辉立刻惊醒,慌得直推他。
闫默顺势放开,看着她从自己腿上跳下。
“你你你……刚才做什么?”她紧张得话都说不清,跳下时,差点被盖在身上的外袍绊倒。
闫默便又伸手扶正她的身形,指头在其唇上点了一下,看着那双含着水光,又惊又慌的杏眼,沉默一瞬,声音微沉,“怕我?”
方才亲她的时候,褚清辉还没来得及脸红,眼下因这个动作,全身上下轰的一声红遍了。她低头不敢以闫默对视,过了一会儿,却摇摇头,小声道:“不怕。”
闫默忽然的亲近,确实叫她心慌,不知所措的心慌。但这样的慌,与那天看见闫默□□的上身,结实的筋肉,是差不多的原因,源自于陌生的、迎面袭来的雄性气息,那期间不自觉饱含的侵略意味,叫她不知该如何应付。
但她是确实不怕他的,否则不会有如今一次次的接近。
闫默微微拧起的眉头松开来,抖开外袍,披在褚清辉肩上,“是我不好,吓了你。”
那外袍长得触及地面,堆在褚清辉脚边,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更显得娇小。
她垂着脑袋没说话,闫默正要问一问是不是生气了,却见她抬起眼,眼中依然泛着盈盈湿意,却没了方才的慌乱,而是另一种更为柔软的情绪,似乎是绵绵的春雨落在纤细的草叶上,小雨滴压得草枝弯了腰;又像是一株圆润饱满的蒲公英,清风吹来,小小的种子撑着伞在风中嬉戏,恰有那么一两颗,落入旁观者的心头上。
她咬着唇,声音又软又轻,“先生下次再、再要……先与我说一声,这样就不慌了……”
“不怕么?”闫默顿了一下,道。
这个怕,不是问是不是怕他,而是问是否怕他的亲近。
褚清辉移开眼,捏了捏葱管似的指头,细声说道:“我见到,没人的时候,父皇也亲过母后……所以……先生亲我,是正常的,我不怕。”
闫默好一会儿没说话。
褚清辉有点急了,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方才的反应太过,使得先生以后都不愿再亲她了?她跺了跺脚,以羞恼掩盖无措,娇声道:“不许你生气,也不许你以后、以后不亲我!”
闫默看着她,道:“不生气。”
褚清辉怀疑的盯着他,眼中有指控,“那为什么方才不说话?”
闫默却道:“我很高兴。”
褚清辉突然就哑了火,虽还努力板着脸,嘴角使劲往下压,但到底压不住,高高的朝上翘起,翘了一会儿,终于扑哧一声笑起来。
她用手捂着脸,笑了一会儿,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看闫默,又继续笑,笑了一会儿,再去看他。瞧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闫默脸上画了只乌龟。
闫默看着她的笑颜,如冻湖般终年无痕的眼中,也飞快地掠过一丝波澜,那是笑意。
等褚清辉和太子回到宫中,已经是傍晚。
今日休沐,皇帝提前驾临栖凤宫,看着女儿满脸欢快愉悦的模样,整个人便如从醋缸里捞出来一般,酸溜溜的。
于是夜里,皇帝又挑灯细思,该给那拐了他女儿的人找点什么事干。
皇后一身柔软寝衣,走过来轻声道:“陛下,该安置了。”
皇帝揽过皇后,怀里的暖意叫他心中气闷消散了些,“曼曼,你说能给那姓闫的找点什么事,把他支开一段时间,别天天黏着暖暖,看得我心烦。”
皇后心里好笑,哪里是别人黏着暖暖,分明是自个儿的女儿黏着人家,皇帝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一如当年。
她想了想,道:“最近边关安定,各地也没什么异动,并没有需要动用闫将军的地方。陛下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等派去上清宗的使臣回来之后,如何商定暖暖的婚期,反正如今,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拦也是拦不住的。”
皇帝自然没打算真拦,只是他被拐了女儿,心中不太痛快,所以也想给别人找点不痛快。
听皇后提起使臣,他忽然眼前一亮,道:“派出去的人走了将近一个月,迟迟未归,看来得找人接应一下才行。”
皇后哪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无奈笑着摇摇头,顺着他的意道:“闫将军本是上清宗门人,熟悉路径,又武功高强,这个人选他最合适。”
皇帝满意了,拉过皇后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正色道:“知我者,曼曼也。”
第二天一早,皇帝便下了旨,把神武大将军支出京城去。
诸位大臣听说这道旨意,皆在心里嘀咕,杀鸡焉用牛刀。可陛下杀得高兴,外人也拦不住,况且,那牛刀还是他自家女婿。
褚清辉去皇后那儿请安,才知闫默已经出京,不免失落了一阵。
另一头,闫默接到旨意,皇帝要他即刻启程,不必进宫。他看着手中刚雕好,准备今日送给粉团的暖玉雕像,想了想,去了趟镇南将军府。
张志洲昨夜在宫中守夜轮值,今日清晨才回到府上,此时正昏昏欲睡,准备补眠。
看着从天而降的人,他赶紧把脱了一半的衣服裹紧,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儿清白不保,叫媳妇儿以外的人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瞌睡虫立刻跑了,惊喜道:“闫将军!”
闫默并未多话,只把暖玉雕像递过去,“替我转交公主。”
张志洲最近得了闫默的好脸色,又被他指导过两次,心中正敬佩得紧,得知能替闫将军跑腿,忙不迭应下。
闫默顿了顿,似还有话要他转达,不过到底没说,道一声告辞,来无影去无踪,消失了。
张志洲赞叹两声他的功夫,摸了摸手中的雕像,想着下午入宫时再交给公主,便翻身躺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坐起来,又把那雕像拿出来看了看,嘴角咧出个大大的笑容。
可以叫他媳妇儿交给公主呀!这样就有理由光明正大上门找人了。
想到此,他觉也不睡了,喜滋滋起来,挑了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开屏的孔雀般出门了。
第32章 相思
皇帝把闫默支走,又派了名临时武教师傅,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
褚清辉照例去给含章殿众人送食盒,只是闫默不在,她待着没意思,很快就回了永乐宫。
她撑着下巴坐在窗前,看外头新抽出的花枝,叹了口气:“苏苏,今天日头怎么这样长?天还没黑。”
紫苏看了眼天空高挂的太阳,递了杯茶到她手边,“不然公主去睡一会儿?”
“一点也不困。”褚清辉吹了吹碧色茶汤,用茶杯盖子拨着茶叶玩,“平时这时候我都做什么呢?怎么感觉今日特别难熬。”
紫苏道:“昨日此时,公主在闫将军府上,前日在含章殿,大前日也在含章殿。”
她回想了一下,一般公主清晨起来,梳洗后去娘娘那儿请安用早膳,陪娘娘一起处理宫务,午膳前一个时辰,跟引教姑姑学习,膳后小睡一会儿,之后大半个下午,都在含章殿。
褚清辉听了,瘪瘪嘴,嘟囔道:“难怪……”轻呷一口茶,又忍不住自言自语:“也不知先生到哪儿了。”
正觉得百无聊赖,忽然听宫女传话,表妹林芷兰在外求见,褚清辉当即放下茶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亲自迎了出去。
林芷兰略有些受宠若惊,“表姐安好。”
褚清辉拉住她的手晃了晃,“不怎么好,你若不来寻我,我都快闲死了。”
“是我的不是,该时常入宫陪表姐说话的。”林芷兰忙道
“那倒也不必,我就说说,你是有正经事儿的,不能耽误了。”褚清辉牵着她入内殿,自有宫女奉上热茶。
“姨母也来了么?都没人告知我。”
“不曾,娘亲在府里呢。我今日来,是有人托我将一样物品转交给表姐。”林芷兰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暖玉雕像。
“呀!”褚清辉轻呼一声,还未说话,眼中已带了三分笑意,杏眼眯成月牙状。
收了闫默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雕像,她怎么看不出,面前这一个正是出自他的手,当下接了过来,极其欣喜地放在掌中细看。
林芷兰见状,心中有些新奇。她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自从订了亲之后,更是整日在府上,随其母学着管家理账,准备嫁妆,连友人的约都几乎不去了。
神武大将军或许是未来驸马爷之事,朝中百官心中有数,林尚书也知道,但这事,他最多只跟夫人说说。陛下圣旨又未下,林夫人自然不会说与女儿听。她直到今日张志洲上府,才知表姐与那位传说中的神武大将军,有些不一样的交情。
闫默今日雕的这块暖玉,比前一天的白玉又小了些,只有大拇指大小。可那雕像五官却栩栩如生,身上的衣服首饰更是一样不漏,连每一个褶皱都如真的一般,直叫褚清辉爱不释手。
她看了又看,献宝般递到林芷兰面前,“你瞧瞧这上头的人是谁?”
知道这是他人转交之物,林芷兰此前并未细看,眼下认真瞧了瞧,暖玉雕成的小人五官精致,一身宫装,正捧着下巴不知看什么,嘴巴微微撅起。
她看了又看,又看一眼褚清辉,惊奇道:“这小小的雕像,怎么似乎是表姐的模样?”
褚清辉心满意足,笑眯眯道:“就是我呢。”
“雕刻的人手可真巧。”林芷兰真心赞叹,忽的心中一动,试探道:“莫不是出自神武大将军之手?”
“对啊,先生已经给我雕了很多呢。”褚清辉毫不避讳。
林芷兰低呼:“表姐和将军——”
褚清辉抿着唇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虽有些羞涩,仍是直言:“他以后会是我的驸马。”
林芷兰张了张嘴,太过惊讶,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在她看来,表姐和神武大将军实在不般配,不是说将军配不起,而是这两人,难以叫人将他们想到一处。
她虽没怎么出门,也听说了闫将军的传言,不过,因父亲对传言嗤之以鼻,所以她倒不认为对方冷酷凶恶,心狠手辣。反而因林尚书时常夸赞,在林芷兰设想中,闫将军英勇无匹,所向披靡,铁骨铮铮。
至于表姐,虽然长她几个月,口中称表姐,可实际上,因表姐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没自己健康,林芷兰幼时曾把她当作表妹来看,后来长大,才知道尊卑分寸。但表姐娇软可爱,需要照顾的印象,已经留在她心中。
如此仿佛一天一地的两个人,日后将走到一处去,怎不叫她惊讶。
褚清辉把玩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先生怎么会要表妹转交给我?”
“这、这……”林芷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褚清辉见她无故漫上脸颊的红晕,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什么,笑道:“难道与我那妹夫有关?”
这称呼,直接叫林芷兰脸上红透,磕磕巴巴道:“表姐……不要这样喊……”
“果真是他。”褚清辉笑盈盈道。
林芷兰低垂着脸蛋,半天才轻轻应了一声。那人今日直接上门,说神武大将军有物品需要她转交给公主。有了这个理由,连娘亲都没拦他,直接叫她去前厅相见。
许是有长辈在场,他今日言语上倒是正正经经的,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不知收敛,叫人好不羞恼。
待送走林芷兰,褚清辉神采奕奕,一点没有之前的有气无力。
她把闫默送的雕像全部放在多宝架上,由大到小并排放着,每一个雕像的神态动作都不一样,连她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表情,却都被先生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刻了出来。每次看着这些雕像,她便觉得从心底漫出的甜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想,不知先生到了哪里,才不过一日不见,她就好想他了。
闫默此时在距离京城数百里外的城池,此地有座码头,来往客商船只云集,货物品种比别处繁多,甚至还有海货。
他买了一支珊瑚,等夜晚下榻客栈,挑灯雕刻出熟悉的身影,是那日粉团在他怀中熟睡的娇态。
大红色的珊瑚雕刻而成,无端端多了一分喜庆,似乎是另一个应该敲锣打鼓,喜迎小登科的日子。
他看了许久,将雕像放在怀中胸口位置,方才上榻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