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佼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怎么了?”
云照笑着从自己手腕上摘下一串以绞丝金绳串起的珍珠手链,将它郑重扣在月佼的细腕上,有环臂抱了抱她,小声在她耳旁道,“再过几个时辰,你可就是小寿星了。来不及替你备什么寿礼,聊表心意。”
在入右司时,每个人的生辰、来处都是写在记档中的。虽说月佼的身份户籍是严怀朗在邺城替她生造的,来处自是不能填“红云谷”,可在写记档时,她还是如实地将自己的生辰年月改了过来。
她没料到,云照竟记在心上。
“多谢你呀,”她感动不已地回抱了云照,笑眸中有淡淡泪意,“可这个我不能收呀,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是御赐之物……”
“我身上就这玩意儿贵重些,才好意思送给你做寿礼呀!”云照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人送的寿礼就好好收着,不许推来推去,不礼貌的。”
见严怀朗站起身,凶巴巴瞪着她的手走过来,云照赶忙收回手,笑着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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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中只剩两人,严怀朗又急又恼地伸手,在月佼头顶擦来擦去,似是很不高兴别人揉了她的脑袋。
月佼哭笑不得地拉下他的手,“别闹呀。”
严怀朗气呼呼瞪着她手腕上那根手链,不知在恼些什么。
“明日是我的生辰,”月佼言笑晏晏地抬手在他眼前亮了亮那根手链,“这是云照送给我的礼物。其实太贵重了,不该收的,可她也说,送的寿礼不能推辞的。”
严怀朗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我没有。”
原来是在恼,自己没有礼物可以送给她?
“没关系的,我找到你了,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月佼仰头望着他,双眸弯弯似月牙。
“我?礼物?”严怀朗指了指自己,举步朝她走近了些。
月佼点点头,“对呀,你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一来一往的交谈之间,彼此的气息亲密地缠缠绕绕,缱绻得叫人脸红心跳。
“你、你不能……”心慌意乱的月佼本想开口叫他退得远些,却见他一径盯着自己的唇发愣,脑中登时警铃大作。
可她来不及闪避,便被他拦腰环住。
面红耳赤的月佼没有机会说什么,就见他如魔怔一般,低下头来,将他薄薄的唇印在自己唇间。
他只轻轻一啄后便退开,环住她的双臂却并未松开。
月佼整张已红得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红漆,僵身立在他怀中手足无措,脑中晕晕乎乎。“你……”
才吐出这一个字,他又再度低头,又在她唇上轻啄一记。
见他像个偷嘴的孩子般露出笑脸,月佼脑中懵成一团,都忘了躲了。
之后,他像是忽然发现一项有趣的游戏,专注地盯着她,只要她一张嘴想要说话,他便倏地亲下来。
一连亲了十几下。
羞赧的月佼终于有一些醒过神来,急忙挣出他的钳制,满面通红地瞪他,软声软气地颤颤道:“不、不可以这样的,这……不像话。”
同样红着一张脸的严怀朗蹙眉沉思片刻,忽然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对她道:“寿礼。”
月佼羞得只跳脚:“没、没有这样的寿礼!”
听出她的嫌弃,严怀朗气呼呼翻了个白眼,着恼地瞪着退出去好几步的月佼,一字一顿道:“那,你还我啊。”
第四十六章
因月佼深知严怀朗此时的心智和孩童没两样,对他总爱黏着她、动不动就牵牵抱抱、非要与她同榻而眠, 甚至连沐浴时也偏要拖着她在旁守着这类的行径, 虽有许多尴尬与不自在,却也并未同他计较。
眼下是非常时刻, 他神智不清明,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许多行为是不合常理的,是以她就权当是熊孩子与自己玩闹罢了。
可方才他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月佼心湖大乱,昏头昏脑间,明知他的举动不对, 却又说不清是个什么错法, 便有些恼羞成怒。
“分明、分明就是你不对,”又羞又恼的月佼红着脸狠狠瞪人,连嗓音都变得凶巴巴, “你还、你还有理了?!”
许是月佼之前从未如此恶声恶气对待过严怀朗,这叫他乌黑的星眸中立刻泛起了些许委屈。
他执拗地往前逼近两步,硬声硬气吐出两个字:“有理!”
被他那莫名理直气壮又委屈不甘的模样噎得一滞, 月佼抿了抿唇,心中那个久违的怪脸小人儿忽地又跑出来一通乱跳,害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虽于男女之事上懵懂些,可此刻的氛围让她在满心慌乱中警铃大作。
他满眼委屈又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模样让周遭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她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心中肯定他并不会当真的伤害她,却又明显感知到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她骨子里本就有点小动物般趋利避害的本能, 眼下虽脑中一团浆糊,却还是知道要避其锋芒, 毕竟她从未真正与严怀朗交过手,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制住他。
于是她绷着小红脸,一言不发地推开他就往外走。
见她好似当真生气了,严怀朗也没敢拦,只是伸手拽了她的衣角,板着脸抿着唇跟在她的身后。
月佼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出了小灶间,见外头仍是细雨纷纷,便对候在远处廊下的小婢招了招手。
那小婢忙自廊下疾步过来,恭敬地行了礼,小心觑着月佼的脸色。
月佼示意她不必多礼,又吩咐将自己先前买回的那些药材全搬进小灶间,又叫准备两杆小药称以及一些熬药需用的器物送过来。
待小婢带着人将月佼吩咐的东西一一搬进小灶间内放置妥当,月佼便吩咐那些人退出去,并交代除了云照与纪向真,谁也不能进来。
“姑娘这是要……开始做事了吗?”小婢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月佼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有几味药材还不齐全,今日只是先试试买回来的这些合不合用。”
小婢点点头,也没敢再深问,依言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并自外头将小灶间的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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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内又只剩月佼与严怀朗二人。
月佼径自低头检视堆放在墙角的那些药材,在熟悉的药香中,她心中那股因羞恼而起的慌乱无措也渐渐平复了些。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严怀朗扯着她的衣角轻晃几下,她只是顿了顿,背脊微凛,却不肯回头。
严怀朗眸心涌起懊恼与惊慌,忽地绕上前去,长身挡在她与那些药材之间,与她面向而立。
“做什么?”月佼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眸中满是懊恼与着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按着太阳穴。
他现下神智不清明,举止不合常理也非他所愿,她本不该与他计较的。
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边偷觑着她的脸色,一边轻轻拉开她的手,长指覆上她额上两侧的太阳穴。
见月佼并未阻止,也没再怒目相向,他长指微动,轻轻替她按揉起来。
月佼望着他那委屈求和的模样,没好气地噗嗤一笑,又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将他的手拉下来。
她这一笑一叹间,方才那冷漠对峙的氛围便烟消云散了。
严怀朗似乎松了一口气,大约总记着先前是为何闹得不愉快的,便委委屈屈地又开了尊口:“没错。”
他那熊孩子般倔强又委屈的神色让月佼心中一软,蓦地想起自己小时不懂事,有一回追着木蝴蝶胡乱打闹,被她阿爹路过瞧见了。
那时她年纪小,只觉自己并无恶意,不过是同木蝴蝶玩闹,且木蝴蝶向来也不与她计较,于是在面对阿爹的训斥时,便就如严怀朗此刻这般,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委屈得很。
红云谷的人教导小孩时,大多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那时她阿爹见她半点意识不到自己错处,便学着她先前的模样,也追着她一通打,边打边问,“别人也这般对你,你高兴吗?”
虽没讲出什么大道理,却真真切切让她懂得了自己的错处,之后便再未自忖没有恶意便对木蝴蝶胡乱动手。
思及这段往事,月佼眸心一转,目光灼灼地逼近严怀朗,惊得他没来由地退后两步,后背都贴到了墙上。
月佼抬手揪了他的衣襟迫他低下头来,猝不及防地在他唇间亲了一记。
严怀朗顿生满面红晕,周身发僵,瞪大一对点漆般的眸子惊讶且疑惑地望着她,满脸皆是无助的慌张。
“你瞧,别人也这样对你,你高兴吗?”月佼不轻不重地嗔他一眼,心道这下他总该知道自己不对了吧。
傻眼片刻后,严怀朗顶着红到不像话的一张俊脸,薄唇微翕,却半晌发不出声音来,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高兴的。
目瞪口呆的月佼顿时发觉,自己可能用错了方法。
正要放开揪着他衣襟的手时,小灶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迎面而来的纪向真目瞪口呆——
天啊!小妖女兽性大发,竟趁人之危将神智不清的严大人按在墙上,把严大人轻薄得满面羞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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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照是跟在纪向真后头进来的,并未瞧见先前那暧昧一幕。
顺手关上小灶间的门后,她才发觉这屋里另外三个人全都不对劲。
满面红晕的严怀朗呆呆坐在灶旁的小凳子上,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面红晕的月佼正僵手僵脚地低头检视着墙角的药材,低眉垂眸不敢看人。
满面红晕的纪向真止不住惊讶地瞪着月佼,站在进门处宛如被人点穴似的。
一头雾水的云照皱了眉头,轻声道:“出什么事了吗?”
月佼没吱声,纪向真目视前方,昧着良心道:“什么事……也没有。”
对严大人他是又敬又畏,同时也心怀感激的;今日若换了是别人胆敢如此,他一定当场替严大人报仇了。可小妖女毕竟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忍心出卖她。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云照“啧”了一声,拉着纪向真走到月佼跟前,三人围作一处,“来,说点正事啊。”
见云照看着自己,纪向真便摸出藏在袖中的几朵洛神花递给月佼,低声哼了一句:“你确定,将来严大人解毒之后,真的不会记得这一切吗?”
他是不明白小妖女在发什么疯,竟狗胆包天,趁机轻薄严大人。但以他对严大人的微薄了解,总觉若将来严大人记起今日之事,小妖女的下场必定会惨绝人寰。
心虚的月佼弱弱摇头,笑得颤颤的将那几朵花收好,口中道:“记不得的。”
云照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也懒得细究,只正色道:“月佼,严大人这毒何时可解?”
见云照说正事,纪向真便敛了神色,专注起来。
“他……严大人这毒,”月佼心虚地瞟了瞟安静坐在一旁的严怀朗,清了清嗓子,才又道,“解药所需的药材,今日就算齐了。若要解毒,总得要两三日。”
云照点点头,“‘半江楼’的人盯得这样紧,你可有法子在不惊动这些人的前提下,让咱们全身而退?”
“我有一些东西可以放倒这院中的所有人,”月佼沉吟片刻后,坦诚道,“可外头的那队人,我没有把握。”
毕竟外头那队人藏身较隐秘,且又相对比较分散,月佼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纪向真低声急道:“这里三层外三层盯得死紧,还能如何不惊动啊?要我说,咱们就想法子联络上江信之,叫他带人来将此处与那滴水湖上的宝船一并围了,一网打尽不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