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了一眼, 易夏就重新抬眸看她,“你对梦中那刀把上的图案还有印象吗?”
秦寻芳点头, “是两条盘旋交织的龙。”
“你确定是龙?”
“确定。”
她对武:士:刀记忆深刻,连带着也将那刀柄上的一切全记于脑中,四足为龙,双足为蛟,她查阅过许多资料,虽然并未找到与那双龙交织图案相近的,但那刀把上所画是龙是蛟,她却早已弄懂。
微微蹙眉,易夏从包中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画板后,伸指在荧幕上写画起来,一分钟过去,她将手机展示给对方。
“是这样的图案吗?”
荧幕之上虽只有寥寥线条,但却准确将两龙盘旋的场面勾画而出。
见大师凭空将自己印象中的那幅图案画出,秦寻芳的心中惊讶不已,正打算询问那几处被红色圆圈标注而出的是什么,就听大师又再度开口:“你仔细回想一下,双龙之间的这几处位置是否有被锈痕遮盖。”
锈痕遮盖……
之前的几个问题,秦寻芳的回答都非常迅速,轮到这次时,却忽然有些迟疑。
她的记性算不上顶好,记那些大事没什么问题,但若是记这些细节,着实有些难为与她。
眸间微阖,良久,她才缓缓睁眼,“这三处我有印象,”说话间,伸手在荧幕上的几处红圈指了指,“但剩余的两处,我脑中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低头看向她所指的位置,易夏面上挂起了思索之色。
驼头、鹿角、蛇颈、龟眼、鱼鳞、虎掌、 鹰爪、牛耳。
人类把各动物最好的部分组合起来,便臆想出了龙这种神奇生物。
鹿角代表寿数,虎掌代表健康,龟眼代表灵气;妇人手指这三处位置,单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若是将其串成一条线,则恰巧能形成一道五虎群羊阵,此阵与兵法相关,主打心理攻击,能将这阵法与害命之事结合起来,出手之人显然能力高超。
“大师,您对我的病症……有法子吗?”
见对面大师始终不开口说话,秦寻芳终于忍不住疑惑出声。
只要一刻未得到确定的答案,她就始终难以心安。
一句话将易夏从个人思绪中拉出,伸手搭向妇人腕间,她正色道:“法子是有,但……”
“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不是钱的问题。”感受了一下妇人体内的气虚流向,易夏缓缓将手抽开,“你身上的事皆由那武士刀而起,只有将其销毁,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如若不然,即使我出手让你暂时避过这些梦魇,最终的结果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结果不改变……结果不改变,就意味着她还得死。
想到这里,秦寻芳急忙开口:“那就求您帮我找到武士刀所在方位。”
无奈看她一眼,易夏伸手触向茶盏,“你于半年前回乡探亲,自那以后便日日陷入梦魇,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问题是出在哪里吗?乡间神婆神棍众多,请神罚神、悼念往生、抬跨火盆……我不知你是看到了什么场面,但即使是好奇观望,也可能是你病症的缘由所在。武士刀的方位我知道,但我却无法跟你前……”
“为什么?”
说话的途中总是被这妇人从旁打断,饶是易夏自问好脾气,此刻也有些不想和她搭话。
瞥见妇人目光中的焦急,叹了口气,她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抱歉,我明天还要上学。”顿了两秒,又道:“不是大学,是高中。”
秦寻芳:“……,那您什么时候有空?”。
大师还是学生这事丝毫没让她觉得奇怪,毕竟刨除身份,大师那遍布胶原蛋白的脸颊已经显示了她的年龄,对方腰细腿长,身上那件白裙更是将身材衬的的凹凸有致,本以为这位大师已经进入了大学,却没想对方竟然还是一个高中生。
听到这话,易夏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年长至此,人情世故总该知道一些,她的语气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若是旁人,必定会反省下自己为何导致别人不快,可于这妇人而言,似乎只知诉说她自己的诉求。
将这想法压下,她如实道:“我是高三生,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所以下次得闲之时,恐怕是在七天之后。”
眉目间闪过惊慌之色,秦寻芳不住的开始摇头,“这可不行呀!求您帮帮我,我这梦境就是一个轮回,每过一趟,痛苦便会加深一次,若是等到下一周,我怕是已经被折磨死了。”
只要一想到梦境中的痛苦,她就觉得舌尖都在颤抖。
“您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您一次收费多少?五万?十万?不管多少,我都愿意出双倍,只要您能解决我的问题,家产就算分您一半,我也是愿意的。”
这话一出,易夏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分坐于侧旁的几位妇人一一开口。
“芳芳你不要这么傻,按照法律的规定,家产的一半是你先生的,你不问问霍先生就私自决定,他回家肯定是要和你吵架的。”
“是啊,真要是真要花那么多钱,你还不如请私家侦探去帮你打听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师,面前这个小…大师年纪尚轻,我怕她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啦!”
“咱们还是去跳广场舞吧,芳芳,你不是说每天只要跳的时间久一点,就对梦魇有所抑制嘛?我觉得花这么大价钱真的很不划算啊。”
“人家霍先生宠芳芳,你们别没事瞎操心了,当务之急是治病重要,请大师千万要治好芳芳。”
视线在四人身上一一划过,易夏有些哑然失笑。
这四位妇人身形皆上长下短,时值中年,能保持着这样的姣好身姿,实属难得不易。
面相学中,身停虽不如面停那般准确,但她们上停丰秀厚长,中停头肩相称,显然都是寿高禄长、吉昌富贵之相。
重新将目光对向那位名叫‘芳芳’的妇人,易夏心中有些明了,从包中掏出七枚平安符后,她郑重道:“你每日睡前将一枚平安符贴于心口,便可暂时免于梦魇纠缠,七日之后的下个周末,你再到这里来找我,我随你前去x市为你消灾。”
“您怎么知道我老家是在……”说到这里,秦寻芳愣怔片刻,旋即恍然,“谢谢大师,谢谢您,谢谢!”
易夏摇头,“你要记住,平安符的使用切忌不可停下一日,否则当梦魇再临之时,我不知你能否挺过一劫。”
“我一定记住。”迅速的从包中掏出一沓钞票,秦寻芳不由分说的将其塞入易夏手中,“这是给您符篆的定金,如果管用,我七天之后给您补全款。”
手间的平安符轻飘飘的,秦寻芳却觉得心中有了实感。
本想与大师多聊一会,可当瞥见侧旁那几位不断冲自己抛媚眼的小姐妹时,只得无奈起身告辞。
目送着她们离开,直到砰的一道关门声响起,易夏才低头查看手中钞票。
脑中过滤了一遍是非缘由,她将自己的钱包打开,只在其中塞入了一般的数额,另一半则被零散的放入了包内。
视线朝那许久未有动静的卧室望去,她抬腿腿向目标走去,然而还未抵达门口,就听到了器物破碎的声音,紧接着,爷孙两人争执的声音便接踵而至。
无意于围观别人吵架,易夏本打算原路折返沙发,却在刚离开门边时,忽听老大夫声音变得尖锐。
停下脚步没多久,一道哀嚎传至她的耳边。
“大师!大师我孙子……”
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江汉卿的面上尽是惶恐,六神无主中,只见大师推门而入。
微微动唇,他颓然嗫诺:“我们俩不过刚吵起来,逸尘就忽然昏倒了。”
陈述般说了这句话,他回头扫了床上之人一眼。
目光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无奈。
……
半辈子就为守这一个孙子,即使孙子再不争气,他也只能选择豁下老脸求人。
可怕就怕在,即使将那巫术去除……逸尘仍执迷如此。
第033章
来时就对此种情况早有准备, 易夏的神色不见半点慌张。
巫术借助自然力量控制万事,听起来神奇, 但由于手段单一,巫师的施法步骤皆有迹可循,勘破其术法从中得以救人, 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
顺着老大夫的视线看去, 片刻后, 她轻声道:“银针、黄酒、朱砂、红线、剪刀。老先生你去准备下这些东西, 搜集好了拿过来给我。”
“您……”
转身使两人目光对视, 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江汉卿的眼眶就有些湿润。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如果连带今日算起, 他已经从这位大师身上受惠三次了。
大师待自己爷孙至此, 他实在不知应如何感谢。
看到他的反应,易夏无奈开口:“时间紧急,难道不需要我救他吗?”
拂袖在眼间擦了擦, 江汉卿连声应道:“需要,需要, 我这就去准备。”
见老大夫离开,易夏拉了把椅子坐于床畔侧旁。
她其实没那么善良。
老大夫毕竟也是玄学界之人,辛劳一生, 福缘甚广,救他孙儿只是顺带, 她的最终目的,是在这初来乍到之际,能与对方结一场善缘。
听床畔间传来轻哼,她收回心思,垂眸观察起床上之人的反应。
与前几日相比,江逸尘的气色此时并不算好。
他的唇齿间牙关咬紧,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亦紧紧闭阖,不知是否是太过痛苦,额间与脖颈甚至还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看了半响,易夏随身掏出一沓空白符篆,盯紧他面颊上的各处穴位后,分别将这些黄符贴于他的天中、年上、地阁等多处位置,未多时,整张脸就被完全遮住。
回头看了一眼,见老大夫已至身旁,她伸手道:“请给我朱砂。”
知晓大师已经开始破法,江汉卿不敢马虎,赶忙将搜罗好的东西递上前去。
接过朱砂笔,易夏抬手便在黄符上开始画阵。
自左上额角处开始动笔,沿着鼻、右下颚形成一道直线,复又拐至右耳处,直至在黄符上勾勒成一道五边形网格,她的动作才有三两秒的停顿,片刻后,挥笔速度忽然加快,线条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最终形成了渔网样的一副五边形图案。
随手将朱砂笔丢在一旁,她快速道:“银针和黄酒都给我。”
“要几根?”
易夏:“将针包给我就好。”
将针包递上前去,江汉卿的目光始终专注于她的手间。
从医数几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左右开弓为人扎针的疗法,银针所落之处皆是命穴,若不是知晓玄学一道的奇妙,他怕是只以为对方在害人性命。
期门穴、章门穴、商曲穴……待将三十六个命穴全部插上银针后,易夏才又再次抬头,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她掀开黄符的一角,朝江逸尘的面颊看了一眼。
缕缕黑气浮于表面,如若游离之物在面门遁循。
沉思片刻,她转头面向那一直不断打量自己的身影:“老先生,下一步是将红线配以八字结系于银针之上,因为同时需要进行别的步骤,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闻言,江汉卿有些愣怔。
自大师做法开始,他就一直以一种发懵的状态在看对方的动作,不说那黄符上宛若渔网的图案,只这插满命穴的银针,就让他感到疑惑不已,虽说这一步听起来比较简单,但若是他哪里出错,岂不是在害孙儿性命?
看出了他的为难,易夏提议道:“你若是怕自己掌握不了,我可以施法助你进入幻觉,你觉得什么比较能够接受?布娃娃?干尸?木偶?”
江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