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姐们唯恐她听不到,特意高声说,想看她难堪的表情。
“听说她在府中经常和下人调笑,是不是真的啊?还听说有一次,她躲在茅房里,特意跟下人说没草纸,让奴才们给她送,奴才来了,她便连裤子都不提便出来,这是花痴吧?哈哈哈哈!”
“对啊,婉儿,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啊?我还听说有一次,她大半夜的故意跳下湖中,还不穿衣裳,见护卫巡逻过来,便装作溺水让人救她,这样不知羞耻的人,难道摄政王不知道吗?”
“还有啊,她悔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听闻之前说本是你嫁给梁王殿下的,后来听闻是她求着你让梁王给她,是不是?但是既然是她求着的为什么最后又悔婚?”
“你不知道吗?最后她又看上了太子殿下,想攀高枝嫁给太子,所以才悔婚梁王的。”
这些声音叽叽喳喳地不断地钻进子安的耳朵,伴随着恶意尖锐的笑声,说和笑都罢了,还伸出手指着子安。
夏婉儿与夏芳儿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她们恶毒地看着子安,人言可畏,她们就不信她真的可以安之若素。
子安端着茶,看着柳树环抱的湖面,日光点点,如金色的鳞片一般随着水波浮动。
正当她逐渐把这些声音排斥在耳边的时候,忽地听到一把冰冷刻薄的声音响起,“你们一个个都吃屎了吗?嘴巴那么臭,自己都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东西,还好意思在这里耻笑别人?夏子安悔婚怎么了?碍着你们家什么事?你们在这里嘻嘻哈哈不顾身份的耻笑别人,就显得特别高尚了?我在这里看着你们,觉得你们就是一坨坨臭狗屎,臭了别人也不自知!”
子安微微发怔,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叉腰指着那群贵家小姐正破口大骂,她模样英气十足,眉毛竟比男子还浓黑,明亮透彻的大眼睛正盛满了愤怒,骂了一大通还继续骂。
“你刚刚说人家故意故意下湖钩引侍卫,你是亲眼见到吗?没亲眼见到你瞎说什么?我还听说你和货郎眉来眼去呢,我当真了吗?是不是我也可以出去跟人家说去?”
夏婉儿皱起眉头,“陈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也没说你,你这巴巴地过来凑什么热闹?”
那被称为陈小姐的姑娘转头看着夏婉儿,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就是夏婉儿是吗?夏子安是你姐姐吧?这么多人围在一起造谣生事伤害你姐姐的名誉,你不为她辩解半句,我不过说别人一句,你就巴巴起来辩解,亲疏不分,亲人都不维护维护个外人,你连狗都不如。”
“你……”夏婉儿这辈子还没被人骂得这样难听过,而且这陈家小姐的嗓门特别大,招惹得四周的人都看过来了,“你闭嘴,相府不欢迎你,走!”
“你做主吗?相府若是你做主,我就不稀罕来,什么东西啊?你跟她们一起叨叨自己姐姐的是非,在我眼里你就跟她们一个鸟样,搬弄是非,胡乱堆砌,鼓噪无谓的烂人!”
子安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说脏话能说得这么动听,她简直是忍不住要站起来拍手掌。
她看着陈家小姐,她骂得脸色涨红,浓黑的眉毛纠起来,小小的脸蛋余怒未消,一身的红衣加上涨红的面容,放鞭炮般毫无间断地骂人,特别像一只红辣椒。
“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夏婉儿恼羞成怒,竟当着许多来宾的脸往外赶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太君
玲珑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拉开夏婉儿,“别闹。老太君在那边看着呢。”
夏婉儿看过去,果然见陈家小姐的祖母陈老太君正一脸不悦地看过来。她刚刚正与老夫人崔太妃在说话,听得这边吵闹,便都一同望过来。
刚好便听到夏婉儿命人把陈家小姐赶出去。
“娘亲。你都不知道她说我有多过分。”夏婉儿委屈地说。
陈玲珑也听到陈家小姐的话,她压低声音道:“今天正事要紧,陈家那边可得罪不起。”
陈家是武将出身。陈老太君也是本朝第一位女武将,当年曾挂帅出征。打得北漠落花流水,安亲王当年第一次出征,便是在她老人家的麾下。
陈家在京中。几乎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因为,她也是当年的太皇太后亲自授予太君封号。
而这位陈家小姐陈柳柳,是老太君最小的孙女。今年刚满十八。还未曾婚配,但是与侯府那边对过眼,看上了萧拓。这不萧拓一直都不愿意谈这事儿。就搁在这里了。
平素老太君是不屑出席这些场合的,但是这一两年,她但凡大小宴会都必定带着陈柳柳出席,为她找夫婿。
用老太君的话来说,是累得眼睛都快瞎了,但是她说死之前,得看到陈柳柳嫁出去。
那些刚才说闲话的贵家小姐们,都纷纷散去,谁都不想得罪陈柳柳,因为都知道她的性情,说话特别难听特别的刻薄,特别的没素质。
陈柳柳哼了一声,走上凉亭里,坐在子安的面前。
她打量着子安,两粒眼珠特别的黑,就像是两颗龙眼核,两条浓黑的眉毛弯弯,“我叫陈柳柳,我跟你说,你不要管那些人说什么的,那些人嘴巴臭。”
她竟安慰起子安来。
子安笑着道:“谢谢你帮我出头。”
“不客气,我早就想教训她们了。”陈柳柳还一直看着子安,仿佛子安发现一件特别好玩的东西,一直盯着不放,子安都觉得她盯得有些奇怪。
“我脸上有东西?”子安摸着脸问她,提醒她这样盯着人家可不好。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漂亮了许多。”陈柳柳说。
“以前?”
“对,我来过你们相府几次,也见过你,每一次来,都能看到夏婉儿和那些小姐们在欺负你。”
子安耸耸肩,“她们说什么,我不在意的。”
“我也不在意,但是你心里不舒坦到时候,总得找个人骂一下。”陈柳柳说得理直气壮。
子安笑了起来,她喜欢这个直爽粗鲁的姑娘。
陈柳柳又说:“你小心点那个夏婉儿和夏芳儿,这两个臭婆娘可歹毒了,我好几次都想拿屎扔她!”
子安瞪大眼睛,“你说真的?”
等一下,陈柳柳,陈家小姐,她会不会就是苏青和慕容桀口中的陈家小姐?慕容桀不止一次地让萧拓去见她的。
萧拓对她……很有意见。
“当然是真的,你不想扔吗?”她反问子安。
子安看了看夏婉儿那张讨嫌的嘴脸,“有点想。”
“想就要做,改天我得泼她一身!”陈柳柳哼了一声说。
这……子安试探地问:“你以前跟她有私怨?”
“谁得空跟她有私怨?这种人我连说话都不屑跟她说话的。”
“那,你为什么那么想……憎恨她?”憎恨到要拿屎来扔她。
“我相亲过很多次,好多人都说女子就该像夏婉儿那样温良恭俭,知书达理,京中的男儿都喜欢她。”
“所以,因为这个你就不喜欢?”子安觉得这个想法也是够奇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确定自己喜欢这个陈柳柳。
陈柳柳气愤地道:“问题她不是大家口中说的那样啊,我观察过她好几次,她比我还粗鲁,卑鄙,去年我来你们家老东西的寿宴,我与她坐在一块,她放了个臭屁,竟然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大家都以为是我放的,那天要不是萧拓他爹也在,我就拿屎扔她了。”
子安听了觉得很好笑,但是,强行忍住,“萧拓,你认识萧拓?”
“认识,我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拿绣花针的姑娘,不是喜欢拿剑的姑娘。”陈柳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未难过,仿佛她喜欢萧拓,萧拓不喜欢她,对她来说十分正常不过。
“你喜欢萧拓?喜欢他什么啊?”子安问道,在这大戏来临之前,跟陈柳柳谈谈,还真舒坦。
陈柳柳想了一下,“不知道,感觉他这个人长得挺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祖母带我相亲的那些,都是歪瓜裂枣,要么就是比我大一截,其中有一个还缺了一条胳膊,不过祖母也说,有男子肯要我就算了,不能要求太高。”
“你祖母……”子安觉得老太君这个想法有些奇葩,“这怎么能随便把你嫁出去?”
“还不是我出生的时候,有个人帮我算命,说如果我十九岁还没嫁出去,就会死于非命,我今年都十八了,祖母这不是急了吗?”
“这也能相信?”子安啼笑皆非。
“所有人说的话她都不信,但是唯独这个人说的,她会信个十足。”陈柳柳想了一下,“我也信。”
“这个人是谁啊?”子安不由得好奇地问。
“太皇太后!”陈柳柳压低声音道。
子安诧异地看着她,这个陈柳柳今年十八岁,太皇太后应该在二十年前就酿造了一场“被死亡”事件,一走了之啊。
莫非,她真的在寒山上?走了之后还曾回来过?
她们在这边聊着,老太君与崔太妃和老夫人在另外一边聊着。
老太君是来找孙女婿的,知道老夫人和崔太妃的人脉宽广,所以开始的时候便凑着头与她们说些老不死该说的话题,但是当夏婉儿要赶她宝贝孙女走的时候,她就开始显得很淡漠。
老夫人也察觉出来了,今天特意邀请她过来,是因为老太君与崔太妃两人在京中德高望重,今日这场戏,有她们两人做见证,再由她们说句“公道话”,那么,相府多少能保住点面子。
见老太君不高兴,老夫人心里别提多憋气,狠狠地瞪了玲珑夫人一眼,示意她看好夏婉儿。
玲珑夫人心里也很生气,自己的女儿被那陈家小姐这样埋汰,却什么都说不得,只能忍气吞声,这会儿还得看老太太的脸色,这心里别扭极了。
而且,那袁氏至今还没出来,这计划还不知道如何实施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先说是非
玲珑夫人没有纠结太久,便听得贴身侍女前来传话,她眸光一喜。好啊,袁氏。不管你哪里,你只要出来就够了。
她屏退侍女,走到老夫人身边。“母亲,厨房那边过来问点事。”说着,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漱玉方才命人来说。杨嬷嬷一会儿要扶袁翠语到了后花园那边散步。”
老夫人微微不悦地道:“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让厨房自己看着办,按照原定怎么说的便怎么做。你也去盯着点,盯着点火候,今日客人多。可别在菜式上怠慢了客人。”
这一语双关,唯有玲珑夫人听得明白,崔太妃与老太君还以为是在说厨房的事情。
玲珑夫人道:“是,那不妨碍母亲与太妃和老太君说话。”
躬身就退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玲珑夫人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一声。“袁氏无能,若不是得玲珑主持家事,老身可没这安生日子过啊。”
崔太妃不禁问道:“这袁氏怎么老不出来啊?今日是你的寿辰。按理说作为当家主母。也该出来招呼招呼宾客,这么些年,就是不见她出来。”
太妃是久不理事的人,她是老六惠亲王的母妃,她在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已经伺候先帝,是从龙之妃,却在四十岁的时候才有幸得孕生下惠亲王,所以,她的年纪比皇太后都要大。
自从惠亲王封王之后,她便从宫里搬出来和自己的儿子一块住,每日含饴弄孙日子十分快活,偶尔跟一群老太太聚在一块聊聊天,日子好生逍遥自在。
对于相府乃至朝堂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几乎不知道,惠亲王也不许旁人拿这些话题来与她说起,干扰她的清净。
老夫人是巴不得崔太妃问起袁氏,她故作忧愁地道:“自打玲珑进门之后,她便很少出来了,这才女有才女的好,却始终过于孤傲,她瞧不起玲珑,在玲珑为夏家诞下双胞胎之后,便更是连夫君都不管,每日在那夏至苑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偶尔召见些外人进来作诗作画,只是老身见着,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哎,这话也只能跟太妃和老太君说说了,跟旁人是说不得的,丢人啊!”
老夫人连连的叹息加上面容的悲凉,让崔太妃同情不已,更对袁氏不满。
“若是换做惠王妃是这般的性子,哀家早就把她休出去了,也亏你忍得这口气。”崔太妃气愤地道。
“老身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也怪我那痴儿,当日被她名声所迷惑,怎知道她竟是这样的人?这些年,也不曾侍奉过老身半点,孝顺媳妇是称不上,也罢,可是,哎,说句不害臊的话,她便连夫妻同房都不愿意的,这事儿传出去,可真是丢死人了。”
老夫人的欲言又止,到最后像是忍不住说出来,便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这还得了?”崔太妃顿时大怒,“你叫她出来,哀家非说她几句不可的。”
老夫人摆摆手,“今日这场合也不合适,改天吧,改天太妃若赏脸过来,便替老身教教她,在旁人面前,老身是不敢说半句的,唯独也只有跟您们二位倒倒苦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