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动机也不难明白,她是七皇子的生母,她得了赞誉。便是七皇子得了赞誉,在夺嫡的上也多了一分胜算。
二月初二,龙抬头。
慕容桀挂帅出征,子安早早便起来。为他穿戴盔甲。
看着威武不已的他。子安心头既骄傲又酸楚,她嫁了一位摄政王,便要相助他平定朝政;她嫁了一位将军。便要为他磨砺宝剑。让他阵前杀敌。
只盼着以后他是一名农夫,她只需要为他挑水灌溉,与他耕作田间。
慕容桀不许她相送,抱着她,许久都不放。
子安不敢哭,纵然心头落了一场大雨,她都不敢哭,不吉祥。
子安亲自倒了一杯酒,盈盈看他,“既然你不让我送出城门,我便在这里给元帅祝酒,祝愿元帅决胜千里,早日凯旋归来。”
他凝望她,心头热血翻滚,握住她的手,顺带握住酒杯,“王妃,等本王回来。”
他拿过酒,一口喝尽,杯子一掷在地,杯子粉碎,再深深凝望她一眼,卷战袍而出,决然果断。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在眼圈里使劲地打转,她扬起头,缓缓地坐下,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情绪。
“王妃,喝口水!”小荪也是难掩泪水,上前为子安倒了一杯茶。
子安端着茶,茶水温暖,暖不到她的心底,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分别,便相思。”
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他的气息,忽然他要到千里之外,心里怎么都没办法平复下来。
“公主呢?”子安问道。
“公主送兵去了。”刀老大进来,神情有些颓然。
“你怎么了?”子安问道。
刀老大在门槛上坐下来,抽出大刀,“王妃,我想去当兵,我想去杀敌。”
“啊?”子安倒是没想到他有这个的抱负,这孩子,之前可就想着吃饱饭就算了。
“这几日,我在京中行走,听到好多人都说想去当兵,想去打仗,我也想保家卫国。”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这是很难得的的,因为他长了一颗榆木疙瘩的脑袋,但是他忽然开窍了,京中的当兵潮,首先就洗了他的脑。
他觉得人生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或者说人有另外一种死法。
他渴望那样轰轰烈烈的生命。
“小刀,打仗不好玩,打仗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子安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我并不是想去玩,我有一身的力气,我知道怎么杀人,我不想浪费了自己的力气。”
子安啼笑皆非,“不想浪费力气就用来杀人?”
“是杀敌!”刀老大纠正,“是保家卫国,不让外敌欺负我大周百姓!”
子安看着他,见他眼底有一种坚毅的光芒,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上阵前杀敌,想保家卫国。
子安心头也陡然激动了起来,连小刀都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周不会输的。
“好,你想当兵的话,等王爷凯旋回来,我便举荐你去军营历练。”
“我想现在去。”
“你去了谁保护王妃?”小荪瞪圆了眼睛,“咋这么不懂事呢?你都没去过军营,又没有接受过训练,怎么上阵杀敌?你以为拿着大刀一通乱砍就行了?误杀了自己人怎么办?战场上那么多人,敌我难分,你脑子又糊涂,做事不能凭一头热,得深思熟虑,保护王妃是你职责,你吃了护卫这碗饭就得做好自己的事情,你想杀敌,想上战场,你以为只有王爷那边是战场吗?随时这里比战场还要凶险啊。”
子安这下子真的惊叹了,她身边的人,竟然都成长了起来,连小荪这个丫头,也懂得说出这番大道理。
她拉着两人的手,“听我说,不管是宫中还是战场,我们都在做有意义的事情,你不是白费你的生命,白费你的力气,有你用武之地的,你等着。”
刀老大听了小荪的话,又听了子安的话,心里那股激动之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他惭愧地道:“王妃,我太不懂事了。”
“不,你很懂事,看到你们都成长了,我心里真的高兴。”子安说。
“宜妃娘娘到!”
门外传来一道高喊声,子安放开两人,眉头微微蹙起,“这人还没走远呢,就来找茬?”
“王妃若不想见,奴才去挡着。”刀老大立刻就挺身而出。
子安道:“不必了,让她进来吧,躲不掉就只能面对。”
她从来都不是鸵鸟,慕容桀的出征并没有打击到她,相反,她会时刻告诫自己,不可让慕容桀一个人孤身作战。
她在这里,陪着他经历一切的磨难。
宜妃带着两名宫人进来,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白色滚金边狐裘披风,双手放在暖筒里,步履自在,轻轻松松地进来。
“宜妃娘娘!”子安躬身,迎了她进来。
“本宫知道王爷出征了,特意来安慰王妃的。”宜妃笑得春风满面,进来之后,脱下狐裘披风,竟直接递给了子安,让子安帮她拿着。
子安没有接,而是淡淡地看着她。
“拿着啊,一点事儿都不懂。”宜妃不悦地说,直接把披风扔在她的身上。
子安缓笑,退后一步,披风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落在地上,子安走过去,踏在狐裘上,留下一个黄色的脚印。
宜妃回头看着她,笑得阴沉,“夏子安,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
“宜妃想说什么?”子安坐下来,态度不卑不亢。
“我想告诉你,你虽然是摄政王妃,但是,有摄政王,才会有摄政王妃,没有摄政王,你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废物。”宜妃忽然恶狠狠地说。
“谢谢赐告。”子安冷笑,“如果只是来说几句废话,说完就走吧。”
“赶本宫走?你还真没这个资格,在宫里,如今由本宫说了算。”宜妃恶意一笑,“本宫是来通知你,搬回王府去住,这里没有你的地方。”
第四百七十六章 赶她走
赶她走?子安唇边的冷笑更浓了,“宫中这么大的地方,容不下我一个夏子安吗?宜妃要赶走我。也得问问皇上同意不同意。”
“皇上那边,不需要你再去医治。本宫会去跟皇上说,你得了恶疾,不能再给皇上治病。”宜妃冷冷地道。
“我记得刚才宜妃娘娘进门的时候说是来安慰我的。安慰我的方式便是赶我走?”子安倒是好奇,她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赶走她?
“夏子安。本宫让你走,是为你好。你留在宫中,对你百弊无一利,回去王府。你还能踏踏实实地做你的王妃,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但是在这宫中,你想过安稳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谢谢宜妃娘娘。但是,我这人犯贱,荣华富贵享受不起。就得过这种不得安生日子。这有什么办法呢?我身边都是不肯安分的人啊。”子安凉凉地道。
宜妃冷笑起来,“那你是决定赶这趟浑水了?”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子安回以冷笑。
宜妃倏然笑了,她定定地看着子安,“本宫知道你不会走,说真的,本宫还真怕你会跑掉,人生难得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下场一战,何其酣畅痛快?”
子安觉得她的笑十分诡异,她的张牙舞爪并不让人觉得鲁莽,相反,她是以霸道的威胁碾压着一切,这种强悍是她的武器,她用得恰到好处。
但是,她今天这样来说一通,再加上之前在冷宫那么一闹,让子安确定一件事情。
子安不动声色,“来啊,送宜妃!”
宜妃却没站起来,悠闲地道:“急什么啊?本宫又不赶着走,在你这长生宫多待一会儿不行吗?咱们两人好说也是妯娌,该多走动走动的。”
子安道:“宜妃娘娘,您爱留便留着吧,我不得空奉陪。”
说完,她让小荪去拿药箱,“走,去熹微宫。”
“丢下客人在这里,怕不太好吧?”宜妃阴恻恻地笑了。
“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就该自便的。”子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宜妃来的目的是做什么,她都没空奉陪。
一路去熹微宫的时候,小荪问道:“这宜妃娘娘着实怪异,来了说一大通不着边际的话,开始以为是要赶王妃走,可王妃不走,她也不缠着,更没发难,又是讽刺又是指桑骂槐的。”
“那你觉得她是想做什么?”子安问道。
“奴婢不知道,只觉得她怪异。”小荪老实地说。
子安笑了,“她不是怪异,她只是想激怒我,从冷宫的事情到今天,她都在不断地挑衅我,激怒我。”
“激怒您有什么意义啊?”小荪不明白地问道。
“她在干扰我的思绪,干扰我的判断。”
“奴婢还是不明白。”
子安抬头看天,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她要出手了。”子安沉声道。
“啊?”小荪吓了一跳,“她要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王爷才刚走,她就来闹我这边,以她的为人,不可能只是来刁难几句。”
“那她如今在长生宫,怕不怕她……”小荪压低声音,“会不会想栽赃嫁祸之类的?”
“不会,她的手段没有这么低端。”子安这点可以肯定。
“那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子安道:“不要想了,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上今天精神有些亢奋,自然是因为慕容桀率兵出征,毫无疑问,皇帝是最爱这个国家的,他几乎把自己所有都献给了这个江山。
他一直叹息说若是他没病,该多好。
子安听到这些慨叹,心里感触良多,人生无常,一个怒发冲冠的青年,可以在下一刻横尸战场,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下一刻也可以香消玉殒。
“朕说这些,闷着你了吧?”皇帝收回悠悠的眸光,看着子安。
“没有,没有的事。”子安也收回心神,笑道:“如今大周局势不算最差,皇上不必忧心。”
“朕不忧心是假的,只盼着上天眷顾,莫要叫朕的子民流离失所。”
望天搭救,还不如靠自己。
但是子安却为他这番忧国忧民的心思感动。
一个皇帝,自己危在旦夕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百姓子民,这个人便是明君。
若皇帝不病,哪里有这么多事?至少,南怀王不会这么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