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秦舟望着,她也不好不接,捏了个角边把核吐在手绢上,却滑了下去。
秦舟蹙眉,“手疼是吧?”
她一手拿过手绢,便往子安的嘴唇上擦了一下,“这还有药汁。”
子安脑袋轰地一声,我草你二大爷!
你讲不讲卫生啊?
“怎么了?傻了是吗?”秦舟不悦地捡起那核子丢在痰盂里,把手绢往她袖袋里塞,“说,什么事?”
子安便觉得浑身不舒服,颤巍巍地抽出那手绢丢在地上,“那是柳柳擦过鼻涕的。”
“……”
秦舟秀致的眉皱了一下,讪讪地道:“这个柳柳,有点不大讲究啊。”
岂止是不讲究?简直就是脏乱……算了。
“以后少些让她来。”秦舟堆起的眉头也没散开,眉峰像一个川字,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
子安艰难地开口,“我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
“你说!”秦舟立刻就接话,显然她也有事要跟子安说。
子安拢了一下被子,慢慢地开口,“你们秦家在北漠,虽是赫赫世家,却也是一直得皇家扶持,你要起事若没个好的缘由,不免就得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忘恩负义数典忘祖,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自己心里头到底有什么打算?”
子安说完,又添了一句,“你别跟我说你心中有数了,这事儿既然都摊到这份上,乱子我也有份惹的,便希望你能敞开心扉,我们合计合计。”
秦舟想了一下,“你说的问题本将想过,只是也没什么良方 好策。”
“你素来带兵打仗,是不知道朝廷弯弯曲曲的门道,北漠的国情如何我虽不了解,但是想来也重视名声,你若要逼宫也好,自己做皇帝也好,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没了这个理由便不是正义之师,皇帝无道,你我心里知道,却百姓未必知道,这么多年的温水煮青蛙,让百姓都接受了皇帝那一套,认为扩展疆土才是为子孙后世计,加上木寨一事做得极为隐秘,即便我们现在散播风声出去,百姓也未必相信,且时间仓促,容不得我们等民变再起事。”
秦舟只知道自己要干一场,却不知道要怎么干。
这么多年,带兵打仗,朝中武将多出身秦家军,曹后那边的人不足为惧,只是,治国不是只有武官,还得要文官,这些文官素日里不是揪着这个错便是那个不是,着实磨叽得很,若没一个好由头,日后即便扶楚月王爷登基,那群老东西也不会臣服,朝政反而便乱了。
如今听了子安的话,便觉得子安大概是有良策的,便虚心请教,“王妃有什么高见?”
子安顺了一口气,道:“本你北漠的事情,我这个大周人是不该插手的,可你们的皇帝既然骗了我们过来,又杀了我的病人,我便不能袖手旁观,这事纵然理不通,情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我所知道,主战派是你,曹后,镇国王爷三人为主,曹后必定是为太子计,但是镇国王爷为谁?只怕也是为他自己,若他没半点野心,只怕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蹦跶,所以,镇国王爷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秦舟正听得入神,见子安忽然便不说了,抬起头道:“你继续说。”
“我只能说到这里,之后的,你去找找安公主。”
“安公主?”秦舟讽刺一笑,“她可是楚家皇朝的人。”
“安公主是个秒人,”子安略压低了声线,眼眉挑了一下,“我只问你,她身为大长公主,府中吃喝用度如何?”
秦舟道:“极为简单。”
“公主的派头如何?”
“基本没有。”
“可过问过朝中的事情?”
“也没有。”
子安点点头,“是的,她这些年所做的,不外乎是跟朝廷和皇家撇清关系,她是公主,这身份没办法撇清,可这公主的待遇,她是宁可不要的,知道为什么吗?”
秦舟显得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是嗅出了一丝味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赞成北漠皇帝所做的一切,且她也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暴政之下必致民反,她先撇清了,对自己,对百姓也有交代。”
“这撇清,如何是对自己和对百姓有交代?”秦舟不懂得这些弯弯心思。
子安只得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她若享受皇家公主的待遇,势必就得担负皇家公主的责任和义务,日后若兵临城下,她这个公主大可以甩手不管,因为她虽出身皇家,却没享受那些民脂民膏,据我所知,朝廷的封赏乃至她封邑的收入,她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她希望尽一点力,为自己这个皇家公主的身份去做补偿,这点,你可以去问问高凤天,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至于对百姓有交代,她若帮了北漠皇帝,便是对不住百姓,至少,我认为她是这样想的。”
子安已经尽可能地简单明了去解释安公主的心思。
秦舟也总算明白过来,若有皇家人的默许,她的心思也大胆了许多。
第六百二十五章 开始紧张
秦舟得子安指点之后,便真的去找了安公主。
安公主盘腿坐在一张竹席上,旁边放着一个鎏金百兽香炉。镂空的盖子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香雾。
在听秦舟说话的时候,她不吭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秦舟说完之后,她也只是淡淡地瞧了秦舟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秦舟怔了怔。觉得会不会是错信了子安?
但是,片刻,又见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给秦舟。“你打开看看。”
秦舟见那染了红漆的盒子十分精美,雕花极为精致,有一个金黄色的锁扣。
她接过来。摁下锁扣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份明黄色似乎是圣旨的文书。
秦舟心中一动,拿起来打开。
这是一份只有先帝宝印而没有任何内容的圣旨。
秦舟疑惑地问道:“公主,这份圣旨是先帝留下的?圣旨的内容却是没有的。”
“是的。”安公主的脸色微微苍白。“秦舟。本宫不会帮你太多,你若为天下计,废了皇上。也得扶楚家的人上去。明白吗?”
秦舟心中一荡,“公主放心,臣已经命人从大周请楚月王爷回来 。”
安公主微微点头,“那就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这份圣旨,拿回去给夏子安身边的侍女伶俐,她会按照先帝的笔迹,写一份你需要的遗旨,有了这份遗旨,日后楚月登基,便可名正言顺,你也不会背负谋反的罪名。”
“伶俐?”
安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容依旧显得很苍白,“是的,她是大周夜王的人,是个秒人,你跟她说,她便明白了。”
秦舟见安公主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道:“公主,臣迫不得已!”
安公主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本宫不是冲你,不是你,也是旁人,本宫宁可是你,至少,你愿意扶楚家的人上去。本宫虽不是个有远见的人,但是好歹读过几年圣贤书,知道皇帝暴戾无道便必激起民愤,皇上这些年,连年征战,苛捐杂税不断,如今北漠天灾,他还要酿造人祸,百姓的生命在他的眼里,就如同草芥,一个不把百姓当人的皇帝……哎,罢了,本宫做好了准备,你去吧。”
安公主显然也不想跟秦舟说太多,她自有她为难矛盾的地方。
当今皇帝,是她的亲人,纵然恨他暴政,可骨血之情难割断啊。
秦舟拱手告退,回去便找伶俐。
伶俐刚好也在子安那边,秦舟展开这份圣旨的时候,子安微怔了一下,便随即明白过来。
这份圣旨,大概是先帝故意留下来的,本是给公主一个保障,因为先帝心疼公主,怕皇帝对她不好,又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对她不好,便留下没有内容却盖下宝印的圣旨。
“北漠的圣旨,宫中可留有存份?”子安问道。
秦舟摇头,“没有,圣旨便只是一份,没有留下存档。”
“那就好。”
秦舟拱手对伶俐道:“姑娘,公主说,你……”
伶俐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且随我来。”
两人去了没多久,伶俐便回来了,秦舟倒是不知去向。
子安问道:“她叫你去做什么?”
伶俐道:“模仿先帝的笔迹。”
“你会?”子安觉得伶俐真的是万能的。
伶俐眼角扬了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北漠先帝的笔迹,我曾看过。”
看过,便可复制,她是复印机吗?
“你们家王爷命真好,底下都是能人。”子安打趣说。
伶俐也笑了,“若没点真本事,怎能跟在主子身边?”
子安见她眼角虽是飞扬起来,却没感觉到她的半点笑意。
子安想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故事,伶俐的过往,怕是不轻松的。
如此,便过了数日,子安只静养身子,秦舟每天都会来看她,告知她外面的情况。
例如,灾民们现在胃口不错,吃着御兽园的皇家粮,一口气能吃十个馒头,病人喝药之后,都好很多了。
又例如,曹后的两个弟弟死了,曹家那边哭崩了半边天,曹后哭过之后,执意要为两个刚踏出政治生涯,正欲振翅高飞平步青云却被子安和秦舟射下来死翘翘的弟弟报仇。
再例如,如今木寨的村民被烧村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消息不胫而走,几天下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京中许多外地走贩,把这个大消息也带到了全国各地。
还例如,楚月王爷马上就要抵达京都。
但是,子安从秦舟说的这些话里,却听出缺失的消息。
老七呢?为什么还没回来?皇帝呢?皇帝有什么反应?有什么措施?她秦舟的行动呢?
这些,秦舟都没有说。
初八的这天,忽然见秦舟调动人马,府邸里增加了不少人手,且秦舟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任何人也不得离开。
子安知道,秦舟大概是要起事了。
她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小荪为她梳头,道:“王妃,您可不要出去,听府中的侍卫说,这几天怕是有大事发生。”
子安道:“我不出府,就是在院子里走走。”
秦舟十分关心她的伤势,这些天都没让她出外,一直督促她在床上养伤,她自己也亲自来照顾,还照顾得十分周到,至少,后来喂药,便再没有洒漏过,想来是回去苦练了一番。
自然,秦舟的照顾,子安认为是她是心存愧疚,毕竟,自己是为了救她而伤的。
出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其实就是感受一下战前的气氛。
府中,没什么气氛。
和伶俐柳柳在院子里坐了一下,伶俐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说镇国王爷昨天晚上起兵了,竟然是直杀入皇宫。
镇国王爷的府兵及二十营的兵马杀进去,与皇帝的禁军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