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后激怒之下,呸了秦舟一口,“本宫真是信错了你。”
“你不是信错了本将,”秦舟伸手擦了一下,淡淡地道:“你是信错了自己,你以为自己能耐大到能控制手握几十万重兵的武将。”
曹后瘫软!
子安听完这些,双手托腮,不免有些叹息,“这一切听起来像儿戏啊。”
“倒不是儿戏,一个皇帝,若要对外强悍,那么,对内就一定不能严谨防御。”慕容桀总结道。
“所以,大周的兵权看似分散,但是其实是皇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子安说。
“北漠皇帝重信武将,导致北漠出现一个怪现象,那就是武将的地位直逼皇权,北漠皇帝大概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他的野心胜过一切,他要不断地扩展疆土,做他的千古一帝,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他更以为秦舟只是女子,容易控制,殊不知,这个女子的心性却比男子更强悍许多。”
“他若不是触犯了秦舟的底线,秦舟未必会反他。”子安说。
因为,从北漠的献帝起,武将的地位都很高,但是,却从没发生过夺权一事。
这主要是因为武将和皇帝的目标一致,都是要为北漠扩展疆土,到了秦舟这一代,秦舟异常低调,更让皇帝和曹后觉得,这个秦舟简直是可以被他们利用到血骨全无。
谁知道这个看似来像小绵羊的女人,反起来这么狠毒。
但是,慕容桀末了,又犹豫地说了一句:“一切太过顺利,本王觉得其中必定有鬼。”
子安神色一凛,也隐隐觉得有内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新帝登基,改国号“康平”,寓意从今年开始,北漠一切安康和平。
新帝登基之后,首先肯定要一番赏赐和惠民政策。
减免赋税一年,普天同庆。
秦舟被封为英郡王暨兵马大元帅,赏赐金银和封邑无数。
但是因为现在国库空虚,赏赐的金银先打欠条,容日后国库充盈之后算上利息补上。
其余将领也一一封赏,至于龙老将军则被封为护国伯侯,超一品的封赏也是他应得的。
治好疫症的子安,因是大周人,自然不好给封号的,人家都是摄政王妃了,你北漠封赏啥呢?但是,也是有办法的,北漠皇帝以神医之名,下诏全国,神医摄政王妃夏子安,是北漠的大恩人,北漠百姓可建功德碑歌颂她。
至于慕容桀,得了一份文书。
这份文书,沉甸甸啊,那可是几十万将士的生命。
这个楚月王爷是个上道之人,签下这份和平文书的时候,是请了大梁,大月两国的王爷作为见证人。
北漠从此就和平了吗?不,外乱止息,内乱就要起。
那位太子可被祁王弄到爪哇国去,不久之后,这位太子便以入宫救母的名头,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杀了回来,与此同时,因楚月王爷一个分散兵权的决定,导致了北漠正式陷入内乱,再之后,秦舟……
而这一切,也竟不远。
在所有的好事里,唯一的坏事,是柔瑶和阿景还没找到。
第六百三十章 说说心事
回国之前,新帝备下了国宴,宴请慕容桀和子安一干人等。
来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最高礼仪,走的时候。新帝不想亏待北漠的恩人。
因此,这一次的国宴,是十分的隆重。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
这只是宴请慕容桀夫妇那么简单?不,新帝也要借此机会。好好地笼络朝臣一番。
楚月王爷在皇上……如今该说先帝了,楚月王爷在先帝的诸多皇子中。是最不出挑的一个,其实,除了曹后所出。所有的皇子,都是不出挑的,被压着,能出挑吗?真有点才干的。也懂得韬光养晦。避开锋芒。
新帝的王妃,是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庶女,一个王爷娶庶女为妻。这本来就是个笑话。
但是。这门亲事是曹后做主,谁敢质疑?
一个根红苗正的王爷娶了侍郎大人的庶女,如今这位庶女,便被封为皇后,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子安入宫之后,和王皇后说了好一会的话,从谈话中,子安听得出这个王皇后的担忧。
她担忧的唯一根源,是秦舟。
和天下女子一样,女子的担忧都只是那么点事,就是怕皇上会封秦舟为皇后。
因为,她这个便宜皇后是秦舟给的,连皇上都是秦舟扶上去的,要封赏秦舟最好的办法,不是给她一个郡王的身份,而是给她一个皇后的身份,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秦舟即便是手握天下兵马,又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王皇后绕了一大圈,见子安似乎一点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竟直接地就问了,“听闻王妃与郡王来往甚密,不知道她如今可有心上人了?”
她说完,又掩嘴轻笑,“郡王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女子再能干,也得嫁人生子,她这一次相助皇上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宫想着,皇上封赏郡王是面上的表彰,若真为郡王考虑,最好是为她寻一门亲事。”
子安心底直叹息,皇后啊皇后,若是秦舟与新帝之间有什么,怕也是你阻碍不了的。
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还是要说上几句场面话,“娘娘,其实我与郡王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算不得深交,至于她有无心上人,我真不知道。娘娘一番体恤之情真叫人感动。娘娘放心便可,秦家老太太身子还坚朗,她必定比娘娘更关心郡王的婚事,且如今娘娘刚入宫,后宫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娘娘劳心。”
这话绕了个弯弯,其实就是告知皇后,先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秦舟的事情自有秦家的人帮衬。
皇后见子安油盐不进,自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意兴阑珊地笑了笑,“是啊,后宫确实还需要整顿整顿,也罢,本宫与你说的话,你也休要与郡王说起,免得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子安道:“那是自然的。”
打发了子安去,秦舟竟在外面候着。
她今日着男装打扮,一身黄色郡王朝服,宽袖交领,领子滚黑边,通体绣着蟠龙,刺绣精美细致,贵不可言。
三千青丝挽起,束金冠,面容俊俏,眉目分明,脸上的线条有些和缓,不若之前坚毅冷硬。
子安有时候觉得秦舟是个男子。
尤其,如今她站在槐树下,灯光影影绰绰,投影下来的树叶影子像一只静止的蝴蝶,眼底深邃,静静地看着她。
“来了?”子安走下来,今日她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身穿秋香色暗云纹绣大幅牡丹图案锦缎宫裙,小荪特意为她梳了个松散的堕马髻,插着两根银点翠蝴蝶簪,再点缀了一根银珐琅扇形步摇,额发贴了金钿子,和往日的随意简单浑然不同,仿若两人。
她行动间,衣裙款款,掩映着脚上一双黑底锦缎翠玉鞋,鞋头的珠翠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尊贵大方。
秦舟打量着她,见她行至身边,香粉的味道钻入鼻中,秦舟便笑了,“你竟用了香粉?”
子安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倒是没用的,可能是皇后娘娘方才与我靠得近,沾染了香气。”
“是吗?”秦舟似乎一点都不关心皇后跟她说了什么,“我们到湖边走走,本将……本郡有些话要与你说说。”
子安道:“也好,横竖我过两日便要走,临了,也有些事情想托付你。”
“柔瑶县主的事情?”秦舟转身,背着手踱步走着,“你不必托付,本郡会一直派人寻找他们,找到为止。”
子安一直放心不了柔瑶,如今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柔瑶的生死一直悬在心头,她无一日可安。
听了秦舟的保证,她也只是强颜一笑,“谢谢!”
秦舟瞧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她已经得到一些消息,有人看见过两个人,一个从那人的描述中,得出应该是阿景。
但是阿景带着一个受伤的人,那人却也是个男子。
她不忍告知子安。
“怎么了?”子安见她神色颇为怪异,便问道。
秦舟摇头,“没有,只是想着他们若活着,会去哪里呢?”
“是啊,如今都平定了,他们肯定也得到消息的,若没事,怎么不回来?”子安也觉得很奇怪。
“原先他们逃走的时候,是有禁军在追杀的,或许,他们躲在山沟沟里不知道消息。”秦舟语言艰涩地安慰。
子安虽知道有些牵强,但是也希望是真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湖边。
远处三三两两的宫女端着盘子结伴从弯弯曲曲的抄手游廊里走过。
风很好,吹得湖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皱褶,落叶在湖中打了个旋,荡荡漾漾,意境十足。
秦舟沉默了一下,“也没什么。”
子安怔了怔,“嗯?”
秦舟抬起头,眉宇间似乎有些轻愁。
“伯侯向我提亲。”秦舟忽然说。
“伯侯?您是说,龙老将军?”
“替他孙子向我提亲。”秦舟自嘲了一声,“他的孙子,比我小几岁。”
“你见过他?”子安没想到秦舟会跟她说这些,她以为,只有闺蜜才会说这些话题的。
“见过。”
“长得如何?人品如何?你喜欢吗?”子安顿了一下,“或许,只问你喜欢不喜欢他便够了。”
秦舟在石头上坐下来,随手一扬,把衣袂扬起,动作潇洒利落。
第六百三十一章 秦舟的婚事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投向湖中,石子咕咚一声就沉了下去。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但是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无人问我喜欢不喜欢,老太太说,龙老将军看上了我。是我的福分。”秦舟的声音艰涩得很。
“你太祖母?”
“是的,”秦舟抬起头,细长的眼线挑出深深浅浅的意味。“我不止一次问过你,女子是否一定要嫁人。你似乎都没有给我一个真心的回答。”
子安心里觉得有些无力,其实她回答过,至于真心不真心。哎……
“我说过,随心而行。”子安道。
“随心而行?”秦舟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