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心尖微痛。“老七,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不要再想。人都死了,原谅不原谅没有意义。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慕容桀道:“是的,便是有千万人对不住自己,好歹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便足够了。”
“是的,够了。”子安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她如今真的感觉到幸福,这是前生从没有过的感觉。
从对老七在乎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此生有了牵挂。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了之前的退缩避让,人在幸福中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
晚宴很热闹。慕容桀还专门请了萧枭兄弟和苏青作陪,陈太君得知袁老回京,也很高兴,亲自来作陪。
因为王府宴请袁老,安亲王只得同意县主过去,且他也陪着一起来。
戌时左右,袁大学士来了。
子安也是头一次见到袁大学士,七十岁左右的模样,面容清癯,头发花白,留着长须,一身青色棉衣,朴实无华,书卷气甚浓。
他和袁翠语并不是很像,只是那种气质像极了,一看就是个有内涵的人。
袁翠语见到老父亲,身子剧烈颤抖,未语泪先流,跪在地上,叫了一声父亲,然后便泣不成声。
袁大学士见了她,轻轻地叹气,伸手扶了一把,“起来吧。”
安亲王上前,规规矩矩地见礼,“小王见过袁老。”
袁大学士一手扶着袁翠语,一手托了安亲王的手一把,“王爷多礼了。”
安亲王对袁大学士十分敬重,以前如此,如今更甚。
袁大学士看着袁翠语,眼底也有几分难掩的悲痛,“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多大的事情,怎就不来一封信?”
袁翠语哭着说:“女儿不孝,女儿无颜面对父亲。”
袁大学士轻斥,“你这样想,真真愚蠢,娘家便是你的后盾,你被人欺负至此,竟生生忍着,你确实愧为袁家的女儿,为父教你知书达理,却不曾叫你墨守成规至愚蠢的地步。”
袁翠语哭得更是厉害,几乎站立不稳,安亲王则是一副想扶却不敢扶的神情。
子安见状,连忙上前扶着袁翠语,看着袁大学士叫了一声,“外公!”
袁大学士看着子安,眼底也有些濡湿,欣慰地道:“都这么大了,好,好。”
子安不知道袁大学士是什么时候离京的,只是听闻他离开京城之后便隐世,不问世事,这一次是如何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的?
“外公这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子安不擅长应付这种久别重逢的戏码,毕竟她对袁大学士也不是真正的亲人,做不出那种喜极而泣来。
入席之后,老七和安亲王不是擅长营造气氛的人,幸好有萧拓和苏青在,两人一言一句,很快就把伤感的气氛冲淡了。
而且,陈老太君重见旧同事,也多话了起来,一直跟袁大学士说着旧事,席间,又喝了几杯,大家便都放开了。
说说笑笑的,这顿饭吃到晚上亥时末才散去。
袁大学士还住在袁府,袁翠语自然也得跟着回去住,安亲王一直命人打理着袁府,因此,收拾两件衣裳便可进去住。
安亲王做了袁大学士的专职司机,因为袁大学士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安亲王不放心让车夫送他回去,横竖他也要陪着袁翠语回去收拾东西,便一同离开了。
老太君在袁大学士走后,还感叹了一会儿,唏嘘了一段往事,才叫萧拓扶着走了。
苏青好不容易寻了个无人的机会,想跟伶俐说几句话,但是伶俐扭身便进去了,苏青无奈得很,只得和萧枭这个准新郎一前一后地走了。
过了几天,安亲王和袁翠语这对议亲大使终于启程前往大梁了,送出城门的时候,礼亲王为这事儿念叨了许久,说这趟差事本来是他去的才对。
阿蛮便打趣地问他,“你就那么想去大梁?”
礼亲王振振有词地道:“本王自然不想去的,此去路途遥远,去到大梁都冬天了,遭罪得很。”
“那你有什么好唠叨的?”阿蛮失笑。
“本王想不想去是一回事,该不该让本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阿蛮懒得搭理她,回头与子安说话。
子安送走了袁翠语,知道她应该不会回来,心里头有些伤感,好歹母女一场。
见阿蛮跟她说话,她便收敛了神情笑着道:“三哥一贯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承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阿蛮学着礼亲王的话,说着自己都笑了。
礼亲王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回吧回吧。”
长长的送别队伍,缓慢地启程回去。
马车上,慕容桀握住子安的手安慰道:“你若想她,日后本王陪你去大梁看望她便是,不必难过。”
子安道:“我倒也没有难过,其实还有些开心,她去了大梁隐姓埋名,能和这么爱他的人在一起,我是真心替她高兴。”
“傻瓜!”慕容桀用手指扫了她的鼻梁一下,宠溺地道:“你也有一个很爱你的人。”
子安依偎在他的怀中,想着前阵子还在纠结他总不说爱她这两三个字,如今,他已经是能冲口而出了。
想起一句苏得掉牙的话,岁月静好,大抵便是如此。
“温意大夫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静静地腻歪了一会儿,子安忽然问道。
慕容桀苦笑道:“阿蛇姑姑私下告诉我,温意大夫压根就不会来。”
子安猛地坐直身子,惊诧地看着慕容桀,“不会来?什么意思啊?她不是要来给皇上……不,教我给皇上治病吗?”
慕容桀道:“你等着吧,过两天老祖宗肯定寻个由头跟你说温意大夫来不了,但是给了方子,这方子会缺一两味药,叫你去琢磨。”
“为什么啊?”子安不解。
慕容桀道:“这个方子,大概是老祖宗自己开的,但是她不会把整个方子给你,她或许是下不了这口气,毕竟,皇上做的事情太伤她的心了。”
……
子安觉得自己好被动啊,还空欢喜了一场,那么,那日太皇太后跟她说那么多温意的事情,莫非都在打铺垫?故意营造温意大夫要来的迹象,好叫她相信方子真的是温意大夫给的。
第八百四十五章 缺药的方子
慕容桀说的没错,果真过了两天,子安入宫为皇帝施针的时候。叫了她到寝殿里。
她拿出一张方子递给子安,道:“温意大夫有事来不了。但是命人送来了这张残缺的方子,缺了两味药,你斟酌一下。看是什么药。”
阿蛇姑姑扑哧一声就笑了,太皇太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子安装作不知。失望地接过方子,“她竟然不来啊。叫我白期待了一番。”
“以后会有机会的。”太皇太后含糊地道。
子安看着方子,皱起了眉头,“这药方理气疏肝。且有解毒的功效,是一个很好的方子。”
方子是好方子,但是,确实不完整。因为这方子没办法治好皇帝的病。只能缓解一下症状。
且对蛊毒也没办法遏制,如今用着她自己打的方子,算是暂时拟制了蛊虫的蔓延。但是要杀死蛊虫。还是不容易,寒山那边,孙芳儿和霖霖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
“你琢磨看,要添加什么药进去?”太皇太后道。
阿蛇姑姑看着子安,有些着急,“琢磨不出来吗?”
一副你琢磨不出来我告诉你的模样。
太皇太后瞧了她一眼,然后对子安道:“这方子哀家看着是有些效用的,要不,你先给皇帝服用,再慢慢琢磨。”
子安知道这个方子比之前自己开的方子要好,便道:“也好,先服用几天,我再琢磨琢磨看。”
子安把药方放好,太皇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子安,你坐到哀家的身边来。”
子安犹豫了一下,便起身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想了一下,有些沉重地道:“如今的局势,老七还没完全掌控,但是哀家却不能留了,哀家把夺魄环还给你,希望你若再出现险情,这指环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说完,对阿蛇姑姑点了点头,阿蛇姑姑拿出夺魄环,递给子安,“物归原主。”
子安怔怔地把夺魄环拿在手中,转动了一下,机关和暗扣都在,这是跟着她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救过她的命,当初叫阿蛇姑姑拿了,心里很不舍,如今这夺魄环再回到自己的手中,高兴是有的,但是也知道,只怕太皇太后是再不会回来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靠他们自己。
“您真的要走?”子安问道。
“是的,我们得走了。”阿蛇姑姑叹息一声,“原本就不该回来了,这一趟回来,乱了许多事,若不是有人苦苦强求,这一趟是不可能回来的。”
子安知道这个苦苦强求的人是皇帝,但是总归,也是她和老七太不争气。
之前对太皇太后的敬畏,如今都变成了不舍,这老太太表面很强悍,但是心里很软,尤其对老七特别的好。
太皇太后面容上也有些伤感,她不是个惯会道别的人,遂挥挥手,“去吧。”
子安拿着夺魄环,站起来福身,然后一步步地退出去。
熹微宫上,有乌云渐渐地笼罩。
子安站在殿前,抬头看天,心里忽然就明白了太皇太后给这方子的意思。
治不治,全在她。
这两味药,不难琢磨,因此,要治也不难。
但是,她能不能过得了这道坎,治好了,便是自找麻烦,可若不治……
她叹息一声,总算知道安然老王爷跟她说,温意大夫收徒的首要条件是什么用意了,敢情这些老东西都是背后串通了为难她。
离了宫,子安回了府中,关在房中。
之前,柔瑶跟她说,她可以同意温意大夫的这个条件,只为了能学到更好的医术,可以帮到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帮到更多的人。
但是,如今情况和之前也更不一样了,治好了皇上,后果会怎么样?皇上掌权,可想而知的。
可若不治疗,便是违背了她的职业守则。
子安好生为难。
嬷嬷见她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些担心,叫伶俐去问怎么回事。
伶俐道:“她一路出宫回来便是这样,怕是出了什么事的,她若愿意说,肯定会告诉我们,若不愿意说便是问了也白搭。”
“哎,这事儿怎么那么多呢?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我这心啊,整天悬着,就怕出点什么事,实在是怕了,王妃好不容易才 怀上这孩子,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别担心太多,不还有王爷吗?”伶俐安慰道。
子安伏在窗边,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