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比杨振华大三岁,长得五大三粗,站在杨振华面前就跟一扇门一样。
王春华为了面子,不肯承认找不到更好的儿媳妇,逢人就自夸眼光好,说这样的女人身板好,好生养,又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话。
杨振华每天晚上最怕的就是回房,每天晚上,他都觉得自己跟红星路上站街的女人差不多,麻木的躺在床上任人蹂躏,把自己的皮肉论斤出卖。
不同的是,那些女人用肉体交换的是金钱和食物,他交换的,是杨家的后代。真是可笑,他居然沦为了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他看着陈瑜想,想到如果自己娶了她,是不是也会有几个这样可爱的孩子,也不会受那样的屈辱?
雪松抱着几瓶汽水回来,就看到陈瑜和一个男人在说话,他微微敛眉,有意无意的站在两人之间。
“甜甜是女孩子,不能喝冰水,我要了一瓶常温的。这几瓶都是冰镇的。”雪松把单独收起来的一瓶汽水递给甜甜,剩下的分给了陈瑜和两个儿子。
陈瑜接过汽水,越过雪松跟杨振华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要忙,下次再聊吧。”说完就带着孩子匆匆离开了。
杨振华看着陈瑜一家五口的背影,怅然若失。耳边,一声似有似无的嗤笑响起,他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现,只以为是错觉。
晚上,一个形容狼狈的女鬼突兀的出现在陈瑜房里,女鬼的头发跟稻草一样干枯杂乱,衣不蔽体,破破烂烂,好像翻山越岭而来。
“陈瑜!你又来勾引振华!”女鬼有些疯狂,似乎神智不太正常。
陈瑜听到这熟悉的话,就认出了对方,她疑惑的问:“秀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说着,她就打了一道符过去,让秀荷恢复了理智。
恢复了理智的秀荷这才看到,房间内不只是陈瑜,还有雪松和三个小孩子。她看着这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想起生前死后的事情,呜呜哭了起来。
陈瑜无奈的下床,走到她跟前问:“你是怎么死的?来找我想做什么?”
“是王春华那个老不死的!她害死了我!”秀荷没有瞳仁的眼里红得要滴下血来,愤恨的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她第二次从收容所里逃出来,王春华突然变了态度,说是要带她去找振华当面谈谈,解决一下他们的问题。
然后王春华就带她去了一处偏僻的废楼,她急着见杨振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结果一个转身,王春花就不见了,她正要喊人,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堵了嘴塞到麻袋里装上了一辆架子车。
秀荷一边挣扎,一边听着架子车从平坦的大道到了乡间的土路上,再到坎坷不平的山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架子车才停下来。
秀荷刚从麻袋里出来,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猥琐邋遢的男人,眼睛冒着狼一样的绿光,扛着她就进了屋子。
没想到,王春华为了不让她纠缠杨振华,居然把她卖给了一个深山里的老光棍。秀荷一被放开就拼死反抗,无意中失手弄死了老光棍。
还好老光棍家里没有别人,秀荷等到天黑才偷偷从屋里出来,摸黑出了村子,凭着感觉朝外走去。
一方面,她是幸运的,没有一辈子被困在山村生孩子;同时,她又是不幸的,因为仓惶逃跑,她失足跌落了山崖。
“陈瑜,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把尸骨收回来,随便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就行。不要告诉我家里我的死讯,就给他们留个念想吧。”秀荷死死盯着陈瑜,等着她的回答。
陈瑜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虽然两个人有过过节,但是人死为大,她点头说:“我答应你。只是随便找个地方葬了,无人祭拜,你以后要怎么办?”
“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我要跟王春华拼了,拉她一起下地狱。”秀荷狞笑着说道,背后怨气冲天。
她之前浑浑噩噩,只知道缠在杨振华身上。如今意识清醒,她该去找杨家人好好算算账了。
陈瑜知道秀荷对杨振华的执念,明白劝不了她,只能随她去了。王春华欠了秀荷一条命,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她也懒得去管。
陈瑜和雪松找到秀荷的尸骨,葬在了一间寺庙的后山。
很快秀荷就来道谢了,只是让陈瑜意外的是,她,居然还带了杨振华一起。秀荷把杨振华也杀了?她不是深爱杨振华吗,怎么舍得杀他?
“我看振华天天躺在那个母猪身边,活得这么痛苦,觉得他还不如下来陪我,所以,顺便把他也捎上了。”秀荷似乎明白陈瑜的疑问,主动说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至于王春华,她的灵魂被秀荷吃掉了,当着杨振华的面。
杨振华大约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灵魂木木呆呆的,只有在看到陈瑜的时候,眼神波动了几下。
秀荷知道杨振华一直念念不忘陈瑜,虽然陈瑜一点也没有把振华看在眼里,她还是怕节外生枝,说完就带着他离开了。
杨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最后就剩下精神有些失常的杨长福,以及还在牢里的杨丽红。
陈瑜和雪松在d城待了几天,确定素云的身体没有问题,才放心的离开。
八个月后,素云生下了一个十分可爱的男婴,让这一对想要女儿的爹妈十分失望。但是新生儿的降生总是让人惊喜,虽然遗憾,但是吴烨和素云对儿子的爱却没有丝毫的保留。
陈瑜因为村子拆迁,举家搬到了镇上,重新开了一所诊所,主业和副业搞得风声水起。
而杨家的厄运,却没有随着王春华母子的死亡有结束。
杨长福因为抑郁成疾,比前世去世得更早。至于监狱里的杨丽红,多年后终于出狱,却因为无依无靠,名声又不好,只得嫁了一个年纪不小,还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继子对后母总是排斥的,更怕继母生了孩子自己兄弟被父亲冷落,所以两个孩子经常使坏刁难杨丽红,想要把她赶出家门。
杨丽红跟丈夫诉苦,然而丈夫非但不安慰她,还责怪她跟孩子计较。
于是继子变本加厉,甚至弄伤自己诬陷杨丽红。就在杨丽红的丈夫扬手准备打她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了。紧接着,两个继子也诡异的死了。
虽然找不到杨丽红杀人的证据,但是她从此还是被人当做灾星,不敢惹,也不敢靠近。
杨丽红晚年被迫流落街头,靠捡垃圾为生。一直到她死后,看着身旁亲热的叫她妈妈的婴灵,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后半生悲剧的源头。
第80章 二妞&甜甜番外
二妞静静的站在六道轮回人道的入口,在等待转世的时间里, 她的脑海里开始不断的播放着生前死后的画面, 那些随着陈大富死去, 几乎被她遗忘的记忆也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 她在院子里蹲着看蚂蚁搬家。那时候,她好像是两岁多, 娘和姐姐去挖野菜了, 爹在屋里躺着, 她只能一个人在外面玩。
娘说不能出去乱跑, 她很听话的, 就算院子外面再热闹,她也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 一待就是一上午,一下午。
“二妞, 过来,爹给你买好吃的了。”爹,不还是叫他陈大富吧,他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叫她, 一向不耐烦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那会儿二妞的四肢瘦得跟柴火棍一样,所以就显得脑袋有些大, 走起路来头重脚轻,摇摇摆摆的。
她走进屋里, 欢喜的扑进陈大富怀里:“爹,吃, 好吃的。”
因为连年的饥荒,很多人都吃不上饭,村口的榆树别说树叶了,就连树皮都被人扒了个精光,所以二妞生前那些屈指可数的记忆片段了,好像肚子永远都没有填满过,一直都处于饥饿的状态。
所以一听有好吃的,二妞就欢天喜地的奔了过去。两岁多的孩子,根本想不到,一直厌恶自己的爹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要给自己好东西吃。
她更想不到,陈大富接下来要做到的事情。
陈大富好吃懒做,平常也就春兰家里家外的忙活。可惜最近春兰又怀了孩子,让陈大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高兴的是,他那个没用的婆娘连着生了两个赔钱货,最近终于怀上第三个了,说不定就是个儿子了;发愁的是,等儿子生下来,又是一张嘴,这粮食从哪来?
粮食不会变多,但是这嘴能多一张,也能少一张。陈大富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二女儿,突然动了心思。
大妞五岁了,差不多能干活了,就是现在都能帮着烧火挖野菜了,再过两年都能做饭了,要是突然没了,就可惜了。
只有这个二妞,才两岁多,要是养到能帮家里干活,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口粮,还不如把她这口吃的省下来,留给儿子。
二妞渴望的看着陈大富,掂着脚一个劲儿的跟他讨吃的,并不知道她亲爹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陈大富抱起二妞放到床上,低头跟她说:“你乖乖躺好,不要动,爹给你拿好吃的。”
二妞乖乖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生怕不听话就没东西吃了。
陈大富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扯下一床硬邦邦的旧被子,扛着就进了屋。
二妞纳闷的问:“爹,被被不能吃。”
她还以为爹说的好吃的是被子,有时候她半夜饿狠了就啃被被,但是太难吃了。而且娘说,被被不能吃,吃了会肚肚疼。
“二妞啊,爹的乖囡,你这条命是爹给的,现在就还给我吧。下辈子投胎个富贵人家,想吃什么有什么……”
陈大富碎碎念着,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抱着被子猛的压在了二妞身上,半个身子趴上去,死死的压住。
听着下面传来的闷闷的声音,陈大富无动于衷,直到身下的动静越来越小,才终于揭开了被子。
他看着二妞瞪得大大的双眼,伸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妹妹,妹妹,吃酸溜溜!”大妞提着一个小篮子,手里抓着一小把绿色的野草,高兴的跑回家,想要跟妹妹一起分享好不容易找到的零嘴。
在食物匮乏的年代,这种滋味酸酸的野草,是村里小孩子最爱的零嘴。抓起一把塞到嘴里,就算被酸得龇牙咧嘴也不舍得吐出来。
春兰心疼女儿,看时间差不多,就让大妞提前回来了。大妞挖野菜的时候凑巧挖到几株酸溜溜,忍着口水没有吃独食,专门带回来跟妹妹一起吃。
陈大富从屋里走出来,对大妞说:“二妞不在家,你自己吃吧。”他懒得跟大女儿解释,随意的敷衍了一句。
大妞以为妹妹出去玩了,放下篮子就出去找她了。
晚上,春兰扶着肚子背着一篓子野菜从地里回来,看到两个女儿都没有在家,以为姐妹结伴出去玩了。
等到做好饭,春兰煮好野菜糊糊,拿了勺子准备往碗里盛,才发现两个女儿都不在,就问陈大富:“大妞二妞呢?”
陈大富似乎刚想起来,若无其事的说:“二妞得了急病,没了,大妞出去玩了,今天晚上的饭你少盛一碗吧。”
当啷一声,春兰手里的勺子掉进了锅里,失声喊道:“你说什么,二妞没了!”
“你个败家娘们,锅不要钱啊?盛个饭就盛不好,你说说你干啥行!”陈大富说着站起来,照春兰脸上就扇了一巴掌。
要不是看她怀着孩子,看他不打死她!臭娘们,等生了孩子再跟她算账。
此时,二妞正虚虚的抱着春兰的腿大声哭喊:“娘,救我,救救我啊,二妞好难受……”
小小年纪的她当时并不理解陈大富做了什么,只知道突然被闷在被子下面,透不过气,想要呼喊都张不开嘴,难受,好难受。
等陈大富把她的尸体用一张烂草席一卷,在沟边挖了个坑,随意的埋了进去,二妞才恢复意识。她惊奇的发现自己能飘起来了,费了好大劲才找回家。一看到春兰,她的委屈就泛上来了。
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碰到家人。爹和娘就好像看不到她一样,相继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小小的二妞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河沟的长喜哥哥告诉她,她已经死了,变成了一个鬼魂。爹娘和姐姐都是活人,所以才会见不到她。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死亡这个词,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却也知道她和家人不一样了。
慢慢的,二妞的身体大了一些,也终于真正明白了死亡的意义,也明白了陈大富当初做的事情。
她周身的怨气越来越浓,带着新来的小妹妹呼啸着朝家里飞去。她露出尖利的獠牙和长长的指甲,想要找陈大富报仇。
然而陈大富周身的凶煞之气却让她无法靠近。二妞绝望的想,如果娘一直生不下弟弟,他还要害死多少人?
二妞渐渐的也恨上了春兰,恨她对女儿的死熟视无睹,装聋作哑,恨她接连怀孕,生下一个个女儿,却无力保护她们。
后来,每隔一两年,就有一个妹妹来陪她。她这几个亲妹妹,刚刚降临人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永远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不过每个妹妹陪了她一段时间,就会被一个黑衣服的叔叔,就是后来的黑十八带走。
直到又一个妹妹的跟着黑十八离开,二妞终于忍不住问道:“叔叔,我什么时候能跟你走?”
杀不了陈大富,她存在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多么希望能跟黑叔叔离开这里,至少不用亲眼看着陈大富继续害人。
“你的机缘还未到,耐心等待吧。”黑十八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对二妞说道。
“宝宝,你在哪里……”
“对不起,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