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事?”墨采青黛眉一拧,看向金菊,“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起过?”
金菊和翠菊互相看了一眼:“我们都以为小姐知道的。”
在任何府邸,下人和主子之间都不单纯是上下级关系——有时候不得宠的主子,过得还不如下人来得滋润;而厉害的主子,总能把下人吃得死死的。
从前墨采青在君府,横行霸道,只有她欺负下人的份儿,从没有下人敢从她这儿拿走一针一线——只要拿走了,断手断交烫头烫脸都是常事,就连她身边的拾夕和拾叶都不放过。
所以,她根本就没尝过这种被下人欺负的滋味,更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今知道了这事,怎么能饶得过那些人?
本以为是君晏放弃的她,此刻看来,倒是下人们在作祟——若是君晏从没给过她什么,她花些银子置办倒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可现在却发现原来君晏从没少过她什么,那么这些下人们,也未免就太过分了些。
她墨采青,什么时候竟然轮到这些奴才来践踏!
墨采青猛地一拍桌子:“这庄子的官家,是谁!”
“是吴管家,要不要把她叫来?”翠菊方才就在厨房同官家闹了一阵,现在正在气头上,立刻请缨。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被请了来。
这个婆子,身穿一身不太符合身份的绸布衣裳,一身马面裙也相当好看。她的头上,甚至簪着价值不菲的玉簪子,看起来比墨采青的场面还要大。
颐指气使地进了屋,摇摇摆摆,正眼也不看墨采青一眼,只昂着头道:“不知采青姑娘叫老奴来,所为何事?”
虽然嘴里自称“老奴”,但吴管家却无半点恭敬的意思,反倒像她才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其实说是外庄,其实这个庄子还是很大的。毕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房产——君晏,富可敌国,就算是个外庄,也比寻常人家要大几倍。
自从先国师一家人故去,这个庄子上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只有君晏,偶尔在夏天太热的时候,到这个庄子上来避暑,其余时间,这里几乎都是空的。
直到墨采青的出现。
所以这个庄子,七八年来都是这个吴管家在做主,这里的供应和花销都是她一个人管着。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又听说墨采青是君晏特意“送”到庄子上来的,吴管家自然就不需要太恭敬。
何况,墨采青的到来几乎挡了她的财路——没有墨采青的时候,庄上还有些田产花园,她常将这里头的所出偷偷运出去卖掉,墨采青来了以后,她就不敢这么做了。
——虽然,现在也又默默地恢复起来。毕竟墨采青到这个庄子上来,还从来没有树立主人威严的意识。
于是吴管家就越发蹬鼻子上脸起来。
“吴管家是吧?”
墨采青看着吴管家那个样子,心里一阵不舒服:“来人,给本姑娘掌嘴!”
“这……”
翠菊本以为墨采青请吴管家来,不过就是想问问这庄子上本来要给她们的物资,岂料墨采青一上来就要掌嘴!
“姑娘这可使不得!”翠菊顿时有些慌张。
“怎么了?”墨采青看向翠菊。方才不是翠菊一脸要讨回公道的样子?现在反倒这么畏首畏尾的?
墨采青忽然有些怀念起从前雷厉风行的拾叶了——可是拾叶,若不是姬槿颜的存在,拾叶也不会死!
墨采青这头将白璃又恨了一边,一边看向翠菊,询问怎么回事。
“回姑娘的话,这位吴管家,曾经是槿颜公主的奶妈……”翠菊在墨采青耳边道。
“姬槿颜的奶妈?”墨采青这头心里才又恨姬槿颜,这头便知道这位刻薄的主,就是姬槿颜的奶妈,那不是正好吗?
“那就更得好好教训教训了!”墨采青看向金菊,翠菊不敢,金菊总该有着胆识吧?
“你敢!”那吴管家本听翠菊说出自己的身份,还有些得意,并且以为墨采青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忌惮,却不想墨采青知道这个身份之后竟然会变本加厉起来!
“老身曾是陛下的乳母!连国师大人都要忌惮老奴三分,你竟敢掌陛下乳母的嘴!墨采青,你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吴管家见金菊朝自己过来,立即一边后退,一边叫嚣起来。
金菊见她这架势,也有些犹豫。
墨采青却冷笑:“吴管家,你说你曾是女王陛下的奶妈,可有证据?这话总不能让你一人说了算啊。难道,你说你是,你就是么?女王陛下的乳母,怎么会在君家的外庄上当管家?你不觉得你的谎话,太拙劣了么?”
吴管家一愣,墨采青的话的确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可是那些事,不是现在可以说的。
“墨采青,这可是先国师大人的安排,国师大人都没质疑,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吴管家指着墨采青,这不过就是个被人抛弃的女人,自以为自己能成为国师夫人,其实什么都不是。
父母双亡,没有留下任何封号给她。换句话说,这个墨采青,若不是攀上君晏的关系,她就是平民一枚,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她好歹是女王陛下的乳母!
“先国师?”墨采青冷笑愈深,“谁不知道先国师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照样可以胡说八道!”
见吴管家还想说什么,墨采青又道:“再说了,就算你曾是女王的奶妈,那也是曾经的事。如今,你只是我庄上的官家而已,一个高等奴才。本姑娘是主子,主子教训奴才,难道有错?金菊,动手!”
金菊和翠菊交换了眼色,一人架住吴管家,一人一巴掌便朝吴管家面上扇去,“啪”得一声响亮,听得墨采青心情舒畅。
吴管家生生挨了这一巴掌,面上火辣辣得疼,捂着脸狠狠地看着墨采青:“墨采青,你可好大的胆子,竟敢打老奴,你就不怕老奴告诉国师大人,看他如何罚你!”
“罚我?你以为君晏这个表哥,他到时候是维护我这个表妹,还是袒护你这个下人?”看了眼桌上的“粥”,墨采青仿佛心情颇好,端起来,仿若燕窝一般喝了一勺,却将黛眉一皱,将那碗往桌上狠狠一顿:“吴管家,你可知错!你如此克扣本姑娘的用度,如今还给本姑娘吃这等清汤寡水!你以为,就算你告诉了表哥,表哥还会站在你那一边?!”
说到这个,吴管家倒是有些心虚。她看了眼墨采青桌上的粥,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墨大小姐,您长久养在深闺,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多的是什么日子!您觉得这是清汤寡水,那您是没看见老奴们吃的都是什么!何况这两年收成不好,就您的这些粳米,都已经是府上最后一点了!若是姑娘不信,大可以告到国师那儿去!”
说着,吴管家又是一个白眼,趾高气扬模样。她吃定了墨采青不敢去找君晏了——虽然她不知道墨采青为何从君府而来,却听说了一些事情,似乎墨采青的离开,就是因为女王陛下的入住。
而如今女王陛下就住在君府,如果墨采青去说了,身为她奶大的孩子,女王陛下也肯定会为她讨公道,而不是墨采青。
无论是谁的情面,她都有信心能够赢过墨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