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婚前的男女不可见面,幼旋便安心的一人在家做嫁妆,但令幼旋吃惊的是,曾经的旧识柔嘉郡主,竟然为了即将要成婚的幼旋准备了闺中小宴,幼旋依约前去,最后宾主尽欢,得幸归来。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昭仁公主在当日小宴上赐给幼旋贺礼和添妆,分量是足足的,然后贵女们对幼旋就更热情了。
连昭仁公主都服软的人,她们才不要惹……
很快,林姑娘大婚的日子到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绕了京城两圈,无比的风光,只不过迎亲的人,不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幼旋独坐闺阁中耳边也隐隐传来热闹的炮仗声,不知这声声响落入安乐表姐耳里又是什么滋味……
等到林侧妃从偏门进了王府,礼仪周到的对着元亲王夫妻二人敬茶行大礼,安乐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仪态大方的喝了林姑娘敬上的茶,并未在此时难为林姑娘。
只要安乐顺利的喝了茶,就是承认了林姑娘的身份,从此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亲王侧妃。
林姑娘见此也是放下悬着的心,看来王妃并不是个多难相处的人,之前两人虽说互有耳闻,但并未有任何交集。
林家女不过是听过安乐郡主泼辣爽利的名而已,当时她的母亲还为她担心,怕王妃苛责刁难于她。
现如今同侍一夫,安乐郡主又为主母王妃,两人相处的日子多着,只要王妃是个讲理的人就好。
林姑娘走神心想,王妃倒是与她做姑娘时的传闻有诸多不同,看着端庄华贵,没有什么跳脱样子,就算身子沉重也不损半分美貌。
林氏见她无懈可击的得体笑容,心中为她可悲,自己还在孕中,却要亲眼看夫君喜迎新妇……
待敬茶礼结束后,因安乐身子沉重,元亲王体恤,不准她多加操劳,亲自送她回了主院,又命人将新娘子送到新房,元亲王陪着安乐吃了些东西,又匆忙赶去招待客人去了。
安乐此时也松了一口气,好歹婚事顺利过去了,没出什么纰漏,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是一忙起来,也是什么都忘了,现在无事一身轻,反而不太习惯。
“王妃娘娘,刚才怎的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合该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元亲王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身边的丫头是安乐的随嫁丫头,自然事事为她打算,为她抱不平。
“本王妃身子重,她来服侍王爷是应当的,也是为我分忧。”安乐麻木的重复这些说过一遍又一遍的话,早都习惯了。
“不过算她识相,对王妃您还算恭敬。”
安乐听丫头的话,一下子想到刚才的情形。
她见那林姑娘身着粉红色的喜庆衣裳,身段玲珑有致的站在她面前,不似自己大腹便便,头上的薄纱盖头遮不住她娇丽秀美的脸庞,玉面朱唇,黛眉杏眼,如待摘的鲜桃。
安乐知道今日是林氏女一生最重要的日子,自己不想也不屑于在今日为难她,就算林氏盛装而来,所嫁之人是她的夫君……
待到宾客散尽,元亲王府依旧是灯火通明,下人们还是来来回回的忙着不得空闲。
安乐睡了一觉起来,天已经大黑了,正想叫丫头给自己递一杯水时,却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唏嘘说话声。
“妈妈,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小姐已经歇下了。”
安乐影影绰绰的,听到那妈妈回答道:“那边已经要了三回水了……”
“那边不消停,要了三回水,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安乐身边的大丫头直接打断了妈妈的话,低声怒道。
妈妈一下被镇住了,“水不够用了……”这妈妈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拿林侧妃勾着王爷,在床第之间的事情邀功,却没想到此时王妃娘娘绝不想知道那边的事。
登时这位妈妈吓了一跳,连声告饶,求丫头千万别将此事告诉王妃。
安乐兀的捂住了胸口,迟来的钝痛一下子从她心口涌出来,就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得抓,这只大手前几日只是缓缓附在她的心脏,慢慢收缩叫她觉不出疼痛来。
但这只大手在刚才,突然使劲收紧,使出了要将她心脏捏碎的力气来。
就在此时,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知道母亲的难过,同样不安分了起来。
安乐倒吸了几口气,平缓自己的呼吸,压抑住自己的呻.吟,不让外面的人听到,若是自己因身体不适而叫了太医,只怕会引来流言蜚语……
说她慢待新妇,现在元亲王府如烈火烹油,正值紧要关头,她不能给王爷添麻烦。
安乐仰面躺在床上,几行清泪从她眼角流出,沁落入于枕面中,就这样眼睁睁的,她过了这一夜。
想来也是,刚经历一番大战回来,正是休息的时候,自家将军却在酷寒冬日里,在野外呆了几天。
这人平常不生病,可一生病就比旁人要严重几分,所以将军在战场中虽无受伤,可并不安好。
元七这一犹豫,幼旋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脸上瞬间白了几分,元七一见未来的将军夫人脸色不好,一下想起了关于幼旋身体的传闻,如果未来夫人因此废了心力,将军知道了,自己少不了一顿军棍……
连忙解释道:“只不过偶感风寒,现下在床上休息,并无大碍。”
幼旋这才放下了心,自以为师兄是因战场操劳,回来安稳后反倒爆发了疾病。
元七见她不追问原因,也松了一口气,而后便与媒人一同回去交差去了。
将军府中来了人,萧家长辈们也心情复杂,一直将幼旋捧在手心里的三兄弟心里皆是不爽。
等到萧三回到了府中,正要去看看幼旋的时候,却见府中下人,手里抓着只褐色大雁。
那大雁活力的紧,扁平的嘴‘咕咕嘎嘎’的叫着,直刺人耳朵,身子还不住挣扎,左飞右飞,带着家丁也身形不稳,随着大雁来回晃动,差点左脚拌了右脚,极其滑稽。
萧三心中好奇,现在可不是有大雁的时节。
萧三上前,三下五除二的就帮家丁制服了大雁,问了一句,才知这是陈将军送来的纳彩礼。
细观那大雁虽然活力,可身形巨大,却没有几两肉,腹中空空,显然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萧三怔愣,这只大雁……是现打的。
打雁不难,可在现在这个时节,不知守了多久,吃了多少苦头,萧三心里复杂,滋味难明,将此事说与父亲与兄长。
萧家的男人们都是对陈骁改观了几分,陈骁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表心意的行为竟有了意外之喜。
幼旋的婚期被定在三个月后吉日,在那春暖花开,大地回春之际,妙龄的姑娘要嫁给心爱的郎。
幼旋这里热热闹闹的准备,随着幼旋婚事的临近,萦绕在萧幼琳身上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六姑娘都要嫁出去了,这二姑娘怎么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不多时,京中不知从哪里起,传出了萧二姑娘对五皇子情根深种,茶饭不思的消息,更说二姑娘在元亲王受伤之际日日佛前祷告,愿折寿十年换得元亲王安康,最后竟昏倒于佛前,才让这事爆出。
此事传的有鼻有眼,最后竟是连萧幼琳跪佛时所着的衣裳都传出来了,幼旋听闻此传言有些震惊。
幼旋从没想到萧幼琳如此孤注一掷,若是她心中所求不成,是再也嫁不得别人了,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她对元亲王怕是真的动心了……
没过多久,元亲王真正的赏赐下来了,是一道赐婚的旨意,圣上将林府小姐赐与元亲王为侧妃,为元亲王夫妻二人分忧,两个月后大婚,又感念萧幼琳心意,准其在林小姐婚后一个月后,入府侍奉元亲王。
萧幼琳终是得偿所愿,从此是福是祸,全凭个人。
倒是那圣旨中最大的赢家林小姐,说来与萧家两位姑娘也有一面之缘。
幼旋想起,她就是那位在百花宴中对茶道有些造诣的林姑娘,出自书香世家,人看着倒是通情达理,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当时幼旋对她印象不错。
可谁能知道,她竟能不声不响地从众多竞争者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侧妃娘娘。
这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幼旋却忧心还在孕中的安乐表姐,现如今人人皆传萧幼琳如何情深,得偿所愿,谁又知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元亲王妃如何煎熬?
别人不知,幼旋却知,在元亲王受伤的消息传来时,安乐表姐夜间无法安眠,睡梦中大声啼哭,想来后心痛难忍的事,太医也是日夜值守,不敢离开半步。
可就算是如此,安乐表姐也要日日面对不怀好心,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不让他人看出一点端倪。
管中窥豹,由此可知,安乐怀着身孕的这几个月,定是日日难捱。
可现如今,她再苦,也要笑脸相迎,亲手操办林小姐的婚事……
再说萧幼琳,她却要在林小姐婚后一个月的时候,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从偏门抬进王府,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洞房花烛……只有一顶四人抬小轿子,最多在自己的小屋门口摆上两桌酒席而已。
从此之后,她是下人,是奴婢,再也不是萧家小姐,与安乐表姐的身份也有了天壤之别,生死存忧也掌握在了安乐表姐的手里。
明明数月之前,两人还是姐妹相称。
第38章 大婚
在大梁, 嫁衣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衣裳, 女孩子们自幼一针一线, 无比认真地绣出的各种精致样子, 皆是她们对未来的梦想和憧憬。
一般直到出嫁前, 这件衣服举轻若重的嫁衣才能完成。
可武安伯府里的两个姑娘, 一个因自幼体弱, 保命还来不及,家人也不让她操劳,是以并没有自己亲自绣的嫁衣, 一个则是花了十数年的精细功夫,绣成那算是大梁国顶顶上乘的嫁衣,却永远没有穿出去的可能。
当真世事无常, 造化弄人。
幼旋的嫁衣是在赐婚旨意过后, 林氏在中州找了十几个顶级的绣娘,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赶工出来的。
华贵不输, 精美不输, 少的不过是几分心意。
幼旋平日很少着红, 因大红与她苍白的脸色太不相称, 这等活泼明艳的颜色还是安乐姐姐那样姝色丽人穿着最让人赏心悦目。
幼旋在成亲这一日的大早就被折腾起来, 身边其他人都退下, 只留全福夫人为她梳妆打扮。
幼旋头上的乌发披散下来,裹住她的上半身,全福夫人手指轻触幼旋的头发, “姑娘这头黑发梳发髻定是极好看的。”
是啊, 发髻,幼旋想到,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留头的姑娘了。
全福夫人拿着陈骁当日送过来的黄桃木梳,轻轻通开幼旋的长发,在外面隐隐的打更声中缓缓唱,“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幼旋不自觉与妇人一同轻声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
等到梳妆结束后,幼旋在夫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凤冠霞帔天关锁,绣花袍子红方巾,千娇百媚等君来。
“姑娘穿着红色真好看。”幼旋有些局促,红裙红裤红花鞋,连内衫都是红的,她从未如此喜气洋洋过。
全福夫人温和的看着幼旋羞赧样子,观她粉面桃花,慈爱之心涌起,伸出手掌道:“姑娘与我出去吧。”
幼旋将细嫩的手搭在那妇人手臂上,一同出了房门。
在大厅上,幼旋的父母家人早已等候,见幼旋出来,林氏踉跄起身,武安伯赶紧搀扶住她的身体,随着幼旋的走近,林氏的眼泪便流的越快。
武安伯本也伤感,可见夫人如同天塌下来的神情又觉怜惜好笑,“夫人切莫再哭,一会要是眼泪流干,如何哭花轿?”
林氏闻言狠狠瞪了武安伯一眼,而后‘扑哧’一下破涕为笑。
厅里自然也有幼旋的三位兄长。
萧家大哥身为武安伯府世子,近日来忙于俗物,与幼旋只见了匆匆数面,不想今日再见,却是将幼旋背上花轿。
萧大的桃花眼尾微微泛红,幼旋哂笑,大哥一向调笑不正经,这样肃穆的样子还未见过,一直以来,她与三哥都更怕二哥,惹了祸事都偷偷找大哥描补,不敢让父亲和二哥知道。
若是描补不过去,大哥便一股脑的都推到三哥的头上,为此三哥挨打罚跪,可他却甘之若饴,等到下一次,一切又周而复始。
幼旋吸吸鼻子,却发现触目所及是一片模糊的红色。
“伯爷夫人,外面姑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