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前派去查贪官污吏的官员,最多抓两个小官,被查封的赃银最多也不过十几万两,和周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由于周颐的时时传奏,崇正帝更加知道周颐在查这桩案子的时候,到底身在怎样的险境,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纵观满朝文武,崇正帝放眼望去,越看竟越觉得会办事,能办事,且对他忠心耿耿的竟然只有一个周颐。
当然并不是朝堂上没有其他有本事的人,但有本事的人恰恰也懂得孟哲保身,而且多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案子换了其他人,最多也就抓一个陶峤算了,只有周颐,因为忠于他,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最终为朝廷除了这样大的一个毒瘤,还为国库增加了一千万两白银。
这个傻孩子啊!
崇正皇帝夜里看过周颐的奏报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更关键的是周颐懂得分寸,明明马臼尹的赃银还有一部分不知去向,但周颐并没有一味追查下去。
这是为了我啊!崇正帝想到有一个对他如此贴心的臣子,心里还真的有些感动。
不过太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崇正皇帝想到这里,心里冷哼一声。
同样是夜里,将银子和人一交,兴冲冲回到家里的周颐可没有崇正帝想的这般多,他到元平府去了十几天,虽说隔得不远,但到底是很久没有见家人了,回家后,周颐便放下全部心思和家人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
王艳和周老二并不知道周颐这趟到底有多凶险,只当是皇上重用周颐,见他回来,除了久别重逢,高兴不已外,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倒是周嘉,吃过饭后,他跟着周颐去了书房。
“哥,元平府的事已经了了是不是?”十岁的周嘉比周颐这个年岁身子要壮实一些,棱角也要分明的多,现在端着一张脸已经有了大人模样。
周颐笑着摸了摸周嘉的头:“不错,元平府的事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担心,这些哥哥都早有安排。”
“哥,你给我讲讲你这次去元平府的事吧,我想知道。”周嘉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周颐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周颐皱了皱眉,但想到按周嘉的念书灵气,他迟早也会步入官场,这些事他早点知道也好。
便对周嘉说道:“我可以讲给你听,但你要记住,这些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周嘉忙点头。
周颐便省去最后一段,马臼尹背后人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周嘉知道的好,虽然他相信周嘉知道分寸,但事情没有绝对,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即便是大概的讲讲,也将周嘉听的连连惊呼,末了感叹:“哥,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些法子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周颐笑着道:“多想一想,自然就有了,所以你以后遇到事情,也要多动一动脑子,不能意气用事,知道吗?”
周嘉点头。
然后他羞涩的表示很久没见周颐了,想和周颐一起睡。
不过这次周颐没答应他:“明晚吧,哥哥明天凌晨还要参加早朝呢,免得起床的时候把你吵醒了。”
周嘉只好点头,他倒不是怕自己被吵醒,而是想到周颐在外奔波十几天,费心费力,他还是不要打扰哥哥睡觉的好。
第二天三更,周颐起床,他没坐轿子也没坐马车,而是让青竹提着灯笼,自己走着去了午门。
青竹有十几天没见周颐了,心里还担心少爷若在外边久一点,会不会就把他忘了,路上便想和周颐多说一些话:“少爷,你知道你走的这十几天,青儿都来打探多少回了吗?”
周颐闻言心里一动,笑了笑:“哦,她还来打探过。”
“当然,青儿姑娘每次听说你还没回来,都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少爷,我看李小姐对你可真是上心了。”青竹叹道。
周颐弯了弯嘴角,是该去李府提亲了。
到了午门,周颐接过灯笼让青竹先回去,自己向着午门前走去。
有资格上早朝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而周颐身为一个五品官,所过之处,却没有人像以前那般忽视他,都纷纷和周颐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狠人啊,一个五品官竟然把一个封疆大吏,正二品的府台给扳倒了,还为朝廷搂回来一千万两白银,可以想见,至少在这段日子,皇上看周颐是会很顺眼的了。
周颐便做受宠若惊状,无论任何人和他打招呼,他都谦逊的回过去,丝毫没有刚立了大功的飘飘然。而周颐今年不过才十七岁,这就更难得了。
杨知文也笑呵呵的对周颐说道:“周侍读 ,这次的差事办的漂亮,皇上定会对你大加封赏,以后这朝廷,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你的了。”
杨知文会做戏,周颐也不遑多让。
他似乎羞的脸都红了,不好意思道:“杨阁老这样称赞下官,下官实在受宠若惊,而且受之有愧。”
杨知文眼睛眯了眯,小子,倒是做戏的好手。
邢景站在不远处黑着脸哼了哼。
周颐也不以为意,还上前去施施然恭敬的对邢景打了一个招呼,换来的却是邢景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拖周颐的福,他被连着罢了两个月的职,虽然喜怒于色的样子有大部分是装出来的,但在邢景心底,他怎么可能对周颐不恼怒。
现在还是因为周颐破获了大案,带回来一千万两白银和无数珍宝,皇上龙心大悦,才破例让他和杨老鬼参加这次早朝,今天参加完早朝,他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够两个月才行!
“竖子!”想到这里,邢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
好在周颐还钻不到邢景的心里,不过就算听见了,周颐也只会乐呵呵的耸耸肩,骂吧,骂吧,反正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能得到实际的好处就行了。而且朝堂上但凡有心思的人都信奉的是能动手就别吵吵,不声不响中就将人阴了那才是本事呢,现在邢景在心里暗骂周颐,只能说明他暂时拿周颐没有法子。
能让首辅对他一个无品翰林小官无处下嘴,这也是本事啊!
“咚咚咚……”午门上的钟声在寂静的京城敲响,声音传出老远。
官员们鱼贯而入,随着太监的一声皇上驾到,早朝正式开始。
崇正皇帝先是大发了一通脾气:“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列为臣工,一个府台贪墨就可以达到一千万两,你们听后就没有什么感想?我大越一年的税收不过三千万两白银,一个府台,就能有一千万两,富可敌国啊!!!比朕的日子过得还舒坦呢!”这才是崇正皇帝心里愤愤不平的原因。
“现在站在金銮殿上的都是我大越的肱骨之臣,平时你们一个个的,看着比谁都正直,但现在朕不敢相信了,谁知道就在这大殿内,是不是还站着另一个马臼尹,不,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三个,百个!!!”
“臣惶恐!!!”崇正皇帝的大吼让所有臣子都抖了抖,然后呼啦啦跪了一地。
“惶恐?你们还会惶恐?不知道背着朕在暗地里是怎样的无法无天呢!”这句话崇正帝并不是借机发挥,他只要一想到马臼尹竟敢堂而皇之的对周颐和大内侍卫动手,让本以为自己皇权在握的崇正皇帝心底升起了危机。
他派去的钦差和大内侍卫,一个臣子都敢想着杀人灭口,谁知道这些平时看着对他毕恭毕敬的臣子们,暗地里又是怎样的胆大包天?
看着伏在地上的大臣们,崇正帝陡然生出孤家寡人之感。这天下,没有一个和他贴心的人,就连太子,也存着异心。
崇正皇帝的目光越过大殿前列,到了官员队伍的尾巴尖,看到了跪在地上那单薄的身影,脸色稍微缓和,不,还有一个人,既有本事,又对他忠心,还贴心。
“起来吧。”崇正皇帝骂累了,挥挥手让所有人都起来。
“在这里,朕要表扬一个人,他就是翰林院侍读周颐,在你们都不敢接这个案子的时候,是周颐挺身而出,而且有胆有识,一举破获了元平府堤坝案,当为你们为官之表率。”
百官听了这句话,都悄悄看一眼周颐,满眼复杂,当初这小子被祸害着接了这案子的时候,他们还在背地里看笑话来着,谁想到人家就有这样的本事,元平府那样的淤坛他不仅全身而退了,还把元平府的官员几乎是一网打尽。
这下子,可大大的出了风头了,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颐听封……”崇正帝带着笑意道。
周颐从队伍中走出,伏在地上恭声道,“微臣接旨”
崇正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太监,说了一句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翰林院侍读周颐,其行之良,其性之义,其心之忠,允文允武,忠君爱国,实为百官之表率,擢升周颐为翰林院大学士,赏白银万两,钦赐。”
殿内所有人都有些恍惚,竟然又升官了。
“微臣接旨。”
翰林院大学士,正三品,只在翰林院掌院之下,这回升的品级比第一次还多。
朝堂上有的人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翰林院大学士啊,要是放在翰林院受重视的时候,这是一个多么受重视的职位啊,再熬上一熬,说不定就能进内阁了。
不过好在现在翰林院只是一个冷灶衙门,就算官再高又怎样,还不是没有实权。
想到这里,才让这些官员们心里好受一些。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上奏,侍读学士周颐在任钦差期间,曾收过犯官马臼尹五万两银票,周侍读身为钦差,本就身处查贪官污吏的要职,却知法犯法,实当不得皇上如此嘉奖,望皇上明察。”就在周颐欢欢喜喜想要接旨的时候,破坏气氛的家伙就跳了出来。
打小报告的正是张志京。
第117章 争宠的妖艳贱货
朝堂上为之一静,都觉得这张志京莫非是得了失心疯不成,现在皇上明摆着非常看好周颐,他这时候跳出来不是泼皇上的冷水?
倘若是什么大罪,能够一击扳倒周颐就罢了,现在竟然只是五万两银票,在周颐给国库搂回来一千万两白银跟前,这点儿钱连九牛一毛算不上。
而且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君无戏言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么点儿小罪名最多能恶心恶心周颐,加封是断不会收回的。
相反张志京倒是有可能因为打搅了皇上的兴致而遭到皇上的厌弃。
周颐跪在地上,神色不变。
崇正帝听了张志京的话,恍若未闻,只温和的看着周颐,“起来吧。”
“谢皇上。”周颐接了旨站了起来。
等周颐站起来后,崇正帝才淡淡的说道:“周学士,你自己说说那五万两银票是怎么回事吧。”
周颐便笑着看了张志京一眼,这一眼却把张志京看得亡魂直冒,在元平府,周颐就是用这样笑眯眯的模样阴死了马臼尹等人。
“启禀皇上,这都怪微臣,当时因为情况特殊,未免走漏太多的消息,所以并没有对张大人和冯大人说实话,微臣之所以接受那五万两银票,只是想让马臼尹放松警惕,自动露出马脚,而且微臣在拿到那五万两银票的时候,立刻奏报给了皇上您,皇上,微臣当时确实有过动心,但在看了元平府的惨案后,深觉贪官污吏着实害人不浅。为了微臣自己的良心不受到谴责,为了不辜负您的厚爱,微臣最终还是经受住了诱惑。还望皇上明察。”
周颐一说完,张志京的身子就开始颤抖,他就知道,周颐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就知道……
崇正帝听了周颐的自辩,满意的笑笑:“不错,你能有这样的觉悟,着实难得,不过你也太实诚了些,本来就没拿那些银票,干什么还要把生过贪恋的事说出来?你就不怕朕生气?”
周颐被崇正帝问的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疑惑道:“啊?皇上,还可以不说的吗?微臣以为忠君便是要向皇上一五一十的尽数坦白,作为臣子,若对皇上还有所隐瞒,那不是欺君吗?”
说到这里,周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有些发红,摸了摸鼻子道:“皇上,微臣还小呢,尽管有些不懂事,但皇上您拥有天空一般广阔的胸怀,应该不会和微臣计较吧?”最后一句好像有些底气不足。周颐带了点儿小心,迟疑的问。
“哈哈哈哈哈……”崇正帝被周颐的反应逗得大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自然不好再与你计较了,不然岂不是便没了天空一般广阔的胸怀?”
周颐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妄言了。”
崇正帝笑意不减:“起来吧,你能对我这么实诚,足可见赤诚之心。”
周颐和崇正帝两个像说相声似的一逗一捧,只把满大殿的臣子们看的牙都酸了,都在心里暗骂周颐;好奸猾的小子,拍个马屁都能这么正中红心。但周颐的样子又实在太具有迷惑性,弄得许多人都分不清周颐是不是真的是这么想的。
若这是周颐的真实想法,那也难怪皇上看他如此顺眼了,若这是周颐装的,那这小子y也太会装模做样了吧。
崇正帝又看了一眼大臣们:“足可为尔等楷模。”
满殿的大臣便弯下腰去:“臣谨记皇上教诲。”
张志京这会儿已经跪在了地上,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
崇正帝看了一眼张志京,收了笑意,语气淡漠的说道:“张志京,朕派你去协助周颐查案,可你看看自己,在元平府都干了些什么,周颐在查案的时候,你因为怕惹麻烦,全程旁观,你就是这么给朕办差的?”
张志京扑通一声五体投地,颤着声音道;“臣……臣该死。”
“该死?你是该死!查案的时候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惹一点腥味 ,现在反倒对有功之臣肆意诬蔑,你配穿这身官服吗,尸位素裹之辈,朕要你何用?来人,退了张志京的官帽,废黜其职务,永不录用。”崇正皇帝说完还淡淡的看了站在前列的太子一眼。
太子身子一抖,慌忙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