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如今你信我了?”
“信了信了。”用他的声音正经地念出那二字,叫沈如茵笑得咳嗽。
“只信我一人了?”
“这……”沈如茵抬头看向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暗香之中有人不可信?”
“我不知道。”
“啥?”
“我并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来历,如何能知道谁不可信呢?”
“那你说个ball……”
“说个……波?”
“啊,”沈如茵正经脸,“就是说个屁的意思。”眼看着周冶笑得愈发可怕的表情,她赶紧挽回局面:“您继续说。”
“虽然我不知道谁不可信,但是我知道谁可信。他们之中,苍叶武功高强且可信,这个人,一定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西隆也可信,便让他与胭影一起去玉棠楼吧,他那张嘴,在哪儿都管用;孟荃是个从商的人才,那里污秽事也不少,让矛寿去帮他正好。矛寿此人最是忠心,即便不知来历也应当可信,并且他做事从不多问,对孟荃来说,比西隆更有用。”
周冶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公主可知,我们这一群人,放在哪里都是做领袖的人才,你若是将两个领袖放在一处发展,结果会如何呢?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公主可懂?即便我们真的兄弟情谊深厚,可是各自都有才干抱负,在同一件事上若有不同见解,也必定争执,所以,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头领,另一个,必定是助手的身份。往常在暗香中,大家之所以能够和平相处,也是因为有个我。周冶虽不才,但若要论出谋划策,暗香中人都是服气的……”
眼看着这人就要滔滔不绝下去,沈如茵及时打断道:“所以说你才这样安排。可是这样他们就服气吗?”
“矛寿与我们最不同的就是,他虽并非愚笨,但是忠厚,公主叫他做助手,他就绝不会与孟荃相争。至于西隆……他对胭影有意,又怎会违抗她呢?而胭影知晓他心意,做事也必定会顾及他。”
“恩……你方才还说,矛寿与西隆可信,那也就是说,派他们俩还有监视的意思咯?也就是说,孟荃与胭影不可信?”
周冶淡笑摇头,“我方才说了,我不知道谁不可信,我只知道谁可信。”
“可是……胭影不是很可信吗……她说她……”
“她说她被先帝养育,那么你猜猜,她的父母去了哪儿?”
宫中的丫鬟和侍卫……沈如茵也算是看过无数部小说和电视剧的人,自然知道,这两人是谁赐死的。老皇帝养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也真是心大啊……
“可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即便是我,也不知道胭影心中到底是如何计较的,只是这些年来看她的表现,确是极忠心的。”
周冶不知想到何处,放在她头顶上的手指微微摩挲。沈如茵这才发现他过于亲密的行为,道:“周公子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了吗?”
“啊……”周冶不甚在意地笑笑,“属下该死。”
门外传来嘈杂声响,想必是找大夫的人回来了。
沈如茵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说你是十岁那年入宫,那你如今……”
“二十有四。”
……你个大叔居然顶着这么一张脸出来招摇撞骗!
“……你、你的腿,疼不疼?”
他似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断了只腿似的,笑道:“承蒙公主关怀,属下不疼。”
“疼就说疼,装什么。”
“那属下很疼。”
“嘁……”
还未来得及打趣他,外面的人已经闯了进来,是轻功最好的矛寿,腋下夹了一个老头。
看那老头半死不活的脸色,沈如茵觉得自己让矛寿去找人,实在是一件有损阴德的事,也不知因为这个老头,她这辈子要折寿多少年。
“这位是城东张老名医。”矛寿一边介绍一边为自己倒了杯水喝。
沈如茵劈手抢过矛寿还未到嘴边的那杯水,递给张名医,狗腿道:“名医辛苦了,快请为他看看腿。”
名医惶恐地接了水,又抖索着递还给矛寿,“老、老朽还是先瞧瞧病人罢……”
被名医挽起裤腿查看的周冶笑道:“小姐虽年龄尚小,却也快到了及笄的时候了,是否该回避一下?”
沈如茵翻了个白眼,“你是黄花大闺女么?露个腿有什么好回避的。”
谁知张老名医的话立刻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说:“这位公子,恐怕要您脱下裤子来让老朽察看一番。”
周冶似笑非笑地瞥向沈如茵,后者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去。
不多时,胭影回来介绍道:“这位是城西王老名医。”
沈如茵胡乱点点头,“进去吧进去吧。”并扯住想要一同进去的胭影道:“非礼勿视。”
胭影了然地点头,恭恭敬敬站在她身侧后方。
几人将城中东南西北四大名医都叫来之后,杜白空手而归,而孟荃还未回来。
待到第一个来的张老名医离开,孟荃方才姗姗来迟,介绍道:“这位是宫中刘太医。”
沈如茵瞪大眼睛,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孟先生果然如传闻一般办事最是能干!”
孟荃拘礼回道:“不敢当。”
沈如茵笑笑,附在孟荃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孟荃点点头离开了院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位名医相继离开,都道这腿没断,只是脱了臼,要休养一段时日,往后也尽量不要剧烈跑跳。
沈如茵忧心忡忡地看着刚穿好裤子的周冶,心想这可是自己唯一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却这么快就先受了伤,实在可惜。
不过还好没断,看来也是胭影手下留了情。
“公主不必忧心,属下不是习武之人,这腿好与不好,都无甚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沈如茵认真地看着他,“你这样不能跑跳,万一遇上逃命的时候,会拖我们后腿的。”
周冶毫不在意地弹了弹衣摆,道:“届时,公主抛弃我便是。”
他神态随意,好似对自己的命真的不放在心上,气得沈如茵给他一脚,“说什么混账话呢!我不过开个玩笑,往后若有危险的时候,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也是,”他笑了笑,“我对公主还是有些用处的。”
沈如茵觉得自己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了,转头对着胭影道:“方才我细想了一番,觉得先前的安排不好,现下决定让你和西隆去玉棠楼,孟荃与矛寿去徳善商行。”
眼看着西隆形于颜色的喜悦,沈如茵暗道周冶机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才之人,所以让你们去这两处,自然不是仅仅让你们做个小下属,至于将来能爬到什么位置,便靠你们自己的能力了。”忽而又想到哪处,她急忙道:“对了!忘了问,胭影可会什么乐器?”
西隆忙接嘴:“老大的笛子天下第一!”
胭影无奈横他一眼,垂首道:“公主放心,胭影各种乐器都略懂些,比起玉棠楼那等地方的女子,必定不会输了去。”
正在此时,孟荃提着许多食材交与王阿婆手中,交代了几句才走到沈如茵身边行礼道:“公主,都办妥了。”
沈如茵点点头道:“方才我调整了计划,让矛寿与你一起去徳善商行,你可以疑问?”
“属下遵命。”
“好,西隆与矛寿二人都要做好助手的工作。”
一句话定了主次之分,几人也都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沈如茵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觉得周冶这个人还是很可爱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夕阳西下,斜晖洒金的好时候。沈如茵小手一挥,“正事都安排完了,接下来就好好为胭影贺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事后小剧场】
周冶:所以说嬷嬷到底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不写?
吃着凉拌黄瓜片的酱紫:咳咳,这个问题我没想过,这个很重要?
周冶:【严肃脸】很重要,我好奇。
觉得黄瓜片味道奇怪的酱紫:那就叫二狗子好了。
周冶:……这是三个字。
再也不吃黄瓜片了的酱紫:啊……那就叫二子!
……
……
……
疑惑的酱紫:恩?周冶呢?
沈如茵:正捧着肚子笑得打滚呢。
酱紫:……二子这个名字很好笑?
沈如茵:哦,他说你吃的黄瓜片是他昨夜拿来敷脸用的。
酱紫:……我去你大爷的周冶你个娘娘腔你不得好死!呕……
第8章 玉棠楼(修)
当夜为胭影贺生后,沈如茵便打算好好歇息一夜,第二天就使计送胭影入玉棠楼。
但用什么计她却是没怎么考虑,只想着以胭影的才情,到时便直接去应聘。至于西隆更是好办,让他也去应聘当个伙计便是。
谁知半夜被周冶敲响房门,甫一进门那人便开门见山道:“公主可想好如何将这几人送进去了?”
沈如茵半梦半醒,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被周冶举着扇子敲了个清醒。
“以你的智力,也不知究竟何处而来的自信要去帮助三皇子。”
沈如茵起床气未消散,捂着额头发怒:“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有好点子就快讲!”
周冶似乎也觉得自己打重了,一边帮她轻轻揉捏一边道:“胭影是何等人,公主可想过?她是被先皇亲自教导的暗香首领,这等才情与姿色,为何要屈居于小小的玉棠楼?”
“那……让她扮成一个落魄官家小姐?”
“她那般气质,岂是区区官家小姐的名头能装得下的。”
“那怎么办!”
周冶看着她,森森笑道:“我眼前,不就有一个巧妙之极的法子么?”
沈如茵不是很明白,茫然问:“什么?”
“靖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