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韵,你别难过,”柳石轩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无力,作为父亲,他恨不得把秦书淮打死,可是瞧着自己女儿的模样,却又觉得,只要柳诗韵喜欢,其他一概都不重要了。他慌忙道:“我会想办法,诗韵,你一定要好好的。”
柳诗韵没说话,她脑子里回荡着今日得到的消息。她看着那珠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柳石轩:“父亲。”她忽然笑了:“您是真的爱母亲,对吗?”
柳石轩愣了愣,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柳诗韵温柔笑开:“那就行了。走到今日,我私心里,还是希望您过得好的。”
说着,她抬起手,将珠花拿到手中:“您有您的生活,我也该有我的新生,您别操心了,好好过日子就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石轩心里有些慌,忙道:“诗韵,你别做傻事,万事有爹在。”
“爹,”她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深意:“我从不做傻事,您放心。”
说完,她将珠花插到头上,转身道:“爹,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夜里下了小雨。
隔日,或许是夜里太过兴奋,秦书淮没睡好,第二天便赖着没能起床,秦芃都醒了,他还在床上躺着。
秦书淮一贯是夜里来,早上走,没留半点痕迹,这样赖床的样子,倒也少见。
秦芃瞧着秦书淮将自己埋在被窝里的模样便笑了,自己起身穿了衣服,推了推他道:“摄政王,您还不起啊?”
秦书淮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着迷蒙的双眼,发出一声鼻音:“嗯。”
秦芃噗嗤笑出声来,秦书淮也没理会她,迷迷糊糊起身来,伸开手让赵一过来给他穿衣服。他一直眯着眼,秦芃便让人绞了冷水帕子,直接一帕子擦上他的脸,像擦地板一样抹了上去。
秦书淮被冷水激得瞬间清醒了,忙道:“轻些!”
“醒了?”秦芃笑眯眯问,秦书淮赶忙点头:“醒了!”
说完,他抬手擦了把脸,便道:“我这就翻墙出去,你别担心。”
听了这话,秦芃压不住笑意,笑出声来。秦书淮有些奇怪瞧过去,秦芃拉住他的手,温和了声音:“罢了,一起上朝吧。”
秦书淮低头应了声,心里有点小雀跃,觉得自己似乎离秦芃又进了一步。
两人洗漱后用了早餐,卫老太君带着五个孙子欢欢喜喜来吃早餐,才到大门口,看见秦书淮就被吓得退了两步,秦芃正想说些什么,卫老太君便道:“走!换个地方吃,别打扰人家!”
说完就风风火火走了,秦芃连一句解释都没来得及说。
秦芃有些无奈,转头同秦书淮道:“老太君便是这样,不着调的。”
“挺好。”秦书淮点点头,眼中带了暖意:“她这样好,我心里放心。”
有这样的婆婆,秦芃必然过得还算不错。秦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了暖意。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上朝,秦书淮和秦芃一起出现时,所有人都不由得侧目,柳石轩冷着脸,看了两人一眼,又将目光转了过去。
张瑛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等到下朝时,秦芃正准备出去,便被张瑛追了上来。
他压着怒意道:“公主留步!”
秦芃顿住步子,回了头,秦书淮也停了脚步,抬眼看了过去。
“无妨。”
秦芃拍了拍秦书淮的手,秦书淮知道自己留下也不大好,便道:“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秦芃似笑非笑看向张瑛,温和道:“张大人,何事?”
“公主,”张瑛上前来,行了个礼,压着声音道:“借一步说话?”
秦芃看了一下四周,见人来人往,便点了点头,同张瑛一起走了出去。
“公主,您知道自己的身份吧。”张瑛不是个藏得住事的老头,张口便道:“您和摄政王之事,过去都是捕风捉影,老臣便不多说什么。如今您竟这样堂而皇之与他一并出现,您就不怕悠悠众口吗!”
秦芃转头,满脸疑惑:“张大人什么意思?我与摄政王宫外偶遇,一同进宫,这又如何了?”
“老臣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
“不清楚。”秦芃果断开口,露出怜悯的神情来:“张大人,您冷静些,您看您这气喘得,我都要叫太医了。”
“你……你……”张瑛气得脸色发红,他也不敢说太重的话,你你我我半天,秦芃叹了口气:“您年纪也大了,别这么冲动。我婆婆卫老太君比您还要大上一轮,却十分康健,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呀,”秦芃拖长了声音:“不管闲事儿。”
“你放肆!”
张瑛猛地怒吼出声:“秦芃,你贵为公主,简直是不知廉耻!”
秦芃听着张瑛的话,冷了神色:“张大人,你逾越了。”
说话间,秦芃靠近张瑛,张瑛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秦芃正打算说话,却闻见张瑛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皱了皱眉,便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秦芃你如此放荡,就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张瑛吓得靠在墙上,涨红了脸道:“你等着……我要让御史台参你!你且等着!”
秦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好,”她笑得花枝乱颤:“张大人,我等着。”
张瑛与她再说不下去,转身就走,秦芃却是记挂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总觉得有些惦记。
她琢磨着往长廊外走去,刚走到头,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对方顺手就将她搂进怀里,秦芃惊恐抬头:“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我不是说一直等你吗?”
秦书淮搂着她,没想放手,秦芃拍着他的手道:“放手,这么多人瞧着!”
秦书淮听话放手,有些委屈“哦”了一声。
如今旁边都只剩些宫女侍卫,宫女们都低着头,目不斜视,秦芃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你先去做正事儿吧,我先回去了。”
“我让江春将折子搬过去……”
“不必了。”秦芃赶紧抬手,秦书淮瞧着她,明明应该算的上平静的眼神,秦芃居然看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秦芃不由得软了语调,小声道:“晚上来,嗯?”
秦书淮笑起来,点了点头:“好。”
说完,秦书淮便很有行动力,带着江春就往自己办公的地方去了。
秦芃舒了口气,往宫外走去,上了马车往卫府回去的路上,陆祐突然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压低了声道:“公主,柳诗韵身边的探子说,有人给柳诗韵带了信,约她今日去烟雨茶楼。而且,”陆祐皱起眉头:“来的人似乎是北燕人。”
闻言,秦芃猛地抬头。
柳诗韵的母亲是巫族人,而她又和北燕有联系,当年她同董家交好,让秦书淮联合董家灭姜家也有她的手笔在其中。
秦芃突然意识到,柳诗韵这个人绝不仅仅是个大家闺秀,也绝不仅是她所以为嫁给秦书淮争风吃醋那么简单。
这里对北燕人的熟悉程度,秦芃必然是最高的,她想了想,立刻道:“去烟雨茶楼。”
陆祐点了点头,马车转了向,往烟雨茶楼赶去。
这不是个好天气,隐约下了小雨,茶楼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
秦芃带了纱帽,遮住了面容,让陆祐定了雅间。
那雅间的位置是能看见门口的,小二招呼着秦芃上去,一个大汉匆匆忙忙下来,猛地撞上秦芃。
按着秦芃的身手,本不该撞上,然而那大汉身手不错,走得又慌又急,猛地撞了上来,秦芃便摔了下去,大汉伸手去拉一把扯翻了秦芃的纱帽。
秦芃的面容露了出来,茶楼寂静了片刻,陆祐扶住秦芃,将纱帽重新递上,而这时候,那大汉已经跑远了。
“找人跟着。”
秦芃瞧了那大汉一眼,便上了茶楼。
等了没有多久,柳诗韵便出现在了秦芃的视野里,她今日特意打扮过,穿得格外艳丽。她和小二打了招呼,上了雅间,之后便没再出来,秦芃等待着,准备看下一个上来的人。
然而等了不到一刻钟,秦芃便闻到了松油的味道,她转头看陆祐,皱眉道:“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祐闻了闻,便是这一刻,有人猛地喊了出来:“走水了!走水了!”
秦芃立刻起身,在陆祐和侍卫保护下往外冲。
打开门秦芃便发现,茶楼中已经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光,这火势明显是人为,蓄谋已久,因此不过是片刻就引成了一场大火。
火海里有着尖锐的叫声,所有人乱成一片,然而这叫声中秦芃还是听出柳诗韵的声音,她声音又高又急:“秦芃!!秦芃你做什么!!秦芃!!啊!”
秦芃被陆祐推攮着冲出火海,还来不及反应柳诗韵的话,便被推出大门去。
火苗灼烧着她的衣衫,她就地一滚,便将火苗压住。
门外的冷风吹得她清醒起来,她瞬间变了脸色,大喊道:“救人!柳诗韵还在里面,赶紧救她出来!”
第九十四章
秦芃并不不是真的多在乎柳诗韵的死活,她在意的是,如果今日柳诗韵真的死了,那她必然脱不了干系!
秦芃在这一瞬间猛地明白过来,她就说,以柳诗韵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当街与她冲突、对外宣称怀孕这样鱼死网破的事。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刻,一旦柳诗韵死了,那么所有的矛头都会在第一时间指向所有人都知道与柳诗韵有冲突的她!
更不要说今日大火她就在这里,而在场所有人,茶楼里的街上的,怕都听到了柳诗韵的叫喊之声,今日若柳诗韵真的死在了这里面,她恐怕首当其冲就要遭殃。
秦芃也来不及思索其他,转头就往大火里冲,陆祐抓住秦芃,慌忙道:“公主不可!这火势已经不能往里了!”
秦芃捏住陆祐的袖子,看着那冲天火势,里面早已没了声音,周边人都在慌慌张张接水扑火,秦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赶紧派兵将这条街都围起来,若是看见任何可疑的人物,尤其是像柳诗韵的,绝不能放过。”
陆祐不是很明白秦芃这个决定,却还是立刻照办。
秦芃站在茶楼门口,看着冲天火光,隐约觉得自己仿佛是黏在蛛网上的一只蛾子,从她当着赵芃起,自己仿佛就在这蛛网上拼命挣扎,却无所遁形。冥冥之中,幕后仿佛有一双无无形之手,用蛛丝一点一点缠绕上她,让她无形中被困在方寸之地,一点一点绝望崩溃。
陆祐很快带着人来,查封了整条街,与此同时,秦书淮也下令锁城,赶到了烟雨茶楼。
他到的时候,看见秦芃站在茶楼门口,火势已经小了下去,他匆忙上前来,扶住秦芃的肩道:“你没事吧?”
秦芃回头,见是秦书淮来了,他神色震惊,扶着她道:“芃芃,你先别慌,我在。”
这话让秦芃清醒了许多,她眼神迅速冷下去,立刻道:“你赶紧回去,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