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有用吗,当然有用。要是没用,扬州、苏州、杭州等地的饮食生意也不要做到京城了,甚至有外来居上的意思。就连宫廷菜,也常常是京味与江南菜色并立。所以‘甘味园’在京城自然不必担忧。
不过也并不都只是好消息,总有一些隐忧暗藏。在泉州,即使有一帮朋友伙伴照料,又有皇商的招牌,但到底根基浅,问题就找上门来了——毕竟‘甘味园’在泉州刚刚开业生意就红火地不行,财帛动人心,有人起了心思也是自然的。
最开始是一些作坊内的人,女工就罢了,因为流水线作业往往只是负责一道工序看不出名堂来。毕竟‘甘味园’的点心多种多样,混起来再抽丝剥茧再组合出工序这也太难了。真有这种聪敏也不至于还是一名小小女工了。
但是白案师傅就不同了,她们往往一个人要把控几种点心的全部流程,再加上本就是精研这个的,立刻就能对其中工艺烂熟于心。只要想想就知道了,‘甘味园’的点心这么赚钱,只要晓得一两样配方,然后自家试做。开一家小铺子,不说大富大贵,自此之后殷实自足能做到吧——至少远远比如今强。
有了这个想法,那就实在按捺不住了。往往就是这些白案师傅,做了一个来月就要辞工。往往是说要回老家,或者是照顾家人之类。这些事情如何能瞒过管事,只能骗骗傻子罢了——这时候有这些幺蛾子了,当初又为什么要来上工?原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都是恰好一个月了才有的?
这些管事可不是宝茹这个现代来的女孩子,做事情总会被一些在现代时候已经深入内心的法律条框限制。工人要辞工,她也没得法子,大多会放走,最多就是之后防范罢了。这些管事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拿出当初签订的文契——这也是当初为了防范于未然,签下的都是五年或者八年的合约。
当初这些师傅签下文契的时候可是自愿的,若是违反了提前辞工,那可是一笔数额巨大的赔款,卖了她们也是赔不起的,不过‘甘味园’却可以随时辞退她们。听着十分不合理,但是鉴于‘甘味园’开出的远高于同行业的月钱标准,有的是人抢着签。
那管事冷笑着道:“你们也别把别个当傻子,心里的小算盘当我看不出吗?但是你们也要晓得咱们是签下文契的,想走?可以。不过先赔钱就是了。不然这件事就是告到衙门又能如何?不说东家是皇商,衙门里上下打点过,不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开罪的。就是说理,你们也不占理!”
这些白案师傅哪里赔的出这些钱,只能偃旗息鼓,不过也有耍小聪明的——她们自己不能辞工,但是可以把手艺传授给家里人,然后做生意啊!但是这些也没逃过管事的眼睛,他可是一直关注着这些白案师傅的。
这些白案师傅大多没什么钱,至少是没钱可以有铺面做生意的,不然也用不着给人做工了,所以她们家人做生意大多也是一些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进行买卖。管事的让人暗中查访了,当即就捉住了人,并且是人和买卖一并抓住。
然后就立刻送官了——这也是有条文的,算是盗取东家秘方。正如这管事说过的,这白案师傅不过是平头百姓,而‘甘味园’姚家却是皇商,高下立判。管事又提前与衙门里一干师爷、文书等人打过招呼,给过好处,这一下自然没得悬念。
这家立刻被勒令赔钱,又辞退了那白案师傅——因为这件事的罪责在她,所以她依旧要赔违约的钱。这笔钱对于这样的家庭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的,甚至将来也攒不出来,只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行内的人再肯用她了——谁也不会聘用一个盗取过东家秘方的工人。
这件事前前后后花钱,对于‘甘味园’来说得到的赔偿其实远远比不上花销,但是这是必要的。不然没了一个‘榜样’,以后人人都这样做,那该多多少损失,这是‘甘味园’不愿意承受的。
果然,有了这样一个事例来敲山震虎,一干白案师傅立刻老老实实了。毕竟是曾经的熟人,都晓得发生了什么,甚至那个白案师傅家如今的样子有些人都亲眼见过,没有人想步她家后尘。这也是招聘女工的好处之一了,比起男子大多要温顺老实,特别是见识过厉害了,就越发听话。
甚至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是咎由自取,东家给的钱何其优厚,只要认真做活,一个女人家就足够养活一家了,而且还不是扣扣索索地养活。这样的好日子都不过,偏偏要有不该的心思,可不是咎由自取。
管事看着底下又恢复了以前的勤恳,十分满意。心中还感慨,还好自家做的还不是暴利生意,不然那些大商户只怕也要想着自家的秘方了,那时候就不是如今这样轻描淡写能解决的了。
而如今,‘甘味园’虽然赚钱,但是也只是一个糕饼生意而已。取得秘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因此得到的利润却很难保证能值得这个代价,所以大家都没动手——或许这也是宝茹当初考虑做糕饼生意的原因之一吧,至少安稳许多。
第132章 上元节庆
说不得光阴迅速, 姚家一家子‘甘味园’进上得皇商之名,由此真正发迹。这其中又有多少经营, 但是到底波澜不惊, 捻指之间又是三个春秋过去。
这一日正是正月十五日上元节, 按着习俗总少不得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这几样。宝茹这些是早预备着的了——这时候她竟觉得早些年姚太太的日子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了, 她那时候就是‘富贵闲人’,终日惦记着打理几个节庆。如今自己好赖还比她多一样打理生意,然而每到节下也是一般了。
宝茹旁边有小吉祥和菡萏听候, 小雪小霜如今也大了正好接了木樨菡萏的班,至于其他小丫鬟也不必细说——这三年木樨菡萏也嫁人了, 木樨嫁给了一个‘甘味园’的掌柜,菡萏则是嫁了家里一个小管事, 因此也被宝茹唤来做了身边的管事媳妇之一。
宝茹这时候就念着今日的节日安排,算是最后一遍的核对吧。正在说话间,两个在正院伺候的婆子被姚员外姚太太差遣送来了四盘羹菜、一坛酒、两碗汤圆、四盒点心、一套织金重绢衣服。
宝茹一看就笑了, 道:“怎么还送来这个?这些东西家里多的使也使不完了, 偏偏还送来。长者赐不敢辞, , 只能我和郑卓用了。但是才刚用完早饭, 哪里用得下?特别是这两碗汤圆,放到午间还不糊了?”
旁边小吉祥就笑道:“这也是没得法子了,这不是过节么?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这个。说来姐儿和姑爷还不是准备了东西到正院, 也是一个意思。姐儿不必勉强,和姑爷尝一尝这汤圆的味儿也就是孝心了, 想来老爷太太难道不知已经过了早饭么?”
宝茹无奈摇摇头,道:“这是觉得这几年家里越发靡费了,这些东西也是常常浪费物力。”
这也是宝茹现代小民的思维在作祟了,不能轻易浪费东西。按着这时候的做法吃用不完的给家里仆人似乎是一个解决办法,然而这又和她原本的思维相冲突了。若是她还没动过的自然还好,但是动过的,她是无论如何也送不出手的。
小吉祥可不知道宝茹的想法,但是却也知道宝茹的行事,于是道:“姐儿还是这般!家里多大的开支都能眼睛都不眨地勾账,但是到了这些小处偏偏觉得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这般的——就是咱家在纸札巷子的时候,老爷也是一直富养姐儿的,不该这般啊。”
宝茹对着小吉祥的疑问只是但笑不语,转开话头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不见安哥儿?他可才上蒙学,今日还不到开学呢!怎么不来——郑卓也就罢了,这会子去巡看产业,一日也不放松,只能等到午间才一同过节。但是安哥儿怎么也还迟迟不来?”
菡萏这时候道:“安哥儿自放假每日上午都要临帖二十张,这时候定然还在做这功课。姐儿想见安哥儿我就去请吧!”
宝茹听了拍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我可不是忙昏了头了,连这个也不记得了!正是正是!他是每一日都要做功课的,连之前他过生日那一回也没松懈呢!只是他们两父子也忒像了,竟是一个也不松懈的,倒显得我懈怠了。”
小吉祥就在一边吃吃笑道:“姐儿这话说的不对,姐儿又何曾懈怠,这不是整日忙着过节的事儿么?这可是马虎不得的大事呢!况且如今的安哥儿可是和姐儿当年一般——您那个时候也是每日做功课,临帖一日多少张,不到数目也是不玩的,您忘了?”
宝茹回忆起当初也笑了,道:“我记得,那时候娘还抱怨喱——这又不能考科举,又不能当饭吃的,这般用功有什么用。不过我那时候其实不爱做功课,只不过是没得事做,平日里的玩乐消遣竟然还不如做功课。”
如此闲话一番,宝茹又重新吩咐核对,直到小吉祥和菡萏拿着这些去下头管事哪里确认一回。至于宝茹则是照管自己院子里过节的种种细节,直到郑卓和安哥儿都到了,这才算是真正开始过上元。
不过上元节的重头戏其实并不在白日,而是在晚间,到时候各家妇女相约出门走百病、看花灯,那才叫热闹。至于男子,也有各自消遣,大都是与亲朋好友相约聚会,饮酒吃席而已。
一家三口唯一没有活动的大概是安哥儿吧,他年纪可小,单独一人晚间不能随意出门,而宝茹和郑卓的活动又不好带着他。所以他也只能所以他最后只能和家里的姚员外姚太太一同过节,两位老人年纪渐大,这样的喜庆热闹一般是不去凑的。
到了晚间,宝茹果然出门,身边跟随着一堆丫鬟婆子,还有几个伶俐小厮,浩浩荡荡地往之前和玉楼还有乔三奶奶约定好的茶楼去——本来还有周媺等人的,不过并不是每个已婚妇人都能自主安排这些节日的。
宝茹自然是带着小吉祥、菡萏、小雪、小霜乘坐自家的大马车出门,至于其他丫鬟婆子则是在后头带着包袱坐了另外两辆小马车。还有四个小厮跟随着,都在缓慢行驶的马车旁边走。
这就到了约定好的茶楼,乔三奶奶已经到了,倒是玉楼还没来。稍待了一会儿这才姗姗来迟。只说一路上人潮涌动十分拥挤,这才迟了。宝茹和乔三奶奶只是调笑了她一回也就轻轻放过,然后就一同去看外头热闹去了。
这茶楼也是提前订好的,自然不会随便。她们所在位置是二楼临街,而且按着她们的要求,店家早就设放了围屏,算是稍稍阻挡了登徒子的围观——其实这十分有限,只要她们想看这街景,怎能不露出容貌?这不过是让人知道这是大家女眷,不要随意窥探罢了。
这时候外头已经悬挂许多花灯,不过光看花灯有什么意思。乔三奶奶做主请了几个唱的来助兴,按着她的意思——难道只有那些爷们能享受这些?咱们也该做这个乐一乐。
之后果然就请来了两个行院女子——大概是知晓今日是见几位奶奶的,所以这几个女子倒不似普通行院姐儿一般浓妆艳抹,反而素净的很。就宝茹所见,除了一个穿了桃红袄儿,其余的都是白绫袄儿,月白裙子。至于头饰,也是用色清雅的绢花,或者珍珠珠花之类。
几个姐儿先给宝茹几个磕了一回头,旁边的乔三奶奶道:“晓得你们两个家里是不常请这些姐儿的,所以寻来的都是我家常请的。这一个是稻花巷子白官,这一个是花子街的小莲,这两个是清芳堂的大陈小陈姐妹。在湖州也是有些名气的姐儿,弹唱什么的也十分来的,你们只管叫两支曲子就是了。”
宝茹如今也勉强适应了这种场合,只当她们是歌舞团成员之类,温声道:“我倒不曾见过几位姐儿,倒不好点什么曲子,只是三奶奶这般说了,也不好推辞。只是不晓得几位姐儿有什么拿手的曲子,只管唱来就是了。”
几个姐儿面面相觑,就有一个道:“既然是奶奶这般吩咐,奴几个便斗胆越兴一回了——我和我家妹妹最拿手的是一段《春花相对》的对唱。至于白官最擅长弹琵琶唱《月满西楼》,小莲的《采芳歌》也是湖州一绝,倒是能勉强入耳。”
宝茹听着倒有些耳熟,想来确实是在湖州有些名气。或者她在哪里听过,或者也是听别人提过。于是便看了看乔三奶奶和玉楼,见两人没说话,她便含笑点头,让几个姐儿准备一番献唱。
几个姐儿是各自带了乐器的,或者是琵琶,或者是月琴,或者是红牙板。等到献唱,便是轻奏乐器,舒展歌喉。宝茹细听了一回也觉得极好。等到唱了完了,三人都纷纷看赏,给的都是七两三钱银子的头等价儿。然后还多叫了一桌酒宴,招待几个姐儿。
宝茹看着乔三奶奶,就笑着道:“还是你有眼光,几位姐儿都是色艺双绝的,我都听住了。若是让我请姐儿,那都是请客宴饮的时候,别的不知道,只会要当下最红的。但是却远远及不上你请来的几位。”
乔三奶奶嗤笑一声道:“哪里是我会看人,不过是我家爷们是风月好手罢了,最会这些,不定是最有名气的。但是论及色艺却往往有可观之处,说来这也是一桩本事了——只可惜投错了胎,不然赚做人伢子才是最适当的。”
这几句话是小声说的,除了宝茹和玉楼别人是听不见的。听得这样半是调侃半是抱怨的话,宝茹和玉楼都笑了,指着她道:“你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竟然说这般促狭的话。”
笑了一回玉楼又道:“刚刚听了一回白官的琵琶,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宝茹当初学堂里念书的时候也是学的琵琶。她的琵琶当时就不输给一些善于这个的姐儿了,只是晃眼也有许多年没听过了,倒是怪想念的。”
乔三奶奶也是惊奇,问道:“真有那般好?咱们这样的人学些乐器也不过是玩儿罢了,鲜少有真正能拿手的。听你这般说我竟然也想听一回了——只不过怕是出不起价儿。头等的价儿是七两三钱银子,但是咱们宝姐儿要如何多?这是个没得数的了!”
宝茹只是笑嘻嘻道:“今日有外人就算了,下一回,只等下一回,有了空儿就给两位奶奶来一曲——至于价儿,哎哟!能给两位奶奶来一曲算是奴三生有幸了,谈什么价儿,这不是伤了咱们这些年的交情么!”
宝茹这是插科打诨卖乖呢,不过倒是惹得玉楼和乔三奶奶笑得花枝乱颤,三人又是说笑了一回,便是酒菜点心也用完了。到了这个时候,三人才到了临街的栏杆处,要去看灯。
楼檐前挂着湘帘,悬着灯彩,宝茹穿着穿着桃红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皮褂,葱绿盘金彩绣锦裙。玉楼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儿,娇绿段裙,貂鼠皮袄。乔三奶奶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妆花蓝缎子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三人头上俱是珠翠堆盈,凤钗半卸。
三个人凑在一头搭伏着楼窗观看那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光是各色奇巧灯笼就见有金屏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秀才灯揖、媳妇灯、和尚灯、判官灯、师婆灯、刘海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螃蟹灯、鲇鱼灯等,一时之间竟是数不尽的。只觉得银蛾斗彩,雪柳争辉。
除了灯火可看,还有村里社鼓、百戏货郎,桩桩热闹。远一些的有男子蹴鞠,近一些的仕女相携高楼上,美人美色。此外,上元节街肆自然有卦肆云集,相幄星罗,专门讲新春造化如何。又有站高台说书的,新出故事。旁边还有僧人,就是出家人也不免凡尘,说几段佛家故事。至于卖元宵的高堆果馅,粘梅花的齐插枯枝,剪春娥的鬓边斜插闹东风。宝茹一时之间只觉得‘虽然览不尽鳌山景,也应丰登快活年’。
三人看了个过瘾,只是免不得被楼下一些男子看了去。其中就有人道:“这是谁家的妇人?生的十分好颜色。”
旁边有人就猜测道:“看穿戴打扮仆妇排场,只怕是那个官员家的太太,又或者是勋贵家的女眷。一般人家哪有这般的?”
有一个有些见识的就笑道:“虽不中,但亦不远矣!这三个妇人自然都是大家女眷!左边那个是‘米烂陈仓’乔家的三少奶奶,右边的那个是大红货行家的三奶奶,至于中间那个则是皇商姚家的当家太太。”
坐了一回,底下议论越发多了,三人都有些不喜,于是起身商量道:“今日银河清浅,珠斗烂斑的,反正男子汉们也自有消遣,不如咱们也往街上走百病去。”
当下三人说定,就带领着丫鬟婆子并小厮往大街上去。几个小厮俱在后边,各打着一纱吊灯跟随。又有几个大些的小厮放烟火花炮,与主家瞧。玉楼道:“我还记得又一回出来看灯看烟花,我还感叹着烟花多贵,且不实用,还不若拿钱给我,也不知能买多少吃的玩的。没想到有这一日,我也自买了烟火放着玩。”
放烟火的小厮分作左右两边,随路放慢吐莲、金丝菊、一丈兰、赛月明。出的大街市上,但见香尘不断,游人如蚁,花炮轰雷,灯光杂彩,箫鼓声喧,十分热闹。不一会儿,走过大街,乔三奶奶道:“今日没约来李太太,说是家里忙着过节打理,这儿离她家可近,咱如今往她家里走走去。”
于是三人带着一群往李太太家来。小厮先去拍门,有门房应下,见是贵客,连忙迎了进去。又有小幺儿忙奔到院子里去禀告,李太太听闻忙忙地就来接她们,抱怨道:“可是磨人!如何这个时候来了,也不与我早说一声!”
宝茹笑道:“这可不怪我,只问咱们乔三奶奶罢!是她说要来你家的。咱们不过是走百病,走到哪儿算哪儿,可没想过麻烦你!”
好在家里本就是过节,若是招待三人倒也容易。连忙把三人迎进自己的小院子里,然后吩咐道:“去,先开炉子泡茶,再去厨房取酒,各样点心也送一些过来。与母亲说来了几个客,我略略等一会儿再回去。”
乔三奶奶道:“姐姐且住!咱们才刚刚吃过酒饭点心,哪里用得着,况且忒麻烦了!你只管给咱们一碗茶,喝过也就是了,咱们还要接着走呢!”
李太太也是相熟的,不与她们虚礼,果然只说了几句话。等到丫鬟拿茶来,就递与三人,三人只吃了茶就出了她家。然后三人又带着众人往前边走了一遍,又到大街上一家茶楼再推开窗看了一遍。
小吉祥这时候小声与宝茹道:“夜深了,姐儿就快些家去罢。这时候只怕姑爷也已经回家,若是不见了姐儿,只怕还以为有个什么,可不是着急。”
宝茹往常确实没有这么晚了还不归家的,突然来这一遭说不准家里还真有人担忧,于是与玉楼和乔三奶奶道:“也这个时候了,咱们也散了吧。我是从来没这么晚归家的,只怕家人担忧。”
这一夜玩闹虽然尽兴,但玉楼和乔三奶奶两人何尝不也有些担忧。特别是两人还有上头长辈,更加不能自主。于是便住了脚,各自话别一回这就各自散去,带着家人回家去了。
宝茹带着一行人往石狮子街去,到了自家大门首,有小厮在门首殷勤接住。宝茹这时候就笑吟吟问:“你姑爷回来了不曾?”
小厮道:“姑爷前脚才回来,还问姐儿到了不曾!”
宝茹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在门首放了几个一丈菊和一筒大烟兰,再有一个金盏银台儿。”
吩咐完毕宝茹才进后边去了,先入了正院,给姚员外姚太太请过一回安,然后才过花园往自己和郑卓的院子去。这时候郑卓早就坐立在小花厅里,洗漱已完穿着一身家常衣裳。
这时候自有丫鬟来给宝茹解去外头的斗篷和大衣裳,宝茹就脸上泛红笑吟吟道:“没想到你们那里倒是比我们散的还要早,这倒是稀奇了——我只听说你们常常是宴饮至通宵达旦的。”
郑卓看了一回宝茹,才道:“我是提早回来了——你是不是喝过酒了。”
宝茹摸了摸发热的脸,道:“十分显眼么?不应该的,喝的不多,之后又走百病,应该早就发散了——哈!怎么又说起我来了,你提前回来不打紧?只怕人家要笑你怕老婆了!”
因着郑卓是入赘,外头自然说他怕老婆的多。又兼他对宝茹千依百顺,体贴爱护,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就更多了。不过郑卓从来不因这些改变做法,在他看来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给人看的,为了这些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可不是本末倒置。
这时候郑卓自然如往常一般不说这个话题,只是道:“我们席上猜了灯谜,又有各种奖励,我给你带回来了。”
宝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走——宝茹从来不擅长这个,小时候还凑性玩一玩,如今却是更加少碰了。但是这不代表她不爱这个,好歹这也是一种智力游戏了,更何况还有奖品。虽然那些奖品都是小东西,她从来不缺,但是这种意义是不同的。
宝茹立刻快乐地去翻看郑卓带回来的一个小包袱,里头果然没什么稀奇物。出来打头的一个诗筒和一只茶杯还有些意思意外,其余的也不过就是香茶细果,并各色应节玩物。
宝茹把玩了那诗筒一番,就道:“原来你们还玩了这些,这些东西,你应是猜着了不少——只是我记得你也不擅这些的。那时候我俩逛上元节灯会,同样也有灯谜,我玩不来,央你帮忙,你也是束手无策的,怎么这一回这么神通广大了。”
郑卓只道:“制的那些灯谜都是极简单的,总不好让大家都猜不着——虽说都不在意些许东西,但怕脸面不好看。”
宝茹立刻会意,这些做生意的大佬,或许生意场上精明,但是到了这些文字游戏就不见得出色了。那些白手起家的就不说了,能认得文契就是自己用功了。至于世代经商的,家里不缺送他们念书的银子,但是他们也大多专攻算术之类,至于别的只能说是应付了事了。
这帮子子人划拳喝酒没问题,猜灯谜就有些力有未逮了。但是大佬们是要脸面的,到时候若是表现不佳,表面上没什么,但是暗地里会不会不高兴?为此主办宴饮的人家自然就只能挑拣一些极容易的,反正保证大家都能有所斩获,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宝茹笑了一回道:“原来是这般!本来明日也有人请咱们一些女眷宴饮,打着的就是灯谜会的招牌。本来我还暗忖自己只怕会丢人,但是看着样子,只怕咱们这边也会有所准备,毕竟皆大欢喜最好嘛!”
第133章 富贵闲人
正月里宴饮多, 女眷们几乎是轮流东道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不说,各家过节, 就是有相邀的也不过是至交好友之间。但是其余日子众人相聚可就多了——正如之前宝茹与郑卓说的, 正月十六这一日女眷之间就有一个‘灯谜会’。
宝茹自在家打扮妥当, 与郑卓说过就在天黑之前往宴请的主人家去了。这一回宴请的主人家是帽儿巷子曾家, 他家做的就是灯笼生意,开灯谜会倒是十分相宜。
宝茹到的时候‘灯谜会’自然还没开始,几个到了的夫人不过是由曾家几位奶奶招待着吃茶罢了。见是宝茹来了, 其中一个最年轻的当即挽住了宝茹的臂膀,笑嘻嘻道:“哎呦呦, 咱们的大才女来了!平日里多出挑,琴棋书画样样来得。今日猜灯谜, 对人家来说只怕是手到擒来了!”
其他几位听着的夫人果然笑了,宝茹也是无话可说,道:“哪有这般?不过是大家客气吹捧罢了——说来我都成亲多少年了, 这样的称赞一向是给未出阁的小姑娘的, 如今安到我身上, 实在是羞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况且我那几下子, 读书还成, 猜灯谜却一直不知如何摆弄,可别为难我了。”
宝茹这般说,但是却没有一个相信的。只因宝茹一向显得才思敏捷, 有才华,这样的人玩一个灯谜实在是十拿九稳。大家觉得宝茹那般说话不过是装装样子, 谦虚一回罢了。至于宝茹那就只有苦笑了,天地良心,她说的可是真话,却没人信。
不提灯谜会之前女眷们的嘻嘻哈哈,等到人齐,曾家太太就让人把灯谜摆出来。这些灯谜都是写在灯笼上的,宝茹啧啧称奇了一番,这些灯笼足足有几百个,但是却没有一个相同的。明明只不过是一回私宴罢了,但是花样却比上元节灯会还多,不愧是垄断湖州八成灯笼供应的曾家,手笔不凡!
灯笼样式倒是不必一样样细说,宝茹只是站在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前,思索起上头的灯谜——‘在娘家青衣婆娑,在婆家青少黄多。别提起,一提起,泪洒江河’,打一物。宝茹摇了摇头,实在觉得想不出这是什么。她比较擅长精确一些的思维,这些联想的、抽象的,实在无能为力。
宝茹很果断地放弃了,去看下一盏琉璃灯上的——‘四月将近五月初,窗纸刮破重裱糊。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打四味药材。这个其实还比上一个要难,如果不了解药材,就是再会猜灯谜也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