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更准确的是她,一手拿着一个精巧的镊子,一手托着一个青瓷小碗,正聚精会神的给院子里的葵花除虫,不施粉黛,不插珠钗,不着华服,也可有份另天下女子望尘莫及的风姿天韵。
明明听到外面的声响,却未曾抬头,只是停了手中的动作,缓缓从那片葵花中走出,将手里的东西同时放在院落里的小几上,用搭在上面的丝帕擦了擦手。
“看到本将如今额模样,你并不惊奇,我猜的不错,你果真早就知道。”
锦月回眸看了青鸾一眼,青鸾颔首出去,顺便将打开的木门再次关上,此时锦月才踱步过去。
傅风致凤眸微阖,沉沉的看着锦月徐徐靠近,那张带着惊世骇俗五官脸庞,在烈日下分外的柔和清雅,彷若三千弱水傍身,藕色罗裙垂到脚踝,底部坠着几根攀玉的流苏,伶仃相撞,清脆动听。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八章:刚柔两端何相寄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承袭了那凤凰临世的预言,也夺取了那铁石心肠的帝王心。
都说过坚易折,过柔则无形,她们不恰好游走在这坚柔两端,怕是不到最后,终是无法断定谁能赢得些什么。
“将军好手艺,可以将这一院的金黄,料理的如此明媚照人。”
因为故意加深了金黄二字的语气,傅风致本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听出她意有所指,傅家先祖掌兵数百年,早已不是皇家想消权便可以消除的,如今那百万大军无一人起纷争,自然是她有意压制才有的局面。
“小姐今日过来,是为与本将探讨这葵花栽植之术吗?”
傅风致端起小几上早已经晾凉的茶水,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她是武人心性,从来不愿跟别人绕弯子。
“自然不是。”
曾经任性张扬的天才少年,十五岁便在战场上叱刹风云,领军布阵,犹如战神,威名赫赫,如今一身简易的女装着身,依然英姿勃发,难掩凌人的英气。
“月来想求将军一事。”
傅风致轻抬凤眸瞥了她一眼,仍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说来听听。”
锦月沉了沉眼帘,一直停在面上的漠然一冲而散,换上的是诚恳,双手提起罗裙一角,决然的跪在了地上。
傅风致眸光一怔,毕竟是经过生死,见过大风大浪的场面,片刻便恢复平常傲然的姿态。
“穆小姐这是何意?”
傅风致并未出言让她起来,此时抬头,便撞到那双正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的人。
“月想求将军能庇佑一个人。”
傅风致的身体向后靠了靠,神情虽松弛,但那如炬的目色却依然盛气凌人的傲慢。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锦月皱了皱眉,她既然这么问,定是猜出自己要她庇佑的是谁。
“因他对将军痴心一片,因他肯为将军舍弃所有,因他万般委屈仍不肯悔,因他爱的刻骨铭心,却不敢有一丝奢望。”
说着说着,锦月的眼圈便红了,声音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哽咽,迎眸看去,傅风致面上浮现些许讶异之色,再无一丝情绪,心中萌生出一股懊恼。
“这些将军觉得够吗?”
除了战场应敌或跟那人相关,她向来对身旁琐事存着一份漠视,南乔的出现,她不曾多想过什么,他对自己的心思,也不是全然不知,她只是还不清楚,南乔是否已经察觉到她是红妆。
“本将并非愚钝之人,你说这些自然是够了,但本将不明白的是,这些为何是穆小姐来跟本将说?”
锦月轻咬了一下唇角,她对人对事都存着淡漠,虽外人不知,可这些心思通透之人,都可一眼辨出。
“他对月很重要。”
哥哥的身份,若她有心,只要张口问上那么一句,哥哥定会和盘托出,所以锦月不愿多言。
“重要,重要到什么地步?”
傅风致附身,凌厉的双目与锦月那双静眸相对,心中一片寂然。
“重到无可估量。”
锦月丝毫不加迟疑的说出这句话,到让傅风致愣了一下,起身移开停在锦月面上迫人心颤的视线。
当时明月在 第九十九章:少年心事当拿云
“依你的聪慧,有千万种手段迫使本将庇佑他,或者亲自庇佑他,为何要告诉本将这些。”
锦月低眉浅浅一笑,寂静的眸中流畅出一丝苦涩。
“是,月承认的确这样想过,也这样筹谋过,可就像将军所说,将军并非愚钝之人 ,这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更可况他的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有失,所以月唯有以情直言相托。”
说到此处,锦月黯然顿住片刻,才缓缓往下说。
“这世上唯有将军的庇护,才可让他宽怀一些。”
傅风致冷笑了一声,敛了敛凤眸,在锦月面上扫视了片刻。
“这世上知道本将是女子的人,屈指可数,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时察觉到锦月与南乔关系非比寻常,若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她一个深受礼仪世俗熏陶的世家小姐,怎可能如此坦然的接受南乔那般爱慕自己。
“只要人知,便可人知。”
傅风致楞了一下,便明白锦月的意思,沉目笑了笑,从座椅上起身站了起来。
“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