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人备水,好好的泡一个澡,消解疲惫。
妙妙在浴桶里呆了好久,等小身子都泛红了,才依依不舍的出去,穿上衣裳后,在脸上和小手上抹了香膏,在身上嗅了嗅,觉得香香哒,才感到自己活过来了。
相比之下,皇帝便要迅速许多,擦洗过后,便传召当日禁卫,询问后续之事,随即便满城戒严,□□泄恨。
这场刺杀本就是背水一战,输了就是输了,只靠那一点儿人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雷厉风行之下,涉事之人很快束手就擒。
皇帝遇刺是大事,更不必说这些人还害他在章武候面前大大丢了脸面,处置时更加不会手软,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毫不留情。
朝臣见天子心意已决,也没人愿意凑过去触他霉头,万一被扣个同党的帽子,岂不是冤的很。
倒是七王特意进宫去,期期艾艾的说了几句。
他倒不是想为那些人求情,而是因武原侯府牵涉在皇帝遇刺一案上,他唯恐牵连到自己,所以过去走一趟,含蓄的解释清楚。
这个弟弟的心性,皇帝是了解的,说他胸无大志也好,说他庸碌无能也罢,终究不是个能惹事儿的,也不是什么恶人。
可好玩儿的地方就在于,他身边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能惹事儿。
比如说他那个娘,现在还留在宫里的恪太妃。
“此事与皇弟无关,何须请罪,”皇帝肚子里的坏水儿开始荡漾,和颜悦色道:“恪太妃年老,愈加挂念你,朕不忍使你们母子骨肉分离,特许将她接出宫去赡养,以全人子之孝。”
七王赶忙谢恩:“皇兄大德,臣弟铭感五内。”
武原侯府被皇帝流放往闽南去,陈华桐却没有,毕竟她与七王的婚约在前,武原侯府涉及刺驾大案在后,只要皇帝没开口说婚约废止,那她依旧是七王未过门的妻室。
人都有私心,七王也一样,娶一个罪臣之女,终究不是什么体面事,然而皇帝没说婚约废止,他若是开口了,倒显得他无情无义。
他不得先帝喜欢,平平安安过了这么些年,就在于从来不站队,也不对任何人产生威胁,到了这会儿,他也只想做个闲王,富贵荣华一世。
这样想想,娶一个罪臣之后,叫皇帝安心,也是好事。
更不必说,陈华桐生的貌美,极其动人,他也有些喜欢。
该说的都说完了,七王便起身告退,皇帝眯着眼看他走远,微微笑了起来。
陈华桐不是省油的灯,恪太妃也一样,她那种磨人的性格,碰上一个娘家势弱,却事事要强的儿媳妇,只怕要有好戏看了。
倒是妙妙,听说这事儿后,有点儿郁闷:“婷婷肯定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不高兴?”皇帝不明白她的意思:“安平侯府又不曾牵涉其中。”
“不是,”妙妙认真道:“花妖家倒了霉,就剩下她一个人,她能去哪儿住?”
皇帝恍然大悟。
陈家没了,陈华桐一个弱女子,自然无处可去。
她是七王未过门的王妃,倘若被人欺凌,难免伤及皇家颜面,可若是这会儿就往七王那儿去住下,传出去又不太好听。
左右想想,没有安平候这个舅家,更合适的地方了。
难为小姑娘这样惦记朋友,连这一点儿都想到了。
“没事儿,”他宽慰道:“婚期快到了,就算是住在安平候府,也不会太久的。”
……
妙妙回宫去呆了一日,第二天清早,就变成小猫儿了。
皇帝一回生二回熟,半睡半醒间听她在自己身边喵喵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看也不看,便伸臂将那毛茸茸一团搂到怀里,合眼继续睡了。
妙妙挣扎了一会儿,见小哥哥坚持要睡觉,也是乖乖的趴下,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刚刚才降了一场雪,宫墙之内也积了厚厚一层,皇帝还记得要跟妙妙一起堆雪人的事儿,等政务忙完,便抱着她到了宣室殿前,暂且将她搁在一边儿,挽起袖子,认认真真的开始堆雪人。
陈庆没想到皇帝这样有童心(?),见他双手很快便冷的泛红,上前劝道:“陛下若是喜欢,奴才叫内侍们堆几个便是。”
“不必,”皇帝头也没回,道:“这是朕答应妙妙的,自己做才有诚意。”
妙妙在边上听着,感动极了。
一直以来,小哥哥答应过的事情,从没有食言过呢。
她在边上“喵”了几声,转着小脑袋左右看看,跳进积雪里,开心的打了个滚儿。
“你干什么呢,”皇帝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拎起来:“小心着凉。”
“喵,”妙妙被他拎着,有点儿不舒服,拿爪子去挠人:“喵呜!”
于是皇帝改拎为抱,摸了摸她小毛爪子下的肉垫,担心道:“雪这样凉,不会冻到吗?”
妙妙果断的摇头:“喵。”
不会。
皇帝半信半疑,但在妙妙的坚持之下,还是将她放下了,盯着看了一会儿,见她十分自在,没有露出难受的神情,才微微松一口气。
堆雪人儿这么大的工程,妙妙这样一只猫,其实帮不上什么忙,顶多是在周边儿转着圈玩儿,算是给忙碌中的皇帝添一个妙趣横生的背景。
她拿小毛爪子踩着雪,刚一落地便挑开,没一会儿,便在上头留了几个秀气的梅花印记,扭过头去看自己的杰作,开心的胡子乱颤。
偷偷看一眼那边认真堆雪人的小哥哥,她心里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皇帝花了大半个时辰功夫,方才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仔细为他们添了鼻子眼睛后,却发现妙妙丢了。
“妙妙,妙妙?”他静下心来唤她:“快出来,小哥哥找不到你了。”
没有动静,那只好看的小猫儿也没出来。
皇帝重新叫了几声,却没听见她一贯甜糯的“喵呜”声,有点儿心慌了,正待吩咐人去找,却见不远处的雪地上忽的拱出来一个白团儿。
小猫儿一脑袋细碎雪花,探出头来,冲他得意的喵喵直叫。
妙妙藏起来之后,小哥哥是不是都没发现?
还真是。
她这会儿个头小,背上是温柔的浅灰色毛发,肚子却是雪色毛发,颜色都很浅,钻进雪地里去,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找不到。
“不许淘气,”皇帝笑的有些无奈,向她招手,示意她近前来看:“过来看看,雪人堆出来了。”
妙妙抖了抖身子,将那些雪花从身上抖下去,这才喵了一声,跳到雪人儿那里去瞧。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静静依偎在一起,安谧极了。
真好。
……
这两个雪人堆得不算小,天气又未曾回暖,一连过了几日,也没融化,皇帝觉得那是他和小媳妇恩恩爱爱的象征,也吩咐人注意维护,仔细看顾。
这日午间,英国公等几个臣工入宫议事,路过前殿时,少不得会瞧见这两个雪人,几个糙汉站在一边儿,凝神瞅了半晌,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
“外边儿那两个雪人是怎么回事,”英国公同皇帝关系亲近,进了内殿后,便直接问出来了,一脸疑惑:“同归于尽了?”
皇帝:“……”
他脸黑了一黑,磨了会儿牙,才道:“是朕和妙妙。”
英国公没听明白,又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大的雪人是朕,小的雪人是妙妙,”皇帝耐着性子解释:“两个雪人相互依偎,就像朕和妙妙一样,彼此扶持,冬日里互相取暖。”
这句话说的有点儿酸,刚一落地,内殿里便诡异的沉默起来,几个臣工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英国公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两个雪人彼此依偎,取不了暖,只能一起冷吧……”
☆、第42章 受伤
皇帝看起来像是恨不能找根钢叉,将英国公给叉出去。
“这里这么多人,”他恼羞成怒道:“就你话最多!”
“臣这张嘴您还不知道?”见皇帝怒了,英国公赶忙认怂:“最没把门的了。”
“滚!”皇帝气势汹汹道:“现在就滚,跟章武候一块儿修城墙去!”
“还修?”英国公道:“内城都快修完了。”
“还有外城呢!”皇帝怒道:“你们俩一起去搬砖,什么时候修完了,什么时候再进宫!”
在这儿的都是皇帝在西北时候的旧臣,感情深厚,君臣之间也没太大拘束,闻言都不怀好意的笑,皇帝回头瞅了一眼,愈发恼火:“笑什么笑,再笑你们都给朕搬砖去!”
一群人登时正襟危坐,安静如鸡。
……
年关渐渐近了,皇帝封笔在即,手头上的事情,不免略微多些。
妙妙做猫做的久了,那几只毛线团玩的腻了,也不像前些时日那样受宠,皇帝在边上冷眼瞧着,怕是快进冷宫了。
这两天,小姑娘爱上了新的游戏——捉迷藏,仗着自己个头小,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藏,每一次都能取胜,然后开心的吃条小鱼干。
当然,这也跟皇帝有意放水有关。
这天下午,皇帝政事所剩无几,便挽起袖子来跟妙妙捉迷藏,一人一猫在内殿里转悠,玩儿的不亦乐乎。
临近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内殿里还没来得及点灯,却轮到妙妙藏了,皇帝很宠爱的摸摸她小脑袋,道:“再玩儿最后一回,玩儿完了,咱们就吃饭去。”
妙妙刚刚才小跑着将他找到,这会儿有点儿累,正气喘吁吁,胡子抖了抖,轻轻“喵”了一声,算是应答。
于是皇帝原地坐下,开始认真数数,数完了一百,方才站起身,在帘幕后与边角处细找。
这几日下来,他们玩儿过无数次捉迷藏,能藏得地方基本就那些,皇帝自诩闭着眼都能找到,哪知在内殿里转了一圈儿,却连根猫毛都没发现。
怎么回事,不会跑到殿外去了吧?
他以目光问了问陈庆,得到了否定答案。
没出去,就在内殿里。
奇怪,那是去哪儿了?
皇帝心中疑惑,正待往内殿去再找一遍,却听床榻那边儿传来一声尖锐到凄厉的猫叫,随即便是“咚”的一声闷响,与更显痛楚的一声惨叫。
是妙妙的叫声,出事了!
皇帝心下大惊,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赶忙顺着声音去找,人一到了床边,便见妙妙瘫在床下,两只前爪捂住脑袋,痛的在地上打滚,蓝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泪,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