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正感叹间,便有侍女进来禀道。
又来了又来了,又不知听了那方氏什么怂恿来找自己麻烦了!
温氏烦不胜烦,却又拿对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毕竟对方占着一个长辈的身份,不管做什么,她也只能受着,否则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她们这一房人只怕都得不了半分好。
周懋如何不知夫人的苦处,可他自己也同样被生父压着,早已是力不从心,哪里还顾得上她。
隔得半月有余,果如魏隽航所意料那般,因为三皇子与周莞宁之事,宫中的丽妃闹了起来。
三皇子意欲娶周莞宁为正妃,丽妃却只同意周莞宁为侧妃,她相中的娘家侄女为正妃。
沈昕颜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住了,不管是她还是魏隽航都没有想过周莞宁为侧妃这个可能。
她是压根就没这种想法,魏隽航则不认为以周懋在元佑帝跟前的份量,他的女儿却只能当皇子侧妃。
沈昕颜摇头,难为丽妃能想得出这样一层来。
丽妃娘家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周家虽然没了首辅,但周懋却是位得元佑帝器重的能臣,便是太子对他也是相当礼遇,周莞宁更是他唯一的嫡女,怎可能会给三皇子当侧妃。
丽妃这样的念头,必定让周懋气狠了。
“真真是愚蠢至极啊!”便是魏隽航也对丽妃无语至极。
果然是他高估了此人,难怪当年会被周皇后和淑妃当枪使,险些连累了三皇子,可见愚蠢是不一定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的。
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与周家结仇啊!
宫中母子俩各不相让,到后来三皇子直接便求到了元佑帝处,请元佑帝为他与鸿鸬寺卿周大人之女赐婚。
元佑帝并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三皇子不死心,又求到了瑞贵妃处,倒让瑞贵妃哭笑不得,也为难至极。
魏盈芷闲聊间将此事告诉了沈昕颜。
“贵妃娘娘可头疼着呢,三殿下不去磨陛下和丽妃,反倒去磨着贵妃娘娘替他作主,丽妃得知了消息也去磨着贵妃,母子俩谁也不肯让步,贵妃真是有苦说不出。”
沈昕颜哑然失笑,对瑞贵妃也是同情得很。
这种事外人怎可能插手,丽妃这对母子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他们去闹贵妃,陛下肯定心疼,娘你看着吧,过不了几日,陛下便会有旨意下来了!”魏盈芷一脸肯定地道。
沈昕颜深以为然,却觉得以周懋对女儿的疼爱,事情闹至如今这地步,对这门亲事必然已经起了反感。可又因为事情闹到了这地步,周莞宁却只能嫁给三皇子了。
“我听说你前不久整顿了内宅?”沈昕颜忽地问。
魏盈芷呆了呆,噘着嘴撒娇地道:“怎的什么也瞒不过娘!”
“是有这么一回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之人看清楚,谁才是府里的真正的主子!”她微顿,冷哼一声道。
“再怎样她们也是贵妃娘娘的人,你也得掌握好分寸,莫要让蕴福难做。”沈昕颜早就想过了这个情况。
忠义侯府早前只得蕴福一个真正主子,蕴福身为男子,不会将精力放在内宅,而贵妃派过去之人自然便生了优越感。
待魏盈芷嫁进去,名正言顺掌家,那些人失了手上权柄,当然心里不平衡,虽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私底下必会整些麻烦出来。
可魏盈芷又哪是轻易肯吃亏之人,赵氏族里那些人都拿她毫无办法,她又怎可能被自己府里的下人拿捏,当下毫不留情地出手整治,以雷霆手段彻底掌控住忠义侯内宅。
“娘你放心,此事蕴福也是支持我的,他比我还要恼呢,从来没见过那般不知所谓的,给她几分脸面,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连主子屋里事也敢插手。”一想到,魏盈芷就忍不住气恼。
屋里事?沈昕颜倒没有想到这个,又听魏盈芷气呼呼地道:“蕴福都没说呢,她倒让我给丫头开脸,敢情婆婆早逝,贵妃在宫中,她倒把自己当成侯府半个太夫人了!”
沈昕颜一听也恼了,脸色一沉:“确是不知所谓,此事你不必担心,便是贵妃怪罪下来,娘也替你担着!”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听她这样说,魏盈芷脸色顿时便缓和了下来。
再隔得几日,确如魏盈芷所料,元佑帝正式下旨,赐婚三皇子与鸿鸬寺卿周懋嫡女。
丽妃与三皇子之争,最终以三皇子的胜利告终。
消息传来,沈昕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辈子的儿媳妇,这辈子成了别人的,她不知道,若是远在西延的长子得知他的意中人另嫁,心里又会有什么想法。
***
“靠,渣男,渣男一家都是渣!”
“心疼女主,恶心渣男!”
“ 1”
“ 2”
“ 3”
“ 10086”
……
沈昕颜从梦中陡然惊醒。
又是那些奇怪的声音……
第136章
若说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敢去面对的, 那便是上辈子死后所听到的那些谩骂,那些话, 如同隐形的利刃在凌迟着她的心,鞭打着她所剩无己的尊严, 平生她所能想像得到的、想像不到的恶毒话语, 悉数通过那些陌生又奇怪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若说恶语伤人六月寒,那她早就已经被埋入了千年寒冰窟里,纵然死后重生, 依然不敢回想那些话。
可为什么现在她又会梦到那里奇怪的声音?明明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她轻按着心房, 感觉里面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那些声音都是维护周莞宁与霖哥儿的, 难道因为这辈子这两人没能在一起, 故而他们的维护者便又统统冒出来了?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夫人, 怎的起来这般坐着?可是睡得不好?”魏隽航带着困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将正想得入神的她吓了好一大跳,脸色也微微发白。
“没、没事, 就是突然便醒了, 睡吧睡吧, 明日你还得早起呢!”沈昕颜连忙重又躺了回去, 歉意地道。
魏隽航倒也没有再追问, 拉了拉身上的锦被,习惯性地搂过她, 阖上眼眸再度沉沉睡去。
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 借着月光望着那张让人安心的脸庞, 沈昕颜便觉得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慌乱不知不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元佑帝下了圣旨, 三皇子与周莞宁的亲事便已没有了半点回转的余地,哪怕周懋因为丽妃那番让女儿为侧妃的话气得半死,连带着对三皇子也开始看不顺眼,可还是得憋着满肚子的火气筹备婚礼。
三皇子终于得娶那恍若梦中神女般的女子为妻,心情极度愉悦,对周懋的黑脸丝毫不以为忤,得了空便以请教公事为名往周府跑,实则只是为了多见他那未过门的妻子一面。
周懋与温氏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心里也终是松了口气。
三皇子如此看重女儿,女儿嫁进去后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差,只要三皇子肯护着,宫里的丽妃也无可奈何,纵是存心为难,可到底不同住一府,许多手段也施展不来。
周莞宁神情恍惚地望向窗外,再过几个月她便要出嫁了,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喜悦。并非三皇子不好,只是因为他终究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又教她如何高兴得来。
仿佛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个人不告而别便已经快满两年了。
沈昕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本应在府中待嫁的周莞宁。
这日得知许素敏身子抱恙,她便上门去探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素敏的心情相当不错,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瞧你欢喜得嘴巴一直上扬,压也压不下来。”她有些好笑地问。
许素敏微微一笑,却是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
“过些日子我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这京里的生意你便替我好生看着。”
沈昕颜有些奇怪:“替你看着倒也没什么,只听你这口气,这离开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至少要一年,不,还是两年更好一些。”许素敏想了想,便给出了一个期限。
“两年?要这般久么?”沈昕颜讶然。
“自然是要的。”许素敏脸上又绽开了笑容,这笑容太过于灿烂,简直是能把人的眼睛给闪瞎。
“到底有什么好事,你快与我说说!”沈昕颜实在没忍住,拉着她的手直问。
许素敏嘻嘻一笑,神秘地道:“再过些日子我便告诉你,如今还不是时候。”
沈昕颜无奈,也不再逼她。
许素敏又将她京里的生意大略向她交待一番,见她一一用心记了下来,又道:“旁的也不敢劳你这个大忙人,你只得了闲之时偶尔替我巡巡铺子查查账便可以了。”
“你既信得过我,我自不会推辞。”
交待完后,许素敏又与她闲聊了一阵,这才亲自将她送出了二门。
“可是魏夫人么?我家姑娘想与夫人说几句话。”沈昕颜扶着紫烟的手正欲上车,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回过头一望,便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正对着自己说话。
她略顿了顿,认出此人正是周莞宁那名为流霜的贴身侍女。
这样看来,是周莞宁有话与自己说?她有些惊讶,顺着流霜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驾马车。
虽然不知道周莞宁会与自己说什么话,可鬼使神差的,她却没有拒绝,反而点点头应了下来。
流霜见她同意了,一直紧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处。
路上自然不会是谈话的好地方,周莞宁明显是有备而来,引着她到了一处幽静的半山凉亭,两人身边的侍女远远地候着,亭子里便只有这对上辈子的婆媳。
沈昕颜静静地望着眼前愈见纤弱单薄的女子,女子一身月白色襦裙,清风吹动着她的裙裾翻飞似蝶,如瀑的青丝随风飘扬着,恍若即将乘风而去的天宫仙娥。
不管见过她多少回,沈昕颜还是惊叹她这般出众的容貌,那微微蹙着的柳叶眉,眉间那一抹淡淡的轻愁,教人见了都忍不住生出一股想要替她解决一切麻烦,以换她展眉一笑的冲动。
“夫人想必奇怪我寻您想说什么。”两人静静相视而立良久,周莞宁才缓缓地道,嗓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柔,更带着一股天生的软糯,煞是好听。
“确是有几分奇怪。”沈昕颜坦言。
“我这些日子想了许多事,想起了我与夫人初次见面之时,那还是在我七岁那年。”说到此处,她略微顿了顿,望向沈昕颜的眼神相当复杂。
沈昕颜平静地迎着她的视线,静候她接下来的话。
“我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可是后来却发现不是,夫人仿佛从第一次见到我,便对我有些敌意。几年后再度相见,敌意虽然已经不存在了,可夫人每回对着我的时候,眼睛总是带着防备。”
“我自问从不曾得罪过夫人,更不曾伤害过夫人及您关心之人,甚至于因为魏大哥之故,我想着讨您欢心尚且来不及,更不必说敢得罪您,何至于让夫人防备我至此?”
沈昕颜心中一紧,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更不知道,原来自己每次看到周莞宁时,眼睛里都是带着防备的么?
“……周姑娘即将嫁入皇家,还是莫要过多纠结于过往比较好,否则不定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后,她只能这般道。
周莞宁低低地叹了口气,仿佛没有听到她这番话,继续道:“夫人这般防备我,想必也是不会愿意看到魏大哥与我一处,所以便与英国公一起将魏大哥远远送走,只为了分开我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