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调查的。”夏老的话音刚落,屋里的电话响了。
辛墨浓推了夏老去接,然后自觉站开。
接完电话,夏老看向辛墨浓,“我想,你是对的。”
对方的电台传了讯号,让他们伺机寻找最佳的时机发动。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眼神足够说明一切。
清水镇已经查明有一台发报机,对方也有一台发报机,互相传讯。然后夏老为首的组织,取得了一个重大的进展,就是切断了双方的联系,在中间建立了一个转换站。可以对他们进行监控,甚至在重要的时刻假传消息。
当然,这么做要非常小心,因为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暗语,万一被发现就前功尽弃。
肖云孙明为首的一方以为叶悠悠是木匠,或者是木匠的代理人,收齐了所有物资只等行动。但真正的木匠却知道,他还什么都没有提供。
但现在,真正的木匠却下令让他们动手,这明显就是发现了事情不对,干脆提前引爆肖云孙明等人,而自己则可以借机脱身。
木匠不肯再出现,他们就没有证据证明宋国成就是木匠。
知道宋国成不是海燕的最后一个人,钟大成又自杀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了吗?
夏老参与这个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抓住木匠,他已经老了,身体的残缺和老迈,让他几乎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抓住木匠。
一瞬间,夏老仿佛老了十岁都不止。
没有人问,如果这只是巧合呢,如果宋国成不是木匠呢。
很简单,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们从不信巧合。
“还有一个机会,就看你自己了。”夏老眼神冰冷的看着辛墨浓,“不管是你的仇,还是我的仇,现在只有你能报了。”
他不想服老,可是不行,人老了,就得服。就得承认,很多事情,他已经做不到了。
如果是早些年,他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审了再说。但是现在不行,他们有了国家,有了法制,牺牲了那么多兄弟建立起来的一切,不可能自己却不去遵守。
更何况,宋国成现在是海燕,如果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下手,会让不明真相的人寒心,也违反了制度。
“怎么,你不愿意?”夏老看到辛墨浓沉默,十分不满道。
“我愿意。”辛墨浓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之前夏老一直不肯给他的机会,现在却向他敞开了大门。
踏入这一步,今后的许多事便都不由自己了。可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对付宋国成,有钱是不够的,只有权势的力量,才能揭开宋国成的面具。
既然木匠不出现,那么电厂的案件便成了小事。所谓的炸/药都是由夏老提供的,他当然知道能是个什么效果。这些人也全在掌握之中,就算漏下一二条小鱼,也翻不了天。
夏老疲惫的摆摆手,“你先去吧,让我静一静。”
电厂的宿舍里,好几个人围着桌子吃饭,桌上还有一瓶白酒,一人倒上一杯,俱是一脸喜色,他们早在这个地方呆够了。
“我看七一最好,外头有演出,我们跟那些人倒班,让他们休息保准乐意。”
“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
“太好了。”
一群人开始吃吃喝喝,憧憬着以后的生活,个个都以为等着自己的是升官发财。
等人走光了,只剩下肖云和孙明的时候,肖云按着胸口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梦想成真。”孙明心情大好,甚至动手去捏肖云的脸,肖云一把拍开他的手,“去去去,还调戏起你大姐来了。”
“大姐,我的好大姐。”孙明抱住肖云和她跳起了交谊舞,转着圈的发疯。
他们聚会,换班的信息,一层层递到夏老的手里。当初那个拿着电视车票出去卖的职工,这一回也换了班,当初不敢肯定身份的特务,又暴露了一个。
“我看没有漏的了。”莫老一拍大腿,志得意满。
他和夏老不一样,他虽然离休,但却想替小儿子铺路。这个案子,就是铺路的地砖。
“可以把资料交给他们了吧。”他们办案,和公安是两条线,但最终结案时,一般都要请公安和他们一起协作。
“再等等,最后一天,挑些人集合,再下发任务。现在只跟他们局长通通气,也就是了。”夏老斜了莫老一眼,真是个儿子奴。
莫老当天就跟小儿子打了电话,“最近你们局长要挑人,你记得参加。”
“知道了。”莫今朝就知道老头子特意把他调到一个小镇的派出所,不是真的想什么一家团圆。
看吧,事情这就来了。
“怎么了?谁打来的。”黄盈在阳台晒好衣服进来,一边擦着手一边问道。
这个时候一般人家是装不起电话的,但因为莫今朝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单位统一给装上的。
“是爸打来的,工作上的事。”多的就不会说了,这也是特殊工作的基本素养。
“爸不是都离休了吗?”黄盈嘀咕了两句,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打开电视机,拿着一包小珠子用线串着,串好之后是一副门帘。这种打发时间的玩意,最近风靡电厂。
莫今朝帮她串着小珠子,两个人说着闲话,黄盈问道:“七一那天你不值班吧,听说电影院要演白毛女,咱们去看吧。”
“不是看过吗?”莫今朝心不在焉,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父亲的那通电话。
“不是电影,是省城来人演的,芭蕾舞剧。”黄盈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特别期待的表情。
“要是没什么事就陪你去。”莫今朝也不能确定。
“那你早点把班定下来。”黄盈是个体贴的好姑娘,也没有催他。
“行。”莫今朝手一抖,串错一颗,黄盈赶紧让他歇着,“我自己来,你串错了行,大老爷们就别搀和这些事了。”
莫今朝讪笑着,“我出去转转。”
“去吧。”黄盈知道丈夫喜欢去外头看人下棋,叮嘱他,“把汽水瓶还了,记得把押金要回来。”
家里有一箱空着的汽水瓶,莫今朝轻轻松松抓起来出了门。
妻子不爱买衣服,也不怎么乱花钱,就是有点挑嘴,爱吃口好的,夏天的汽水雪糕都是少不了的。外人有说黄盈败家的,莫今朝也就是笑笑,说得多了就是自己赚钱就是养媳妇的,关外人啥事,直接把他们的嘴堵上。
下棋的地方,平时都是老头聚集地,围着的也是几个老头,莫今朝三不五时来看看,人都认熟了。今天一下来,吓了一跳,怎么围了这么多人。莫非发生了什么,出于行业的敏感,他挤了进去。
“厉害,厉害,老程这回栽了吧。没想到会栽到一个小姑娘手里,这乐子可大了。”围观的人,有人大笑起来。
莫今朝也正好挤了进去,看到打遍电厂无敌手的老程对面坐着一个大姑娘,正盯着棋盘一脸严肃。
知道没出事,莫今朝松了口气,也盯着棋盘看了起来。
老程对周围的取笑充耳不闻,神色也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凝重。
不时有人想指点,也不时有人大喊着观棋不语真君子,把多嘴多舌的人顶回去。
莫今朝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看着棋盘也忍不住的惊讶,这个姑娘很厉害啊。
“赢了赢了,真的赢了。”围观的人叫了起来,说是叫好倒不如说是起哄。
围观的人和下棋的老程都是电厂的老人,互相认识,起哄也是善意的玩笑,老程笑骂大家,“你们有本事自己赢我试试,都是手下败将。”
大家又是一通笑,小姑娘一甩大辫子,得意道:“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
“厉害厉害,我老程愿赌服输,以后再不敢说看不起小姑娘的话了。”老程苦着脸,他也不过是开玩笑,看到一个小姑娘在这儿看他们下棋,以前也没见过,就多嘴问了句小姑娘看的懂吗?
结果,喏,这不就是结果,真,妇女能顶半边天。
“小姑娘叫啥名,是隔壁纺织厂的吧。”老程问道。
“叶东方,隔壁纺织厂的临时工。”叶东方吐吐舌头,“我走了。”
“改天再来玩啊。”围观的人跟她打着招呼。
“好勒。”叶东方笑着一路跑了,她从小陪着爷爷下棋,从来没和别人下过。她原本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刚才只是一时逞强,这会儿还心慌呢。她也没想到,竟然就侥幸赢了。
莫今朝坐到老程面前,“那姑娘水平不错啊。”
“看得出来,没正经学过,但是有天赋。”老程也就是个业余水平,但在电厂却是杀遍四方无敌手,眼力还是有的。
“咱们爷俩杀一盘。”莫今朝笑吟吟的重新摆开了棋盘。
叶东方下完棋回宿舍,被同屋的一把拉住,“你听说了吗?”
“啊……”
第二天,叶东方也是同样的动作,一把拉住叶悠悠,“你听说了吗?”
“啥……”叶悠悠在家里写着作业,叶东方匆匆赶过来,一脸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多大的喜事了。
叶东方毫不客气的瘫到叶悠悠的床上,兴奋的直蹬腿,“你三婶吴萍被人打了。”
咦,被人打了,叶悠悠摸不着头脑,“为啥?”
“坏事做多了呗。”叶东方告诉叶悠悠,吴萍以前爱替人作媒,虽然兰天的事没成,花月的事没也成,但被她打过主意的可不少。
当时有害怕革委会的马伟华勉强答应了的,也有被缠的没办法答应了的,后来马伟华死了,这些人哪里还愿意。
想尽办法分了手不说,有个受了气的同事,直接叫了家里的兄弟过来,把吴萍揍了一顿。同事的妈和嫂子也过来,就当着好多人的面,学说吴萍怎么伺候的马伟华。
“你不知道,学的跟真的一样,听的人都傻了。那些结过婚的老娘们,真是什么都敢说。”叶东方啧啧几声,她没亲耳听到,只听同屋的人学了几句,就臊红了脸,当然这几句她是不会学给叶悠悠听的。
“那她还能呆得下去?”
“听说要给她调职。”叶东方他们这一批临时工是做一线工人的,如果非得比的话,临时工里头,他们这种一线工人是地位最高的,工资也最高。如果换到别的岗位,比如说柳满红那种后勤干力气活的,算是最没地位的。
当天柳满红下班回来,迫不及待的跟闺女和妈说道:“我们班组今天新调来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吴萍。”叶悠悠心想,可真快啊。以前她仗着马伟华估计没少得罪人,当时别人拿她没办法,现在可不就痛打落水狗了。
“呀,你又知道了呀。”柳满红这回倒是猜出来了,“肯定是东方那丫头说的。”
“跟她同事,你离远点,别让她当了枪使。”王桂花提醒女儿。
“我知道,她今天跟我说话,我都没理她。”柳满红正色道:“我这人笨,论心眼玩不过她,可我不理她总行了吗?她说什么我都当听不见。”
“这就对了。”王桂花欣慰的一笑,笨人也有笨办法,知道自己的短处就好。
“她跟妈妈同事的时间不会长了。”叶悠悠一笑。
“怎么说?”柳满红咋舌道:“她还能找到靠山?”
“过几天不是叶家的小孙子过满月吗?你们想没想过,他们为啥非得要我回去。”
“为啥?”这回问的是王桂花。
“让把我扣下来,让我妈把工作换给三叔才肯放人。”叶悠悠冷笑,亲爷爷亲奶奶亲爹扣下她,就是报警又有多大用处。人家还不能舍不得亲孙女,非得在家多留几天了?
柳满红“啪”的一下放下碗,“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