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调侃, 卿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脆悦耳引得林副将侧目,她顿时察觉马上将笑吞回去, 然后低头用粗嗓子说:“我再去取些绳子。”
林副将没有在意, 摆手让她去取。卿卿转身不由自主深吐口气, 暗自责怪刚才太不小心。她走到墙角捧起一捆麻绳,没料麻绳太重, 一个不稳人就往墙上倒去,千钧一发之际, 一双大手拉住她的双肩,这才没让她的脑袋磕上石灰墙。
卿卿受了惊吓,回过神后连忙道谢。那人轻笑几声, 随后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卿卿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声音,她蓦然抬头就见董忆站在面前,一身青甲折去他不少书生气, 不过那张白净小方脸仍然斯文。
“嘘。”卿卿忙不迭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她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便将董忆往角落里拉。
“是安夏王准我来的。”她说得异常小心怕是会被别人听见。董忆上下打量,见她穿得是男儿装就猜到个□□。
“你哥不知道你来吧?”他也压低了声音。卿卿点头如捣蒜,接着又偷偷摸摸往四处张望。“他还不知道。前些日子他老是咳嗽,我担心他旧疾复发,所以不得不过来。你可别告诉别人。”
“可是沙场重地你又是女儿身,多少不方便。”
“我知道。你看!这样打扮别人就看不出来了?”话落,卿卿张开双臂原地转上一圈。她胸勒得紧但身架子仍和女子一样,虽说可以蒙混过关,不过她不知道这群狼饿极时连男的都要吃。董忆无奈苦笑,不忍心泼她冷水。
“是看不出来,但你行事要小心,毕竟这里粗人多。”
粗人能比索喀还粗?!回想这几日的行军真是一肚子苦水,卿卿都不好意思把沿途见闻说出来。虽然她对索大将军没好感,但是索喀行事气魄及作风还是令人敬佩,特别是中毒之后先人后己以及那时的沉稳,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想到此处卿卿有些不安,目前为止奸细还没找到,怕到了这里又会兴风作浪。思忖片刻她忍不住凑到董忆耳边轻声道:“我们来时有人在锅里下了毒。”
“哦?”董忆面露惊诧,情不自禁朝索喀军营看去。这些兵士都忙着扎营,粗看并无可疑之人。
“知道是谁吗?”
卿卿摇头。“那时没有声张,怕扰乱军心。”
董忆蹙眉沉思,随后颔首说道:“做得对,先别打草惊蛇,我们自会处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原形毕露。”话落,他又往四周扫上一眼。“倒是你总不能躲在别人军中,一来不方便,二来被你哥知道就麻烦了。”
卿卿听后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就怕哥哥知道后会赶她回去,想着不由楚楚可怜地看着董忆,小声乞求:“忆哥哥,拜托你先别告诉他,待安定之后我自己会说。”
董忆无奈,前思后想只好点头答应。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往外看去,只见一队人马冲入城门卷起一股腥风。为首之人勒紧缰绳,马儿立起长嘶,跺了几下脚便停在原地,紧接着又冲进来五六人,这五六人就像从血中爬出来,身上插满箭羽。闻到血味卿卿忍不住想吐,董忆见之只说:“呆在这儿,我去看看。”
“医士呢?快把医士叫来!”有人大吼,话音未落就有伤兵坠下马,众兵见之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送入伤兵营,一路上鲜血淋漓犹如泼墨洒下豪迈血画。为首小将纵身跃下马背,风风火火地朝营中走去,卿卿被满地血红吓到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人是赵墨。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找医士,原来城中医士有限,而此时伤兵增多,必须借索喀随军医士一用。众将士环顾四处,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角处那位臂上系红巾的小矮个。索喀的林副将两三步走来,不假思索地将她推过去。
“急需医士,你快随他们去。”
卿卿来不及说个“不”字就被小兵连拉带拽地拖走了,另外两名医士也随他们身后去了伤兵营。还没到营口就闻到股浓烈血味,卿卿再也受不住“哇”地一下蜷身呕吐,整个人僵在那儿瑟瑟发抖。众人见之不由呆怔,随军医士怎能如此窝囊胆小?还没入营连脸都吓得发了白!卿卿知道不是害怕的时候,但胃里如翻江倒海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医士呢?医士们在哪儿?!”不远处又传来怒吼。刻不容缓,他们不能光顾着一个胆小医士而误了伤兵性命。领路小兵怒极,不由破口大骂:“哪来的医士?!还不滚回家去!”话落就将卿卿扔下然后带上另外两名医士跑入伤兵营。
血腥儿又冲上脑门,卿卿几乎要把五腑六肺都呕出来,周遭冷目如箭将她刺得千疮百孔,有人甚至嬉笑大骂她孬/种怂货。卿卿实在不甘,千辛万苦到此地并不是来拖后腿的,她不想被人嘲笑辱骂然后赶回去。她咬牙摸出袖中金针猛刺入内关穴,止出呕吐之后再拿布巾抹去嘴边污物,硬着头皮冲入伤兵营。
伤兵营犹如人间修罗场,到处是哀叫痛嚎之声,血腥味弥漫四处经久不散,伤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远看过去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堆。卿卿的双腿沉如铅□□,随便往哪里一瞥就见残肢断臂,有些翻卷开来的皮肉中还有白蛆蠕动。她快要魂飞魄散,爹爹临死前的那幕又涌上脑海,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嗝,一个接着一个停不下来。
“医士!这人快要不行了!救命啊!”有人声嘶立竭大喊,房中伤兵近百而医士只有五人,听到绝望哭嚎卿卿硬是甩掉脑中念头,然后寻声走去。
“唉哟……我疼!医士……”
……
“我的脚不能动了!我的脚不能动了!”
……
“娘~~呜呜呜,孩儿对不住你,孩儿不能回来看你了。”
……
各种各样的方言、各种各样的惨叫,不知为何卿卿全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伤兵都想拉住她,可她分身乏术,她只能忍住吐意在血肉堆里找到伤最重的几个。
“医生!救救我弟弟吧!他快不行了!”突然一只血手拉住她的袖脚,卿卿侧首望去就见一人躺在地上,脸色青紫,整条右臂只有块皮连着。他年纪很轻,看来与哥哥差不多大,紧挨在他身侧的小卒伤不重所以有力气拽住她。
“医士,求您帮忙看看!我给您磕头!”小卒苦苦哀求,脸上泪血难分,看起来就是挤成一堆的暗红。卿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五味俱全,她蹲身探了重伤兵脖侧脉息,可惜弱得完全摸不到。小卒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能妙手回春。卿卿不忍说出“回天乏术”四个字就拿出随身药丸喂他吃了粒。旁边伤者见之争先恐后地挪过来,犹如乞儿伸手问她讨药吃。
无数只满是血污的手摊在面前,卿卿顿时不知所措。药只有一瓶金贵得很,原本是要留给哥哥的但此时此刻却没了主意。不知这些人遇到了什么精兵神将,竟然都伤得如此之重,她想医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而有些她是不忍心说“无法救。”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搭个手!”不远处,一医士扯开嗓子大吼,卿卿回神见他要锯人右臂,医士正缺按住不让他乱动的帮手,可她力气小得只能捉鸡,怎能压得住一个疼得发疯的大男人?危急关头卿卿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伤者右臂发黑已经坏死,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恶臭,那医士就像木匠一脚踩在坏臂上一手拿锯斧准备下刀,动手之前他就大声问道:“要手还是要命?”
“要命!”伤卒吼叫,话落医士便锯其血肉,惨叫声不绝于耳。看到涌出黑血卿卿又想吐了,但她只能咬牙忍住,然后用出吃奶的力气死按住那人双肩。疼到极致时力大无穷,伤卒就像发了疯不停挣扎嚎叫,卿卿实在摁不住险些松脱。她汗流浃背,双手指间都按得发了白,就在快要脱力的时候,一双结实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发力。
第94章 唉唉
“能撑住吗?”耳边响起温柔软语,听到这个声音卿卿不由心颤, 然后抿紧嘴唇重重点头。“能!你帮我按牢些!”
“那好, 你先干正事, 待会儿我再来问你。”赵墨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语气不重听来也无不悦。卿卿心里咯噔,面红耳烫的恨不得立即找洞钻。赵墨暗使把劲把伤兵按住, 趁此卿卿就松开手将伤兵坏臂上的止血布条勒紧。伤兵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放声大叫,她怕这叫声殃及他人, 马上拿布将他的嘴捂住。
“忍住, 马上就好!”她边说边使上眼色让医士利落些。医士已尽全力, 待那条坏臂锯下伤卒也疼晕过去。鲜血流了一地,她将止血粉撒在那人手臂断口处然后再拿针线缝上, 做完这些已累得喘息不止, 早就把身后之人忘得一干二净, 抬头撞上他深邃双眸时她又心虚地把头低下。
赵墨沉默不语,听到其它伤者哀嚎他又转身过去帮忙。卿卿不自觉得咬下嘴唇, 她就知道哥哥一定生气,可营中伤兵太多根本没机会和他说话。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 她干脆甩掉顾虑做好医士本份,为那些伤卒接骨疗伤。
卿卿一刻都没闲下,忙得连水都没法沾, 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处她仍然怕得发抖,但只能忍住硬着头皮上。一个女儿家没经历过这些,之前也不知道打仗有多么残酷血腥, 如今就像在地狱里滚了一圈,嗔怒狂悲全都看遍。
有些兵伤势太重卿卿没法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双眼眸失去神采。这就好比看着清泉慢慢凝固成一潭死水,耀光消逝只留下死沉死沉的黑。师父曾说“救人就是在和阎王爷抢命”,今天她根本不是阎王爷的对手。
好不容易将伤兵安排妥当,抬头一看已日落西山,出了伤兵营卿卿便累坐在地,手上的血“嘀嗒”落在脚边汇聚成潭。一具具裹着草席的尸体从里面抬出来,无意间侧首看见后她又忍不住想吐,几次反呕都吐不出东西,血腥就像黏在鼻子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别坐在这儿,跟我走。”一双结实大手把她拉起,似乎给这副虚弱的身子加上了点力气。听到他的声音;触到他的手心,卿卿鼻子发酸突然很想哭,她低头掩住伤心喃喃说道:“我尽力了。”话音刚落,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在自责,责怪自己没能救活他们,可打仗就是这样,要么敌死要么我亡。赵墨知道她受不住这种场面,心疼她吃苦受累,本想训斥但此时也说不出口了。见旁边无人,他轻拢住她双肩轻柔安慰:“这怪不了你,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语毕,他就把她拉到自己营帐内,然后端来盆清水给她洗手。
能和哥哥重逢是件高兴事,可是此刻卿卿心里堵得难受。她把“随军医士”这个要职想得太舒服了,虽然知道会遇到些血腥事,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一盆清水转红就成血红,卿卿边洗边抽泣看来可怜得很。
赵墨两手环胸站在旁侧,生气却无可奈何。刚才在伤兵营中看到她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小妹会混着跑来,沙场可不是他家花园,一个女儿家怎能冒险?他越想越不放心,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就开口道:“等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卿卿微怔,千方百计过来找他却听到这样的话,她抬头正想要说个“不”字,帐帘突然被人掀起,卿卿一慌神连忙把头低下,不一会儿就听到个大嗓门叫:“二弟!原来你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粗音就像被利刃被裁去了。卿卿感觉那人朝这里走来又把头里面靠,不过这可逃不了别人眼睛,那人两三步走到她面前弯腰侧首盯着她的脸猛瞧。
“咦?这不是卿卿妹子吗?她怎么会来?”
看到陈旦,卿卿勉强扯起一笑。陈旦仍是一脸疑惑,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再看看赵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送她回去。”赵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卿卿听后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嘟起嘴直摇头。“我不回去!”
“这容不得你说,大哥帮忙找个人备马,我送她一程。”话落,赵墨就拿起马鞭,铁了心要送她走。卿卿不愿意,一把拉住陈旦这根救命稻草两眼汪汪地哀求道:“狗蛋哥,你帮我说说好话,我过来是来帮忙的,没拖你们后腿。”
见妹子楚楚可怜地撒着娇,陈旦为难了,他挠着后脑勺粗眉快拧成一股绳。“这个……”他边说边朝赵墨所站之处偷瞥。“这个……说实话你这个姑娘家的确不太方便……我也做不了主……嘻嘻。”他呲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既然软得不行,卿卿只好横下心来硬的,她拿出腰间令牌亮在他们眼前理直气壮道:“我是受了安夏王命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赵墨似乎更生气了,平日里的温柔悦色转眼无踪,而陈旦也嗅到些“异味”连忙说道:“你们两个好好商量,我有事先走了。”语毕他就匆匆跑了,到了帐口还命人没事别进去。
赵墨始终温柔似水,几乎没在她面前拉过脸,但今日他容不得她如此胡闹,陈旦一走他便两三步跨到她面前一把夺过令牌随手扔掉。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马上给我回去!”
见他严词厉色卿卿不由委屈,千里奔波不就是为他一人?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话说得这么重!她心有不甘,不想和他吵也不想哭哭啼啼,憋了半晌只倔强地回他三个字。“我不走。”
“不走也得走!一个姑娘家怎么方便留在男人堆里?更何况兵器无眼,万一伤到你叫我怎么办?”赵墨似乎没了耐心。如今战事正酣,敌军猛如虎狼,沙场之中他怎能有闲功夫顾其它人?若是因此误了卿卿性命,他定会追悔莫及,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她赶回去!
“可万一五月红毒发,到时你怎么办?”
卿卿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赵墨体内的蛊毒无解,如果毒发不及时行针服药那就是死路一条,而她此行也是为此而来。或许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神色略有迟疑。卿卿知道其实他心里是不舍得的,只是想着她的安危才要把她赶走,但既然来了她又岂会轻易离开?想着,她缓步走到他面前,小鸟依人般轻靠上他的胸膛然后伸出双手紧紧搂住。
“我很想你。你曾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如今怎能食言?”
软香在怀,百炼钢都化为绕指柔。赵墨软了心,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分别这几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她,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去。如今她来到此处,他高兴却又不得不担心,这进退都是难。
“我也想你。”他情不自禁拥她入怀,薄唇抵在她额处喃喃而道。相思如病知疼痛,片刻温情又怎抵得上连日来的心头痛。卿卿嫣然一笑,抬头亲吻上他的唇瓣。这无疑是天雷勾地火,柔软的唇刚触到,他就狠狠地收紧双手将她扑倒在地。
好在赵墨军级高,此营帐归他独用。先前陈旦走时吩咐过不准有人进入,别人也不知道帐中有个女人在。可军营毕竟不是府邸,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然而干柴遇烈火,赵墨也管不了许多,急急褪去一身染血铠甲,用力吻上她的唇……
(为创建网络和谐环境,此处省略几百字,各位自动脑补……)
雨停云止,赵墨耗尽了力气,侧躺着将卿卿搂入怀里。那身玉脂细腻滑润,隐约还带了股香味,他一遍又一遍地轻抚,恋恋不舍。
“刚才你怕吗?”赵墨在她耳边轻问,卿卿想了会儿,抿起唇点了点头。
“怕。”
“既然怕你为何要做?”
“因为你。”
卿卿抬眸看着他,神色极认真,她眉宇之间隐了一丝担忧,小心翼翼的,不想让他看见。
赵墨叹息,又道:“兵器无眼,你个女儿家实在不合适。万一有什么事……我也顾及不到你。”
“没关系,我能护得了自己。”卿卿忙不迭地回道,见赵墨眼中闪出一丝不悦,她又把眼垂下,像猫儿般撒娇往他怀里钻。
“只要你在,我哪儿都不会去。我以前说过‘会为你锦上添花’。你在前方打仗,我在后面疗伤,我的医术定是比普通医士好,如此一来也能振作士气。我们也能……同生共死。”
卿卿这番话令赵墨无语,于情,他需要她在身边,以解相思之苦;于理,军中也需要这么个人物,来减少军员死亡。琢磨半晌,赵墨点头同意了,卿卿乐不可支,狠狠地往他颊上亲了口,赵墨回敬,翻身覆上,又来了一场疾风暴雨。
还好没被人发现,卿卿出他营帐时都不敢抬头,赵墨直接去了索喀那里想把小妹要回来,没料索喀却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不行,我挺喜欢她的。”赵墨愣住了,索喀见此一口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又是拍桌又是捶腿。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哈哈哈,和你闹着玩呢!”
赵墨可没心情和他开这玩笑,待索喀笑够后他就写了文书把卿卿归到翊卫骑下。虽然卿卿留在了营中但她仍是以男儿模样见人,毕竟营中饿狼众多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可即使如此她还是逃不了劫。
赵墨将营帐一分为二,木榻让给小妹,自己则打上地铺。这几日城关屡屡受袭,赵墨很少回营歇息,军令一下他便率上翊卫骑冲锋陷阵,卿卿见不着他难免有些失落。
第95章 罗刹
赵墨将营帐一分为二,木榻让给小妹, 自己则打上地铺。这几日城关屡屡受袭, 赵墨很少回营歇息, 军令一下他便率上翊卫骑冲锋陷阵, 卿卿见不着他难免有些失落。听闻敌将王霍赫赫有名,手中有五万重兵而且兵器精良。原先秦州就是富饶之地, 再加上安夏王屯在此处的粮草,想要攻破城关简直易如反掌。此仗打得异常艰难, 王霍兵马势如洪水, 安夏王的军队接连挫败, 连翊卫骑也折掉不少。捷报传到都城新君喜不自禁,早朝上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安夏王不就这么点本事, 朕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 底下文武官低头哈腰齐声附和, 将新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萧清与萧涵相视一眼,萧老太爷神色如常, 既不出声也不点头。新君飘飘然,自以为能和先祖相提并论, 毕竟先皇不敢动的人他轻而易举地就拿住了,此等功绩无人可比。
在赵墨与众将商议军机之时,卿卿就在伤兵营中为众兵疗伤。为了不拖哥哥的后腿, 她努力抑住恐惧壮胆泡在血腥之中,实在忍不住就跑到营外角落里吐上一回,吐干净后她又跑回去继续为伤卒医治。这样一来吃下去的东西就等于没吃, 唯一好处就是得了个好名声,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小医士不但模样清秀医术也十分精湛。这也算是帮了赵墨大忙,他的翊卫骑只有五百人,不过全是精挑细选经不起损伤,更何况好戏还没上演,在此之前他必须保住士气。
又过几日,王霍领兵进犯,安夏王的兵马一退再退,看样子就是气数已尽。敌将王霍自恃甚高,以为他们不堪一击便下令集结所有兵力速战速决。若这道城关守不住,安夏王家的门也就开了大半。守城将军率兵死守,索喀的军队也在其中苦苦支撑。刀光剑影仿佛就在面前,呆在城内卿卿都能听到兵器相接铿锵之声,她已经有五天没见到哥哥身影,也没有听到他的音讯,城外呐喊声越响她的心就跳得越快,手也跟着发抖。
城门外,两军对阵如火如荼,青玄二色犹如潮水相撞混作一堆。震天擂鼓声响起,城墙上万箭齐发。又一波青潮涌来,汹涌奔向城门。这千军万马之势几乎要冲垮城墙,西夏军队咬紧牙关分毫不让。
“小心!”
忽闻一声大喝,紧接着城门竟然开了,这门内接二连三地滚出一人多高的巨大火球,西夏军队迅速往两边收拢让出一道。地势从高到低,火球就沿路滚下直往敌军冲,敌兵躲闪不及一下子乱了阵脚,而这时索喀的兵马就以火球掩护犹如利剑直刺敌腹。
“杀啊!”
索喀舞起大锤骑马冲在前。见此,西夏将士士气大增,手持长矛奋勇杀敌。敌将王霍看到索喀现身以为逼出个大头立即下令道:“若取下其人头便升官三级,赏地千亩”。敌兵听后热血沸腾,犹如神兵护体奋不顾身,然而令敌将王霍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领兵攻城之时董忆率五十人突然冲入其营地,将营内五百多大小兵将杀得一干二净。黄土上血流成河,脚下尸骨成堆,见敌营浓烟滚滚,赵墨知道这回该轮到自己了,他抽出腰间三尺长剑指天喝道:“弟兄们,走!”话音刚落,五百铁骑如狂风冲向敌军背后,所经之处就有人头落地。
战事正急,见西夏兵马连连后退王霍更是胜券在握,他命人架好投石机准备攻城,而这时就听到身后一阵骚乱,回头望去军中竟然开始自相残杀。那些人双目通红,口角流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而这像是瘟疫眨眼间就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王霍急了,忙命副将察看。这时军后起了片沙尘,犹如雾障朦朦胧胧。迷雾之中似乎有人影闪动,王霍眯眼看去只见两点血红忽隐忽现。脚下震颤,腥风扑面而来,忽然一道黑影冲破雾障如同地狱罗刹从天而降。血凝的披风猎猎作响,身后鬼魅正张牙舞爪,寒刃起落间便勾走一人魂魄。从军几十年的老将被震住了,他不是在和人打仗,而是在和魔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