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贺翊已经冲杨母有礼地说道:“麻烦阿姨了。”
“诶,你们放心,这衣服啊我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她笑了笑,吩咐杨东,“小东,带你的这几位男同事到客房去换衣服,我领这几位姑娘去二楼换。”
左宁薇三人跟着她上了楼,杨母将三人带去了一间带着洗手间的客房,又找出了三件她年轻时候的衣服,递给她们三人。
这三件衣服都是裙子,一件是白色腰带配浅紫色连衣裙,另外一件是黑色腰带配灰色长裙,余下那一件白色衬衫式翻领连衣裙。
这三件衣服都保存得很好,上面还留着一种淡雅的很好闻的檀香味。看得出来,杨母很爱护这些衣服。
左宁薇穿上了那件浅紫色的连衣裙,她扯了扯裙角,有些不大适应。风岚换上了灰色长裙,长发因为被雨淋湿,披散了下来,这么一看,倒是有九十年代的都市女郎的风情。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文心穿着衬衫式翻领连衣裙走了出来。文心的皮肤很白,又是三人年纪中最小的,今年六月才刚毕业,身上还带着些许稚气,所以这件衬衫式对她来说,稍显成熟了一些。
不过衣服是杨母拿过来给三人的,左宁薇和风岚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夸道:“还不错。”
听到她们的赞赏,文心明显放松下来,吐了吐舌头:“真的吗?我总觉得好奇怪。”
“一二十年前的衣服搁到现在早过时了,你觉得不习惯实属正常,我跟风岚也很不适应呢!”左宁薇笑着安抚她,“放心吧,你人长得白,又瘦,穿什么都好看。”
“真的吗?”文心立即转担忧为喜,捏着裙摆,轻轻转了一圈,悠扬的裙角在空中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这一幕正巧被给她们三个送拖鞋过来的杨母看到,她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文心如花般的娇美的容颜出神。
还是文心第一个发现她。被心上人的母亲看到了自己如此跳脱臭美的一面,她会不会认为自己不够稳重啊。
文心有些忐忑,双手规规矩矩地放了下来,贴在大腿外侧,冲杨母一笑:“阿姨……”
杨母回过神来,嘴角一弯,勾起温柔的笑,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拖鞋,招呼三人:“在家里穿拖鞋舒服一些,你们都换上吧。”
左宁薇三人倒了谢,换上拖鞋跟着下了楼。
楼下,几个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蒋设与贺翊穿的都是杨东的运动服,两人的身板比杨东要结实和高一些,本来宽松的运动服穿在他们两人身上,竟显得有些窄了,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不过这两人似乎毫无感觉,就那么闲适地往沙发上一坐,听着旁边的小于吹捧奉承杨雪松。
见三人下来,蒋设还翘着腿,吹了一声口哨,夸张地说:“你们都穿越啦?”穿得这么老土。
说完,他还用手肘撞了贺翊一下:“你说是不是?”
贺翊怎么可能像他那么嘴贱。
他抬起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三人,着重在左宁薇的身上转了一圈,不紧不慢的说:“我觉得挺好的。”
语气真挚,眼神诚恳,极有说服力。
“还是贺翊眼神好,不像有的人,年纪不大就老眼昏花了。”风岚撇撇嘴,瞪了蒋设一眼,拉着左宁薇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不是,”蒋设狐疑地瞧着贺翊,“我说,你故意的吧?”
贺翊只是笑,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蒋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撇嘴鄙夷地斜了贺翊一眼:“你的骨气呢?你的清高呢?你的高傲呢?”
吵架这种事,怎么也要两个人,只有他一个人,贺翊一直不搭腔,最后蒋设倍觉没趣,只能闷闷地闭上了嘴。
正巧,小于对杨雪松的一番敬仰之情告了一个段落,杨母端着热腾腾的茶水上来,一一放在大伙儿面前:“你们淋了雨,喝点姜茶去去寒,免得感冒了。”
“多谢杨阿姨,你别忙活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左宁薇三人站起来道谢。
杨母将托盘放到了茶几上,跟着坐到杨雪松旁边,含笑看着对面这三个俏生生的姑娘,感叹道:“听说你们是特意从安城过来做慈善的,这么远,几个小姑娘,你们家里人都放心吗?”
左宁薇三人都表态,自己是成年人了,又是跟同事一起,家里很放心。
“那就好,你们三个都是安城本地人吧。”聊着聊着,杨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三个姑娘都点头。
杨母又赞道:“这大城市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一个个水灵灵的,无论是谈吐还是见识啊,都不是咱们这小地方的姑娘能比的。”
这话夸得三个姑娘不知怎么回答好,只能一个劲儿的傻笑。
因为不用张嘴应付杨母,左宁薇也有空观察杨母和杨雪松。
单独看还不明显,如今夫妻俩坐在一块儿,这么一对比,杨母似乎显得更老一些,眼角的法令纹又深又密,鬓边的发丝黑白交加,好在她的气质很温和,说话细声细气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而杨雪松看起来就要年轻得多了。有句话叫“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用在杨雪松身上再合适不过。他的脸上虽然也留下了时光的印记,但精神面貌却完全不同,双眼灼灼有神,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的自信和张扬。
不过夫妻俩也有很一致的地方,那就是在谈话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都不经意地瞥了文心好几眼。
莫非他们知道文心是儿子相中的姑娘,特意带回来给他们看的?除了这个原因,左宁薇找不出其他的解释。
文心估计也是察觉到了老两口的目光,害羞地垂下了头,露出一截染上了粉色的脖子,双手无意识地绞成一团。
杨东看出了心上人的为难,连忙给文心解围:“妈,五点了,该做饭了。”
经他一提醒,大家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杨雪松连忙对妻子说:“阿凤,你快去做饭吧。”
“杨叔叔、杨阿姨,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用这么麻烦。”左宁薇连忙婉拒道。
其他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雪松见了连忙摇头,指着窗外还在下的小雨说:“大雨过后,地面湿滑,而且咱们县多山,连马路都建在山边,下雨天赶夜路,太危险了。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
杨东也劝道:“是啊,我们家客房多,住得开的,大家今天就别走了,正好咱们明天要去东山乡,也免得又回县城再赶过来这么折腾了。”
小于也跟着附和道:“雨天走山路很危险,你们看这天都黑了,就在杨老板家住一晚吧,反正你们都是杨东的同事和朋友。”
因为下雨的关系,暮色比以往提前了一个小时来临。从窗口望去,外面雾蒙蒙的一片,光线很不好。
文心肯定是很愿意留下的,左宁薇遂即将目光投向了贺翊与蒋设,征询二人的意见。
贺翊朝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对杨雪松客气有礼地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们就叨扰叔叔和阿姨了。”
听闻几人答应留下,杨东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文心羞涩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挪开了目光,拽着左宁薇的袖子小声说:“宁薇姐,风岚姐,杨阿姨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饭,肯定忙不过来,咱们去帮忙吧。”
这个傻姑娘是想在心上人的父母面前表现又不好意思,所以刻意拖上她们俩吧。
左宁薇心里好笑,轻轻点头:“好啊。”
三个姑娘去了厨房。
正在切菜的杨母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巧笑盈兮的文心,她一怔,手中的菜刀一滑,重重地掉到了地上,跟地面上铺就的瓷砖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杨阿姨,你没事吧。”文心急了,连忙跑过去,关切地看着杨母。
杨母摇摇头,淡淡地说:“没事,人老了,有时候精神不济,吓到你们了吧。”
朝三人歉意地笑了笑,杨母弯腰捡起菜刀,在洗手池里用自来水冲了冲,重新开始切菜,不过速度慢了许多:“厨房里油烟重,你们快出去吧,别弄脏了衣服。”
“杨阿姨,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来帮你做饭。”文心连忙自告奋勇地说。
杨母摇头拒绝:“不用了,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快去歇着吧,很快就好了。”
“走吧,别打扰杨阿姨了。”左宁薇拽了拽文心,这傻姑娘,连身份都还没挑明呢,就急不可耐地讨好心上人的母亲了。这可不好,很容易让人看轻了。
三人出了厨房,正好跟不放心跟过来看看的杨东碰上。
左宁薇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文心想帮阿姨做饭,阿姨怕咱们被油烟熏着,弄脏了衣服,坚决不肯。”
杨东偷偷看了文心一眼,笑道:“我妈说得对,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外面的雨停了,走吧,我带你们在镇上转转,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左宁薇想起自己和风岚的包还放在车上,于是点了点头:“正好,咱们把车钥匙带上,去把放在车上的包带回来。”
听闻四人要出去转转,贺翊与蒋设也站起来表示想出去走走。
一行六人,带上车钥匙,重新回到学校,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左宁薇和风岚的行李。看着那鼓鼓的登山包,蒋设撇嘴:“你们该不会把家都给搬过来了吧?”
风岚拍了拍包,得意地说:“今晚你就知道咱们带着包过来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风岚姐,我帮你们把包放回家里吧,带着这么大的包逛街不方便。”杨东好心地说。
登山包里装的都是换洗的衣服毛巾还有其他小玩意儿,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没证件,所以左宁薇和风岚很干脆地同意了。
杨东将两人的包放回了家里后,再带大家逛街,重点是给文心、蒋设与贺翊三人挑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但小镇上唯二的两家服装店里卖的都是连杂牌子都不是山寨衣服,款式夸张,布料劣质,上面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三人都看不上眼,但入乡随俗,如今也没得挑了,只能将就买了一身不是那么夸张的。
买完衣服回家,杨母的饭也做好了。杨东一边去厨房帮忙端菜,一边给大伙儿介绍道:“我妈做的狮子头咱们镇上的一绝,味道连荣轩酒楼的大师傅都赞不绝口。”
“那敢情好,咱们今天有口福了。”左宁薇笑眯眯地说道。
杨母的动作很快,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做了六荤两素一汤九个菜,而且分量足足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大家依次坐定,杨雪松高兴地拿出一瓶茅台招呼几个男人。杨母则取了一瓶红酒,给三个姑娘一人倒了小半杯,笑着道:“我这瓶红酒是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你们尝尝。”
左宁薇不喜喝酒,勉强抿了一口。嘴里全是酒味,很不舒服,她拿起筷子夹了一颗狮子头,咸得发苦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令她差点将狮子头吐了出来。
左宁薇连忙吃了一句白米饭,混着狮子头囫囵吞枣,咽了下去,才压制住了这种失礼的冲动。
慢吞吞地咀嚼着白米饭,左宁薇狐疑地瞟了杨东一眼,这就是他所谓的“连酒楼的大师傅都赞不绝口”的狮子头?那只能说杨家人的口味真重,吃得这么咸,他们的身体吃得消吗?
左宁薇还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啪地一声。
她抬头就看见杨雪松扯过一张卫生纸,将入口的狮子头吐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眉头皱得都能挤死一只苍蝇:“阿凤,你今天这是……”
他似乎本来是要斥责杨母的,但话说到一半儿,不知为何又突然住了口,转而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大伙儿:“抱歉,你们阿姨今天身体不大舒服,做菜也大失水准。杨东,打个电话给荣轩酒楼,让他们给咱们上一桌最好的菜来,速度要快。”
“不用这么麻烦,杨叔叔,只是咸了点,可以吃的。”左宁薇连忙笑道,然后又看向面色通红,很不自在的杨母道,“阿姨,抱歉,是咱们太唐突了,还劳累你拖着病体给咱们做饭。”
杨母连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这人年纪大了,糊涂了。”
这是杨母第二次说自己年纪大了,但依左宁薇看,她不过才五十岁出头,哪怕按照国内女性的平均寿命来看,都还有足足二十几年的时光。
“阿姨哪里的话,我妈跟阿姨差不多的年纪,天天奋战在麻将桌上,精神比咱们这些小年轻还好呢。”
风岚和文心也跟着劝了两句,终于打消了杨雪松让酒楼送外卖的想法。
但这一顿饭也吃得大家索然无味,因为今天的杨母不知为何做饭水平大失水准,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醋放多了,抑或是忘了放盐,导致一桌菜咸的咸死,淡的淡死,酸的酸死。
这滋味真是酸爽,左宁薇勉强夹了几筷子菜,吃了一小碗白米饭。其他几个大男人也同样如此。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顿令人水深火热的晚餐。
杨母将三个女孩子领到了楼上,给她们安排了三间客房。至于剩下的四个男士,则被安排在了一楼,两人一间。
晚上,洗漱完毕,左宁薇躺到了床上刷手机。
玩着玩着,消息栏里突然冒出来一条信息。
贺翊:宁薇,你睡着了吗?
稀奇了,贺先生竟然失眠了。
左宁薇伸出食指敲了几个字:还没,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