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不得不中止了审讯,将柳凤送到了医院。案情到这里陷入了停滞,警方开只能从外围查起,开始盘查育林镇最近一二十年有没有失踪的年轻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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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宁薇是第二天清晨才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大家在吃饭,蒋设嫌弃地捏了一下手里白白的馒头:“天天待在这小县城真没意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左宁薇不吱声,没看到杨雪松和柳凤伏法,她怎么甘心就这么走了,万一让这两个人渣骗过警方,逃脱了法律的制裁,继续逍遥法外呢。
文心见几人沉默,还当大家是因为她才刻意停留这么久,颇不好意思:“风岚姐,宁薇姐,你们先回安城吧,不用等我的。我待会儿就打电话回去请假,在这儿照顾杨东,等他出院后再回去。”
左宁薇瞥了她一眼:“不急,我还想呆几天呢,风岚你要坐不住了,跟蒋设先回去吧。”
风岚立即摇头:“不要,我在这里陪文心吧。杨家那两个人这几天怪得很,看起来就让人害怕,要是我们不在,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文心呢……抱歉,文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说到一半儿,风岚恍然意识到她说的是文心男友的父母,自己这么说,文心听了可能不舒服。
文心苦笑着摇头:“没事的,风岚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们,说真的,你们不在,我还真有点害怕,叔叔这几天的脸色好吓人。”
确实,能对儿子下这种死手的人,哪怕是无意的,也绝不是什么好货色。风岚扁扁嘴,心直口快地说:“文心,你别嫌姐说话难听。杨东有这样一对父母,绝不是什么好对象,等杨东身体好了,你还是回安城好好工作吧。”
文心咬住下唇,眼神有些挣扎,杨东的父母确实让她害怕,可杨东对她很好,她……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嗯,让我想想吧。”
风岚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你还小,人生的路还很长,不必这么急着下决定。”
左宁薇冷眼旁观,没有劝她们任何一个人。反正等真相浮出水面,文心与杨东自然会断了,再无可能。
哎,小姑娘到时候肯定会哭鼻子,还有躺在医院里的杨东,两人都何其无辜,这上一辈造的孽,最后却让下一辈来承担了。
左宁薇正在为杨东和文心惋惜就看见方庆穿着昨天的衣服,神情有些憔悴,但精神却极为振奋地走了进来。
他先悄无声息地瞥了贺翊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到桌前,拿了一只肉包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说:“对了,告诉你们一件事,育林镇杨雪松家的老屋里昨天晚上挖出一具骸骨,现在警方已经立案调查,将杨雪松逮捕了。”
闻言,左宁薇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们猜对了,杨雪松果然将徐莹莹害了,并埋在了他家附近。有了受害人的骸骨,这下他总跑不掉了吧。
风岚和文心不知情,两个姑娘猛然间听到命案,都吓了一跳。文心吓得脸色发白,风岚比她好些,很快就镇定下来,问方庆:“究竟怎么回事,这具骸骨跟杨雪松有关吗?”
生活在和平、安全环境下长大的姑娘,通常意识不到人性有时候有多险恶,所以下意识地都会把人往好处想。哪怕明明看到了杨雪松暴戾的一面,大家也不会轻易将他与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联系在一块儿。
方庆今天来就是听了贺翊的吩咐将这件事合理的摆到台面上,风岚的疑问无意中了他的下怀。
他骂了一句娘,然后解释道:“昨天我看他打了个电话就非常愤怒的离开了医院,所以多留了个心眼,跟了过去,结果见他去买了两把锄头,一个铁铲,还有一桶柴油,带着那两个混混直奔乡下。我担心他使坏,所以偷偷追了过去,最后发现他鬼鬼祟祟地带着两人半夜开着车去了荒山野岭,还带着这堆危险的东西,所以就跟了过去,顺便报了警。最后发现他们是在挖死人骨头,估计是想挖出来用柴油烧了,毁尸灭迹吧。”
他对警察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先搬出了他曾经侦察兵的身份,警觉性比一般人高。警方将信将疑,不过他是守法公民,行事坦荡荡,警方盘问了两句,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只好算了。
风岚和文心都被这个消息砸懵了,也没留意方庆这番话里的破绽。只有蒋设多瞥了方庆一眼,目光里带着探究之色。方庆拿着豆浆喝了一口,眼神坦荡荡的,任凭他打量。
还是风岚的问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查出这具骸骨的身份了吗?还有,人真的是杨雪松杀的吗?”
说完,她担忧地看了文心一眼。
文心更是心乱如麻,杨东的父亲怎么会是一个杀人犯。她很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可要真的毫无关系,杨雪松怎么会带着柴油,半夜去挖人骸骨。
方庆放下了杯子:“警方还在调查,杨雪松什么都不肯说,姜大两兄弟只是为了钱听命行事,一问三不知。听说警方已经将柳凤请去了警局,准备审问她,不过她好像晕倒了,警方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
说完,他又偷偷看了贺翊一眼。直觉告诉他,贺翊肯定知道什么。贺翊装作没看到他的目光,别开头问左宁薇:“还吃吗?”
左宁薇摇头:“不用了,咱们去看看柳凤吧,杨东躺在医院里,没人去看她,怪可怜的。文心,你就别跟咱们一起去了,杨东那里不能没有人。”
文心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左宁薇说什么她就点头。
风岚见了,对左宁薇说:“那你们去吧,我陪着文心。”
“也好,我跟贺翊先走了。”左宁薇也觉得让风岚陪着文心比较好,因为文心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怎么好。
蒋设见大家不问他的意见就把他丢下了,不满地喊道:“喂,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风岚将一只包子塞到了他手里:“你不跟着我们两个弱女子,你想去哪儿?要是我们两人遇到扒手混混,被打劫了,劫财劫色,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要是往常,蒋设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可今天就有一桩陈年旧案被翻了出来,这世界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安全。他认命地拿起外套:“走吧,我真是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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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宁薇出了酒楼,找了三家花店,都没有黄色的夹竹桃花卖。最后还是一家店主见她执意要这种花,去旁边一家人院子里要了几朵,用彩纸包扎起来,递给了左宁薇。
左宁薇就捧着这一束极其罕见的花束,前去探望柳凤。
柳凤晕倒后,就被送到了警局胳膊的社区医院。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她只是很久没有进食,血糖太低引起的眩晕,没什么大碍,给她挂了补充血糖的水,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左宁薇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柳凤醒来。
她坐在床上,脸色一片木然,旁边有个护士给她送了一份早餐过来:“柳凤,医生说你太久没吃东西,血糖过低,所以才会晕倒,你先吃点东西。”
护士很忙,放下早餐就走了。
左宁薇与贺翊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柳凤只是坐在那儿,眼神毫无焦距,像个木头人一样。
这时候知道怕了,谋财害命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左宁薇走过去,弯腰平视着柳凤,将黄艳艳的夹竹桃花往她眼前一递。
柳凤回过神来,转了一下眼珠子,侧头看了左宁薇一眼,张了张已经干裂的唇,嘶哑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用谢,你知道黄色夹竹桃的花语吗?”左宁薇意味深长地问道。
柳凤有些疑惑,目光不解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左宁薇笑了,笑容很瘆人,充满了恶意:“黄色夹竹桃的花语是深刻的友情,深刻,这个词用得真不错。我挑了半天,觉得就这种花最适合你。”
“你……”柳凤的唇瓣蠕动了几下,眼神不安地瞥了左宁薇一眼,又飞快地挪开了,“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件事除了她跟杨雪松,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二十几年前,这个姑娘还只是个脚步蹒跚的孩子,她肯定不知道,只是诈她的而已,稳住,稳住,什么都不要说,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柳凤很快就镇静下来。想当初,她也曾日夜惶恐不安,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不过时间长了,这种惧意和愧疚便渐渐消失了。若非今天警察突然将那具骸骨挖了出来,她甚至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见她神色恢复如常,左宁薇就知道,柳凤已经重新筑起了心房,想让她自动招供,比登天还难。也是,一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强暴自己学妹的女人,心理素质可不一般,哪那么容易乱了手脚。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杀手锏呢。
左宁薇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看着柳凤:“你放心,就是你什么都不说,警方一样能破案。听说警方已经提取出受害人的nda片段,我这就去提醒警方,让他们给杨东和徐莹莹做nda配对!”
最后一句时,左宁薇是靠近柳凤,凑在她脑袋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来的。
柳凤听到“徐莹莹”三个字,脸上伪装的平静再也保持不住,她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左宁薇的袖子,恐惧地望着她:“你,你怎么知道徐,徐……?”
她慌得连针管里开始回血都没注意到。
左宁薇用力掰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嘲讽地盯着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也不管柳凤是何反应,飞快地转身出了门。
留下柳凤一个人惶惶不安地坐在病床上,等待着迟来的惩罚。从左宁薇吐出“徐莹莹”三个字后,她就明白,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件事不管他们怎么掩饰,都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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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社区医院,左宁薇歉意地看着贺翊:“抱歉,我冲动了。”
杨雪松是在挖骸骨的时候被抓住的,他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凭警方的手段,查出真相,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可左宁薇咽不下这口气,她一天都不愿意多等,哪怕这么做可能会引起警方的怀疑。
贺翊知道她心情不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你又没犯案,警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况且,过不了两天咱们就要离开横水县,再也不来了,他们就是心里有疑惑又能怎么样。那,他们来了,想好说辞了吗?”
贺翊朝前一点下颚,左宁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剪着小平头,身材硬朗,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过来,闪着精光的眼睛在左宁薇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客客气气地说:“左宁薇是吧,我是横水县刑侦队的队长梁稳,有一桩案子,想请你去警局配合做个调查。”
“好。”左宁薇非常顺从地答应了。从她在柳凤病房里发飙开始,她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见她这么平静地接受了,梁稳有些意外,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跟身后另一个男警察使了个眼色。那人马上带着另外一名女警往社区医院走去,估计是想趁热打铁,再去审一次柳凤。
左宁薇跟着梁稳去了警局。
梁稳带着另外一个年轻的警察,坐在对面,询问左宁薇:“你跟柳凤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左宁薇闭上眼:“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不用拐弯抹角。我告诉你们,前几天我们去育林镇考察,结果遇上暴雨,临时去杨东家休息了一晚,杨东的父母坚决反对他跟同行的姑娘文心在一起。然后双方爆发了剧烈的冲突,最后将杨东送进了医院,这些事想必你们已经清楚了,我就说一下我的猜测吧。”
“杨东需要输血,杨雪松和柳凤都主动献血,但被医生以直系血亲之间不能输血为由给拒绝了。后来柳凤为了给杨东献血,主动说了,她不是杨东的亲生母亲。那就说明杨东是杨雪松与其他女人生的,而在二十几年前,杨雪松还没发迹,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已婚男人,又穷又丑,哪个女人会傻得自愿给他生孩子,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杨家老屋底下埋藏的那个女人就是杨东的生母。因而故意去诈了诈柳凤,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看来我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左小姐真是伶牙俐齿,那徐莹莹是怎么回事?”梁稳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凑过头,咄咄逼人地盯着左宁薇。
左宁薇眨了眨眼,一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的样子:“徐莹莹,我不认识,怎么,她跟咱们讨论的案子有关吗?”
梁稳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左宁薇。左宁薇毫不畏惧,不避不闪地迎上他探究和质疑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梁稳轻轻拍了拍掌,一脸感叹:“现在小姑娘的心理素质真不错。徐莹莹是刚才柳凤无意中喊出的名字,这倒是条好线索,只是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偏偏左小姐去探望了一回,她就憋不住了。”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个警察推门而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梁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厌恶,然后站了起来,公事公办地看着左宁薇,话音陡然一转:“多谢左小姐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如果左小姐还想起了什么,欢迎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完,他抓住桌上的报纸,撕了一小角,拿起笔刷刷刷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好。”左宁薇接过纸,放回了包里。
梁稳亲自拉开门,将左宁薇送了出去。
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左宁薇顿时明白刚才梁稳为何会是那种表情了。
郝县长站在贺翊旁边,看到左宁薇出来,连忙笑了:“左小姐委屈你了。”
左宁薇笑盈盈地说:“郝县长言重了,配合警局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左小姐就是通情达理,要人人都像你这么配合,咱们人民警察办案会少走许多弯路。”郝县长先夸了左宁薇一句,然后一扭头,看着梁稳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真跟杨雪松有关吗?”
梁稳保守地回答:“这案子还在进一步的调查,目前还没证据能洗清杨雪松的嫌疑。”
郝县长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道:“这么说,也不能证明那个女人就是杨雪松害的了?梁稳啊,杨雪松也算是咱们县的纳税大户之一,还是x协荣誉主席,在事情没有下定论之前,将他这么关起来,影响太不好了,先将他放了吧,等案子查清楚了再秉公处理。不然万一是个误会,将会对杨雪松的名誉造成巨大的伤害。”
左宁薇气得脸都青了。这个郝县长真是没埋没了他的姓,都这时候了还想做老好人,但他说这种话就不亏心吗?
见左宁薇脸色不善,郝县长还以为左宁薇是因为被梁稳叫过来问话不高兴,立即拉上她道:“左小姐你说是吧,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左宁薇皮笑肉不笑地说:“郝县长说得很有理,不过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是我这种门外汉说了算,我相信梁队长的判断。”
郝县长这才发现左宁薇原来是站在梁稳那边的,他讪讪地笑了笑:“左小姐年纪轻轻认识就这么深刻,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左宁薇不理他,反正他们又不在横水县生活,这位郝县长就是再位高权重也拿他们没办法。
梁稳看到郝县长吃瘪,心里暗爽不已,再看左宁薇,怎么看怎么顺眼。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贺翊见好就收,主动给了郝县长一个台阶下:“劳烦郝县长关心,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酒店谈吧。”
“好。”郝县长很给面子地答应了,也绝口不提刚才让梁稳先放了杨雪松的事,笑眯眯地跟贺翊走了,至于他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回到酒店,贺翊应付了郝县长半个小时,最后以挖出了骸骨,可能牵扯命案不吉利为由,婉拒了郝县长再去育林镇的提议。不过为了不开罪这位地头蛇,贺翊向郝县长承诺,慈善基金会以后每年资助横水县一百名贫困女童入学,承担她们的生活费与学杂费,一直到她们大学一年级。至于大学以后第二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她们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勤工俭学。
虽然没有直接投资,让郝县长有些失望,可每年资助这么多女童上学,总人数会逐年递增,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减轻他们县女孩子的失学率。虽然这于横水县庞大的失学率来看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到底比没有强,而且若是能持续几年十几年,总会产生一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