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扬诧异不已,面前的女孩儿多大?十八,还是十九?
她考虑了那么多,还如此体贴自己的婆婆,根本就是像亲生女儿一样。
又想,的确就是亲生女儿啊,婆媳相依为命,不是比亲生的母女还要亲吗?
如此孝心,许可扬大为动容,点头同意了,她自己想想也是,不能说的,如果她有个孩子,最后知道孩子体弱多病受苦多年是因为天生继承的父亲不好的基因,也得悔恨加痛苦一辈子。
舒宁下午还有工作,不能久留,聊完便告辞走了。
许航接她上楼,又亲自送她下去。
电梯间里,两人无话,电梯一层层下落,到第十层的时候,许航看着电梯门上的提示牌,缓缓道:“秦香,你真不像一个农村长大的姑娘。”
舒宁回头,笑了笑:“那你觉得农村长大的姑娘该是什么样子?”
许航没有答。
他更加没有说,他手下的人跑去村子里,上蹿下跳把秦香家打听得透透的,能问的都问了,甚至还打听到——
“秦香以前可乖了,什么都听婆婆的,就是半年前开始吧,变得特别有主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真的特别明显。”
半年前吗?
许航的余光默默看着舒宁,如果改变真的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么又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电梯抵达一层,梯门朝两边缓缓打开。
舒宁去没动,反而转头看向许航,许航有些奇怪,也转头看她。
却听到女孩儿对他道:“许总,你们公司招临时工吗?”
许航一愣,什么?
舒宁笑笑,“我这个人算不上多聪明,但是特别能搅合事儿,或许我其他事情帮不上忙,但在许女士的事情上,或许刚好能出点主意。”
没人走,电梯门又缓缓合上了。
许航转身面向舒宁,看着她,“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上次王小芬虽然向他打听,但他也只说是自己创业开公司的,她不该知道才对。
舒宁眨了眨眼:“别管我知不知道,如果许女士的事情需要人帮忙,你或许可以找我。”
帮忙?找她?
舒宁抬手按下梯门按键,又眨眨眼睛,半真半假道:“不过是要收费的哦。”说完闪身走人。
许航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忽然觉得有趣得不行,这真的是个偏远山村里长大的姑娘?这么乖张。
这之后,许航忙于工作,舒宁继续在理工大当自己的食堂打饭妹,有空看看书,陪王小芬逛逛街,适应大城市的生活节奏。
而这期间,堂昊喆又来找过王小芬,食堂、宿舍乃至两点一线的途间,堂昊喆耐心不减,也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猫抓老鼠”的游戏,无论王小芬什么态度,他下次照样找过来,好像根本不怕被拒绝一样。
舒宁暗想,这个男人太自信了,金钱、社会地位、学识、人脉,哪方面都高过王小芬几个阶层,他的自信让他不怕被拒绝,他说不定还在暗暗窃喜,王小芬只拒绝懒得搭理他是欲拒还迎的姿态。
这就不对了吧,你一个渣男,也好歹该有点渣男的自觉啊,天天刷存在感,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年干了什么缺德事一样。
于是舒宁就问王小芬:“妈,那个堂教授是不是喜欢你啊,总是来找你。”
王小芬立刻斥道:“没有的事!”
舒宁犹犹豫豫:“可是妈,别人看到不好啊,堂教授是有老婆的呀。”
这倒是提醒了王小芬,她之前直接无视,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被媳妇这么一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堂昊喆再找来,王小芬便怒斥他,农村妇人,什么难听的话不会骂,尤其嗓门儿还大,几句就说的堂昊喆面色尴尬。
男人只能说:“你别生气,你今天不想见我,那我下次再来找你。”
王小芬都要无语了,呵斥道:“你有病啊你找我,你不是有老婆吗?”
堂昊喆大约真的犯病了,竟然当场流露出动容的神色,缓缓道:“但是小芬,当年我先遇到的你啊。”
王小芬才不吃这套深情,也没听出来堂昊喆款款深情的“表白”,回喷道:“滚蛋,认识你之前我还先认识我们村儿那头公种猪呢,我也没对着它发情啊。”
听到这么粗鄙的话,堂昊喆脸都绿了,转头就走,这之后,倒是有段时间没再出现。
但是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舒宁差点没把自己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公种猪,你们落后山村的话真是一套的一套的啊,骂人都不带拐弯的。
而另外一边,许可扬有些焦头烂额,她已经想离婚了,但她现在知道,如果走正常的法律流程,时间长不说,堂昊喆也会迅速转移财产,本来她是想暗中让许航弄点堂昊喆婚姻不忠的证据,走离婚诉讼流程的,但咨询律师之后,发现这条路并不能保证她分到大部分的财产,许可扬就有些着急了。
许航的意思是,既然正规流程不可取,那就干脆下狠手,先把家里的财产偷偷转移再说。
许可扬自然是能转移的早就转移走了,但她和堂昊喆本来也是各过各的,她的钱自然挪得走,但问题是……
许可扬想要分堂昊喆手里的钱和资产。
夫妻共同财产,本来也是一人一半,许可扬做法的确欠佳,但既然是夫妻,她要求一半财产不为过,更何况,这二十多年,堂昊喆事业一步步发展上来,她许家可没有少帮衬,人脉、资源、经济支持,哪一样都不少,可堂昊喆这人说好听了是个画家,但终究也不过是食五谷铜臭味的臭男人,一毛不拔,哪怕从许家得了好处,也从不回报。
在许可扬看来,她分一半财产算什么过分?他这么多年尽到过一个丈夫的责任吗?他一堆女人,却要求她贞忠,他大手大脚,却要求她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他靠着许家事业一步步登上巅峰,许家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他人又在哪里?
许可扬的心早就凉透了,她甚至哀默地想过,她宁可做个寡妇,也不要这样的丈夫。
本来她也的确做好了再煎熬半生的准备,但年近中年,快50岁了,她突然就不想再忍再熬了。
哪怕只能再活五年,剩下的日子她也要开开心心地过!
但人活着可不止要开心,还要钱,许可扬并不是那些只要风花雪月的女人,她的心凉了,没有感情了,可不能没有钱和资产。
但家里的资产和钱大部分都在堂昊喆手里,她如果提离婚,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她真是半毛都别想分到,可她就是需要钱啊,很多钱,大把的钱,用以支撑她后半生几十年的安稳富足的生活。
可堂昊喆捏钱捏得死紧,资产也都在他自己名下,还有古董名画她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她又该怎么拿?
这时候,许航却忽然给她出了个主意,“或许,我们可以找王小芬。”
许可扬愣住,她?
许航又道:“不过找王小芬之前,得先找她那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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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晚上都要睡了,接到了许航的电话,她也不怎么意外,开开心心接起来,口气轻松,“喂许总啊?大晚上这是准备和我谈多少钱的生意啊?”
许航十分痛快,“你可以开个价。”
舒宁捏着手机,躺会床上,听到这句话,觉得有点意思——
上个世界是她给私家侦探钱,这个世界反过来,变成私家侦探给她钱了。
舒宁才不像上个世界的许航庭,五十万要成五万,她直接狮子大开口,“我要百分之十。”
许航口吻深沉,但音调愉悦,“看来你又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舒宁哼笑:“许女士从堂昊喆手里无论挖出多少资产,我要分百分之十。”
许航只想了半秒,十分痛快:“可以。”只要她办得到。
舒宁:“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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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芬是个没文化大半辈子扎根在偏远乡村、还顺带有点封建迷信的村妇,在她的概念里,就没有重逢旧爱重燃花火的概念,这些她都不懂。
她只知道两件事,一个,堂昊喆是个骗人骗心一走了之的大骗子,其次,他现在有妻子有家庭,她得离远点儿,管那男人怎么主动过来勾搭,他犯贱她可不跟着犯傻。
这段时间里,王小芬一面摆明态度对堂昊喆敬而远之,一面也暗暗在心里同情堂昊喆如今的妻子。
——唉,这女人也是可怜啊,得瞎成什么样子才能和堂昊喆这种男人做夫妻。
却没料到,如今堂昊喆的妻子竟然找上了门。
王小芬从舒宁嘴里听说许可扬要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想:她找我干嘛?我和那个谁又没什么关系,难不成还以为我勾引她男人,找上门打架来的?
这种事在他们村儿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王小芬会这么想实属正常。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另外一件事——她媳妇怎么认识的堂昊喆那个老婆?她可从来没向媳妇透露过当年的那些事情,媳妇也不该知道堂昊喆才对,怎么现在反而是她来转告许可扬想要见她这个消息?
难倒媳妇都知道了?!
王小芬心中大惊,又赶忙问舒宁:“香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舒宁眨眨眼,故作和平日里一样天真懵懂的样子,“妈你是说堂教授吗?知道啊,他是堂礼哥的爸爸。”
王小芬一愣,很快表情变幻,哼道:“堂礼梦里和你说的吧?”
舒宁心里憋着笑,继续维持面孔上的天真,“是啊。”
王小芬叹气,暗暗捏拳,这小兔崽子死了做鬼之后怎么这么找抽?这些事情和他媳妇说是什么,梦里有空不会多教点数理化啊!
舒宁却在一旁暗道:对不住了堂礼大兄弟,又让你背锅了。
既然媳妇都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了,王小芬也就没什么可遮掩的了,直接对舒宁道:“那就是个坏蛋,妈当年被骗了,你可记好了,虽然咱来了城里,但千万不能被城里人再骗一次,来城里发展的农村人更不行,反正就是不能再被骗!”
舒宁自然连连点头,乖巧称是。
王小芬又嘀咕:“你刚刚说堂昊喆的老婆找我?”
舒宁点头:“妈,你见不见啊?”
王小芬本来心想她和堂昊喆老婆又什么好见的,又不是大房见二房,可忽然想起堂昊喆是个人渣,顿了顿,还是道:“见吧。”见了面甭管对方想要说什么,都是女人,好歹给提个醒,别继续被那男人骗了。
见面的地点很私密,约在了一处高档小区的豪宅里。
王小芬跟着舒宁,刚到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一面观察这富丽堂皇的豪宅,一面对舒宁道:“这什么意思?显得她有钱我没钱啊?”
舒宁见过许可扬,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便劝道:“妈,你别乱想,人家可能就是找个隐秘点的地方见见你,自己的住处当然最隐秘了。而且人家有钱咱没钱,你也不能叫人家特意为了我们找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吧?这多不合适。”
王小芬一想也对,人家有钱,自然有豪宅,她觉得稀奇,人家可未必觉得多稀奇,恐怕是她自己的多想了,于是放下了刚刚高涨的戒心。
进了宫殿似的一扇大门,穿过玄关和外面的一个客厅,婆媳俩终于在靠近花园的一个会客室里见到了许可扬。
和上次不同,今天的许可扬清瘦、憔悴了不少,脸上都没什么血色,本来就瘦,如今直接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舒宁也惊讶,短短半个月变成这样,看来和堂昊喆离婚分财产这条路走得颇为艰辛。
而许可扬见到王小芬便站了起来,她不但迎上来,脸上还是一副痛苦憔悴的模样。
吓得王小芬连连后退,这这这,这到底闹什么?
许可扬上来就抓住王小芬的手,苦着脸,哭诉道:“王姐,你帮帮我吧。”
王小芬胳膊都被拉住了,躲也躲不掉,便惊讶地道:“许女士,你这干嘛?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啊。”
许可扬却是直接眼泪流了下来,情难自控,“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