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飞雁和流风流云见那些难民越发情绪激动,也顾不得太多,虽然不能用刀剑砍伤他们,但是能用打飞。他们巧用内力在武器上,只是这些人当中有妇孺,飞雁和流风流云都有些下不了手。
其中一个年迈的妇人便发现了,她抓着自己的孙子,“小宇,你跟奶奶一起过去,你去咬他们的腿。”
说完,她便把自己孙子推了过去,小宇是个瘦弱的小孩子,七八岁了但看起来跟三四岁一样。他听了自己奶奶的话就冲了过去,流风只顾着挡着那些激动的大人,等到腿上一疼,才发现自己腿上居然挂着一个小孩。
旁边瞧见的飞雁怒了,她一脚踢飞了那个小孩,她顾不得太多了,怒声大吼:“行啊,你们要寻死,我今日就成全你们。”
说完,她便撕下自己的衣角,让其变成一个简易的布巾,她往脸上一系,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眼里杀意尽显。流云见到自己兄弟被咬,也怒不可遏,也跟着飞雁一样,他们不在顾及对方是难民,碰到自己要往刀剑上撞的,便直接杀了便是。
等飞雁和流风流云真杀了人,那些难民反而害怕了,他们开始不敢往前冲,有的直接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了,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飞雁冷笑,“你们想活下去,便不让别人活吗?滚出去!”
芝芝在房里呆了许久,采苓和铃仙才把门打开,她们一打开就说:“德夫人,那些人走了。飞雁给了点食物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
“没事了?”芝芝露出一丝笑意。
采苓和铃仙却笑不出,她们犹豫了下,才说:“流风被难民咬了,而且现下前院躺了好几具尸体。”
采苓看着芝芝:“夫人今日就不要出来了,奴婢们会处理好的,曾大夫已经帮流风看治了。”
可是流风被咬了之后没多久就发了热,他被咬了便不让飞雁和流云处理那些尸体,他自己把尸体搬了出去,又把前院洗了,后来也不敢进院,就坐在门口。曾大夫检查了下流风的伤口,一见就蹙了眉。
那个小孩咬得极深,那伤口显得有些狰狞。
流风坐在地上喘息,“曾大夫,我应该没得治了,我还是先出去吧。”
曾大夫摇摇头,“你先别急,我先试试。”
说完,曾大夫站了起来,便去他的住处抓药去了。
流风到了晚上就彻底昏迷了,流云和飞雁隔着干净的布把他搬到了床上,曾大夫煎的药需要一日三次地灌药。因为曾大夫现在帮流风煎药,芝芝的安胎药他便让采苓和铃仙两个丫鬟去煎,他自己不去碰。
这事无疑是雪上添霜,芝芝想去看看流风,但是他们都不让她去,甚至碰过瘟疫难民的飞雁也是避开了芝芝,芝芝现在身边就两个丫鬟采苓和铃仙在伺候,饭菜也是她们煮,忙碌下来,也瘦了不少,而最可怕的是,几日之后流风身上开始起浓疹了,往外冒着黑色的血。流风染上了瘟疫,曾大夫给他喝了很多药,但他的病情还是越来越重,身上的浓疹也越来越多。
他要求离开这里,他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但是流云和飞雁都不肯。
芝芝也知道流风的事,她问采苓,“流风他能好吗?”
流风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她。
“会好的,吉人自有天相。”采苓说。
他们彻底将芝芝和流风隔离开,怕芝芝被流风传上病,流风的房间此时也只有曾大夫来进出,但芝芝却先病倒了。
一日午后,芝芝发起了低热,晚上就开始昏迷不醒,采苓和铃仙都急得不行,因为此时芝芝的病状跟前些日子流风的病状一模一样。
曾大夫用红绳把了脉,一把,也是惊住了。
脉象外热内寒,他听采苓说芝芝此时还脸色酡红,却浑身无汗,这……这是……
瘟疫。
曾大夫面色苍白,他们截然没想到芝芝被传上了瘟疫,这些日子他们怕芝芝被传染,所有接触芝芝的东西都是千小心万注意,甚至接触了流风的人都没有在芝芝面前出现过,也提前给芝芝喝了预防瘟疫的药,但可能是芝芝身体太弱了,反倒成为第一个被传染的人。
采苓和铃仙一听是瘟疫,两个丫鬟就软倒在地了,飞雁握紧了手里的刀,根本说不出话来。
曾大夫想了下,“飞雁姑娘,我写一封信,劳烦你即可送到京城许太医府上去,他同我有些交情,看了信大概会愿意过来。”
飞雁自然答应了,飞雁回来的时候真带回来了一个人,许太医年方五十了,他见到曾大夫也是问了好,再细问了些情况,便去看了芝芝。
片刻后,许太医出来了,“曾弟,借一步说话。”
许太医是宫里的御医,专门给太后把请安脉的,故而也不能久呆,他留下了一个药方子。曾大夫把新药方子的药先给流风试,若是流风用了情况好转一些,便减轻药量给芝芝喝。采苓和铃仙每日都帮芝芝擦身,因为她都起不来床了,而这日夜里,采苓给芝芝擦后背的时候,发现芝芝后背皮肤有一块红了。那红色似乎已有腐烂的迹象。
采苓心下一惊,她敛去眼里的神情,镇定自若地帮芝芝穿衣服,旁边的铃仙也瞧见了,她连忙走到芝芝的正面去,“夫人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芝芝强撑着笑了下,她凝神看了下窗外,只觉得好像要月圆了,“采苓,铃仙,是不是要七夕了?”
“是啊,夫人,快了。”
芝芝擦完身便躺下睡了,只是睡着还不安稳,眉心一直蹙着。她其实特别疼,浑身哪里都疼,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麻烦了。
芝芝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股凉意,那凉意让她舒服多了,一直紧蹙的眉心也散开了。她长睫动了动,便缓缓睁开了眼。
窗户外的月光渡了进来,芝芝看清了她面前人的脸。
那个人有一双茶色的眼眸和一张近乎完美的脸。
“公主?”芝芝轻语出声。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对方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很温柔,“嗯,我回来了。”
芝芝眨了下眼,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像是幼兽终于遇见自己的主人,又像是一艘漂泊的船终于寻到了码头。她不由自主地往对方的怀里钻,声音又弱又低,还带着满腹的委屈,“我好疼,还睡不好。”
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在对方面前完全露出了柔软的自己。
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怀了孕,又受了几个月的罪,没有家人在身边,怕别人嫌弃她麻烦,就强忍着不适,不叫疼,也不哭,但是在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眼泪像是流不完一样,委屈也是。
第74章
芝芝翌日醒来, 先看了床铺的旁边, 空荡荡的,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昨夜是梦吗?她竟然梦到了公主。
芝芝翻了下身, 一翻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声音。肯定是采苓或者铃仙来伺候她起床了, 芝芝轻咳了两声,耳边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在她床边停下。
“醒了?”
芝芝一愣,因为她听到的声音是公主的。
她扭过头望去, 发现站在她床边的真的是公主。公主今日穿的是男装,男装的他看起来少了一分冷艳, 却多了一分俊美, 乌眉浓睫,肌肤赛雪,几个月不见, 公主却依旧光彩夺目, 甚至这种夏日他还看起来无比清爽, 芝芝抿了下唇, 觉得自己难看死了。公主在芝芝的床边坐下, 见芝芝似乎不开心, 轻笑着在她脸上捏了捏, 不意外地发现芝芝脸颊的肉都少了, 原来一捏一把肉,现在捏不住了。
“这段时间听话了吗?有好好吃饭吗?”他问芝芝。
芝芝想了下, 点了头。
公主把视线放到芝芝已经突起的肚子上, 眼神微变, “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厉害吗?”
他那眼神冷飕飕的,芝芝觉得自己的肚皮一阵发寒。
“没有。”芝芝伸手捂住自己肚子,好怕公主生气把醋宝怎么样。
公主见状失笑,他转过眼看着芝芝,芝芝这段日子吃了苦,害喜,热,还被传上瘟疫,整个人都很憔悴,一双凤眼落在脸上显得更大了。公主俯下身去,茶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芝芝。芝芝愣了下,眼神就有些闪躲,但是却被很温柔地亲住了。
“唔,别……”
芝芝想躲开对方的亲吻。
她现在得了瘟疫,会传染给公主的。芝芝想躲开,可是公主虽然动作温柔,却不给芝芝可以躲开的机会,他扣住了芝芝的手,慢慢地变成十指相扣。
“会……传染的……”
芝芝勉强说出来。
“没关系,芝芝。”公主语气温柔,“你会没事的。”
公主真回来了,下面的人也开心得不得了。芝芝只知道一点点,好像瘟疫已经可以控制住了,所以公主提前回来了,驸马还在西南尚未回来。芝芝想问公主消失的两个多月去哪了,可是公主一听到她问了半句,就堵上了她的嘴。
拿自己唇堵的。
公主不想告诉芝芝他发生了什么,但是芝芝偷偷发现了公主背上有好几道疤痕,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她发现的,原来没有的,那些伤似乎之前很严重。公主一回来,芝芝顿时害喜就没有那么严重了,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无奈,醋宝是多喜欢他爹啊,居然一回来一点都不闹了,而且公主回来没几日,开始下雨了。
一连数日的暴雨,芝芝坐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大雨,都觉得神奇,她不禁扭头看了下坐在旁边给她吹药的男人,这个男人真是真命天子啊,一回来就下雨,仿佛老天爷格外喜欢他。
公主把药吹凉了,再一口口地喂给芝芝喝。他回来之后,芝芝便变成他在照顾,他似乎不在意芝芝身上的病,看到芝芝身上要溃烂的红印,也面不改色。公主回来第二日,芝芝发现自己手上也有了,她不想让公主和其他人呆在她身边,可是公主倒把芝芝凶了一顿,芝芝立刻就认怂了。
芝芝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她皱着小脸,努力用手把药推开,“喝饱了。”
她现在整日喝药,都要变成药罐子了。
公主挑了下眉,“不喝了?”
芝芝连忙点点头。
公主便把剩下的药一饮而尽,芝芝正开心呢,就被人亲住了。她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对方口里的药被完全渡到她的口里,顺便还被对方吃了豆腐。
芝芝不开心地瞪着公主,公主只是舔了下唇,便起身把药碗端走了,等他再回来,便催促着芝芝睡觉了。芝芝还不想睡,便跟公主好声好语地商量,“我再看一会雨再睡好吗?”
公主在旁边坐下,“我陪你。”
他从后面拥住了芝芝,芝芝转过头看着外面的雨,过了一会,她轻声说:“公主,我会死吗?”
“说什么傻话。”公主把下巴压在芝芝的肩膀上,芝芝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她将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上面的红印并没有减少,只是她的病情没有流风重,流风已经昏迷不醒,全身流脓了。
公主侧过脸看着芝芝,“你不信我吗?”
芝芝转过头看着对方,公主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你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每天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就可以了。”
虽然话这样说,但是芝芝并不觉得她只需要这样做,明明晚上还要陪公主睡觉,公主以前还好,现在睡觉越发有毛病,虽然睡前是躺得很标准地入睡的,双手放在腹部上,睡在床的外侧,可是芝芝半夜都被对方给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把肚皮上那只手从自己衣服拽出来继续睡。
虽然公主表面看起来十分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但是睡着了总是情不自禁要摸一摸,真是怪癖了。
公主整日和芝芝同吃同睡,却一点没有染上瘟疫的迹象,而暴雨过后,天气转凉,流风的病情渐渐得好了起来,公主从西南带回来了治瘟疫的方子,只是那方子见效有些慢。流风情况好转,而芝芝因为怀着身孕,药剂不能用猛了,便好得更慢了,但是身上的红印还是一点点消退了。
转眼便是七夕,芝芝的十七岁生辰到了。她睁开眼就对公主说:“公主,我今日生辰。”
公主看着她,“嗯?”
芝芝眨眨眼,“可以今天少喝点药吗?”
公主冷酷地拒绝了,“不可以。”
芝芝瞬间就绝望了,即使是她生辰,但是还是不由她说得算。
她直接伸手推开了公主,转过了身,公主不免被芝芝孩子气的行为气笑了,他撑起身体,从上方看着芝芝,“生气了?”
“嗯。”芝芝诚实地说。
“别生气了。”公主伸手勾了勾芝芝的下巴,像是在逗一只小狗狗,“想不想要生辰礼物?”
听到礼物,芝芝还是有点兴趣的,她忍不住看着公主,“什么礼物?”
“今日要多喝一碗药。”公主优美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对芝芝来说最残忍的话。
芝芝于是真在她生辰这日多喝了一碗药,曾大夫新开的,芝芝喝得直掉眼泪,委屈的。公主看着她哭,仿佛还觉得有趣,芝芝更觉得委屈,扭开脸不想看见公主,公主干脆伸手抹去芝芝眼角的泪水,还放到自己唇里尝一尝,“别人都说美人垂泪都是甜的,芝芝哭起来倒很咸。”
芝芝更生气了,她抬起袖一擦脸上的泪,发誓不要再跟公主说话了,他今天就是故意气她的。
入夜了,芝芝沐浴后,就被公主牵着手回屋去了,她怀着孕,故而公主总会拉着芝芝在院子里散散步,只有芝芝说自己腿酸的时候,公主才会抱着芝芝。平日里都尽量让芝芝自己走,芝芝身体虚,若现在不多走走,怕是生产的时候熬不过,这是曾大夫直说的。